白天羽陡然一惊,“他的儿子竟是淫蛇……”那张脸便如驴皮影似的,一连换了几种颜色。

花白凤见他那样子,恼得在他胸前狠狠一捶,“你急个什么?我不是已经在说了!”

然后又在她刚捶过的地方,揉了几揉,“淫蛇是他入音魔门之前的私生子,他现在元精受损,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淫蛇就成了一根独苗!”

白天羽强忍着那醋色别爬到脸上,道:“也就是说,淫蛇一直知道断公子是个女人?”

花白凤点头,“是的,其实当年一同跟我去高丽的,就是淫蛇。因为玉箫老怪入了音魔门,武功开始大进,而我爹被你刀气所伤,再也难有突破。对他而言,音魔幻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所以便觊觎起了玉箫道人的音魔门神功。而玉箫道人中年早衰,也想得到我爹的驻颜之术,以此重返青春。”

“可这二人都是老狐狸,都在算计彼此。玉箫拿到我爹的驻颜术,练过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用。而我爹拿到他的音魔门功法,却发现会耗损元阳,也没有修炼,便将这门功法传给了我。玉箫觉得吃亏想要反悔,我爹就说驻颜术虽不能还童,却可保证不老,对淫蛇却很重要。老怪觉得我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便勉强答应下来。可他也不傻,怕我爹再次骗他,便让我爹把我指给了淫蛇……”

白天羽终究还是没能抑制住,怒道:“这个老匹夫……”可见花白凤又在嗔目切齿,只好改口,“我、我说的是玉箫道人!”

花白凤白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你是不知我爹当年有多难,他武功不能再进,教主之位岌岌可危,而玉箫老怪正是一支强援,他便只好假意答应。之后又让淫蛇与我去断刀,骗玉箫说是为了让淫蛇开拓一番霸业,可其实却让他成了我的属下,处处受制。而后来我又发现,我修炼音魔门的功法受益无穷,练出大紫阳手的阴柔手法就是例子。可淫蛇修炼的驻颜术却毫无作用,只是因为他资质愚钝,修行又浅,才没有那么明显。可仅仅二十几岁,还是现出了四十岁的容颜!”

白天羽一怔,“难道他练的有误?”

花白凤一叹,“唉——其实哪里有什么驻颜术,我爹青春不老,完全是我花家骨血所致。他不过是一直骗玉箫罢了,而之所以让淫蛇跟我去高丽,一方面是他对付玉箫的缓兵之计。而另一方面是知道我讨厌他,正是想借我之手杀了他!”

白天羽这才恍然大悟,却不由摇头长叹,“我明白了!原来淫蛇之死并非偶然……唉——你爹还真是……”

他看了一眼娇妻那无辜状,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可连人家儿子都不放过……这也太赶尽杀绝了!”

花白凤嘴唇一嘟,又枕在了他胸膛上,“反正这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再坏也是我爹!待我一直宠溺有加,而且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可能跟了你?”

白天羽也是一笑,“这就是因果循环,他该有此报!终究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白凤也忍不住笑,含羞带怨的道:“我看那,就是大肉包子——打了你这条狗!”

白天羽反手揽住她那小腰,转了一圈便横在胸前。

花白凤见甲板上有人,便羞得小脚乱蹬,“你干嘛?”

“当然是回去吃大肉包子!”

花白凤险些找个地缝钻进去,啐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正经,早知道这样,我才不嫁你!”

白天羽哪里肯管她?

大白天的,便横抱着娇妻走在甲板上,引来一阵阵侧目。

花白凤整个人早就软了,也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却还在不断嘱咐,“总之你要小心!别忘了,淫蛇死在无名客栈,无论对于阿飞、小青,还是三娘,都是一笔糊涂账!”

“你好啰嗦!我现在不想用上面想事!”

“你……”花白凤一口咬在了他胸膛上。

……

这可能是柳东来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上次有这种心情,还是七八年前,刚拜入嵩山的时候。

就如适才的甲板,积累的厚厚阴霾,突然就云开雾散,看到了太阳。

他一定是个刻苦的人,一个有耐心的人!他资质很好,很聪明,又一直那么的努力。

他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只怕自己付出的还不够,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他的时运那样不济。

他出生在最普通的家庭,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即使是颗良种,却没有发芽的土壤。即使是块璞玉,却被那些崖石重重的压制,永远翻不了身、见不到天。

这是一片——混沌的江湖!

幼时,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当他开始懂事,他又开始憎恨他们。恨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上,即使他们给予了所有,可面对现实——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甚至开始憎恨自己的优秀,恨自己不那么的平凡……

否则,他本可浑浑噩噩,甘心情愿地去接受这一切,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他本该没有光彩的一生。

可他又偏偏知道自己的优秀,尤其是对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庸才!

他就因为不想埋没老天赐予的天赋,他比所有人都更加刻苦,却也更加的痛苦。无论怎么努力,却永远不如别人刚出生的样子……

于是——他成了最喜剧的悲剧,最悲情的喜剧。

可他知道:天!终于亮了!

时运已到,这是多少人永远等不到的机会,他终究还是被老天眷顾了。

他终于可以开辟混沌、拨开鸿蒙,顶天立地的站起来了。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像个巨人。

“你——很像褚卫!”

可当褚夫人跟他说这句话,又用那双焦渴的眼睛,打量他的时候……

他似乎觉得眼前还是隔着雾。他似乎看到了,却有点看不清,更别说——想要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