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白炽灯有点刺眼,刘年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拿脚尖踢凳子腿,他看到杜盛国把一个民警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包黄鹤楼,又说了什么。

  “怎么样,”刘年问,“怎么那么长时间还不出来?”

  杜盛国叹了口气,“中秋之前出过事,所以可能会有点麻烦,你们先在这坐着,我出去抽根烟。”

  刘年大概知道杜盛国口中的出事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愈发内疚。“别太担心,估计是多问了几个问题,”周恪把手搭在他膝盖上,“毕竟他一个打了人家四个。”说到这他忍不住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打四,跟演电影一样。”

  刘年也觉得岳中秋那几下挺帅的,尤其是在他以为脑袋马上要开瓢的时候,那人就那么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叫什么,英雄救美?不对,他算哪门子美啊。刘年往后一仰,眼睛盯着天花板,“反正这人情我是欠下了。得好好想想怎么还。”

  电话响了,是赵素梅打来的,刘年按了接听键,“喂,妈,出了点事,可能得晚点回去。”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刘年拨弄了下刘海,“你明儿早起来我保证出现在家里。”

  “阿姨还是很关心你的。”挂了电话周恪说。

  刘年嗯了一声。

  “你们现在关系还好吧?”周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觉得…”

  “周恪,”刘年平静的看着他,“我现在真不想说这个。”

  周恪沉默一会儿,“抱歉,是我多言了。”

  门开了,岳中秋从屋里走出来,旁边还跟了个穿制服的民警,“这次就算了,看在你们是正当防卫的份上,又受了伤,下次不能这样了。”

  岳中秋看上去挺疲惫的样子,刘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下次不这样等着被人揍吗,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张笑脸,“知道知道,你们辛苦了,大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呀出来了,”杜盛国正好从外面进来,一看到岳中秋他松了口气,“真的是,谢谢你们啊警察同志。”

  “没事没事,”民警摆摆手,“快去医院看看吧,再晚也不方便了。”

  “唉好好好。”杜盛国连连答应。

  “我跟着去医院就行,您都忙一晚上了,”刘年说,“周恪你也快回去吧,明儿还得上班呢,帮我跟叶梓他们说一声。”

  “成,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杜盛国拍拍岳中秋的肩膀,“那我就不陪你上医院了,钱我直接…”

  “不用,”岳中秋声音有些生硬,“我自己有钱。”

  气氛有点不太对,刘年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这兄弟俩怎么感觉怪怪的。岳中秋皱着眉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看他这样杜盛国没再坚持,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就剩他们俩了,夏天夜里温度还是不高,刘年怕冷的抱着膀子。“走吧,”他打开叫车软件,“叫个车过去。”

  岳中秋没理他,赌气似的径直往相反方向走,“哎你上哪去啊车还没来呢!”刘年赶紧跟上去,岳中秋身高腿长,一步差不多顶刘年两步,远远的把他甩在后面。

  “岳中秋你给我站住!”刘年气的大喊一声,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刘年追到他面前,“你这人怎么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是说好了陪你去医院,现在又是闹哪出啊!”

  刘年仰头看着岳中秋,186的身高,比他高了半个头,顿时觉得气势弱了不少。“你,你别闹了,” 刘年气势弱声音也跟着小了,他心里有点害怕,这个点大街上空无一人,他怕岳中秋突然揍他,“车一会儿就来了。”

  风嗖嗖的吹着,俩人就这么僵持着,刘年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岳中秋突然开口,“车费多少?”

  “啊?”

  “车费多少,我给你。”

  “没多少,几块钱的事。”

  岳中秋绕过他就走。

  “八块,八块行了吧!”刘年急的直喊,“服了你了,没见过这么轴的!”

  好不容易把岳中秋哄上车,刘年开始没话找话,“你今天怎么会这么巧也在那里,吃饭去啊?”

  岳中秋:“嗯。”

  又是嗯,一天下来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刘年怀疑他刚才之所以在派出所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说的。

  “我看你和你哥长得挺像的,”刘年耐着性子继续问,“亲兄弟吗?”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俩长相八杆子打不着,岳中秋拾掇拾掇都能当模特去了,而杜盛国的脸丢人堆里拿放大镜都找不出来。

  “不是,没血缘关系。”

  “哦,”刘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你们咋不一个姓。”

  岳中秋看他一眼,把头撇了过去,一个没事不要来烦我的动作。

  刘年彻底认栽,他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还算正常的人到晚上就转了性,就算蹲过监狱也不至于去派出所问个话就ptsd了吧。他索性也把身子扭过去,不说就不说,搞得好像他上赶子求他搭理一样。

  到了医院,急诊室只有一个年纪挺大的护士,“您快给看看,”刘年一进门就嚷嚷,“胳膊上这伤。”

  护士检查了下伤口,“怎么弄的?”

  “啤酒瓶划伤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一边说一边给岳中秋消毒。

  伤口不大,但是很深,岳中秋嘴上不说,手却悄悄握紧了,刘年平时最怕疼,打个吊瓶都得做半天心理建设,看他这样,心也跟着揪起来了。

  应该很疼吧。

  “您稍微轻点。”刘年忍不住开口。

  护士瞟了他一眼,“怕疼?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怕?”

  “不是打架,”刘年解释,“咱这是见义勇为,属于光荣负伤。”

  “哟,英雄啊,失敬失敬。”护士上完药一圈圈缠上绷带,“回去之后别沾水,24小时不要饮酒,明天来补个破伤风针。”看岳中秋垂着脑袋活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她又叹口气补了句,“下回小心点,这次伤的是手,下回伤着脸怎么办,挺帅个小伙子,破相了多不好。”

  “好嘞,多谢您了。”刘年咧嘴一笑,中年妇女最吃这种乖巧范儿,护士心满意足的走了,刘年掏出手机准备去交钱。

  “不用你,我自己来。”岳中秋拦住他。

  “算我求你了,你先好好坐着行不,”刘年都想给他跪了,“我先去等回头帐一块算。”刘年真服了这位爷了,别人都是巴不得多占便宜,他倒好,占别人点便宜跟要他命一样。

  费用一共70,刘年把小票揣到兜里,他当然没打算让岳中秋付,人家是为了救他受伤的,哪有受了伤还掏钱的道理。

  “行了咱们走吧,明天再来打个破伤风就没事了。”刘年表面云淡风轻,手里攥紧了小票,结合岳中秋今晚的表现,他都怕他会跳起来抢这张小票然后给他转钱。

  岳中秋坐着没动,过了半天他轻轻说,“谢谢你。”

  几乎是一瞬间,刘年心软了,此时的岳中秋很像一只温顺的巨型犬,被驯的服服帖帖那种,刘年甚至想伸手摸摸他看起来毛茸茸的寸头。

  “别这么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没有你我说不定命都没了。”

  小区里静悄悄的,没几盏灯亮着,刘年跺了跺脚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震开,俩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上楼。

  “明天上午就别出摊了,我陪你去打针。”开门的时候刘年说。

  岳中秋习惯性的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好”,今天晚上他拒绝的次数够多了,看着刘年那张脸,他实在不想再扫他的兴了。

  刘年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那明早九点见,回去好好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