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篱终究还是被带走了，一路上哭得特别伤心。
林宇跟在他们后面追了很长一截路，想多陪陪林篱。他取出早前祁晏给他的巧克力，全部塞进林篱口袋。
要债人嫌林宇烦，在他身上赏了几棍子，让他滚。
林宇被打到腿疼得动不了，才停下步伐。
晚春的公园百花盛放，绿植枝繁叶茂，本该是明媚的日子，却没办法让人高兴。
缓过腿部的疼痛，林宇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就去找兼职了。
周六上午，他做零时工，去餐厅擦盘子，到中午这份兼职结束，三个小时他只赚了90纸币。
下午他拿着这些微薄的工资去幻夜，祁晏不阻拦，单凭林宇那张脸，幻夜是欢迎他重新回岗的。
所以他陪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酒，回家后吐得昏天黑地，可放在桌上的小费有七千八。
周日接着去，一整天，早上没什么人，晚上遇见了一个出手很阔绰的少爷。少爷想睡他，见林宇拒绝，他把价格提到了十万。
一晚上十万。
七个晚上就是七十万。
林宇算着价格，趴在桌面上，眼睫轻轻发颤。
酒意上头，他透过酒杯，在五彩斑斓的液体中，恍惚看见了祁晏的面孔。
于是他坚定摇头：“不行。”
少爷问他为什么。
他还是说：“不行。”
这晚林宇没有拿到小费。
*
第二天，林宇去上课时，因为连续两天的酗酒，他状态很差。
坐在位置上，他伸手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财务管理的试卷发下来了，林宇果然带着祁晏跟他一起考了满分。
他看见坐在最前排的祁晏把试卷浏览了一遍，然后揪成一团随意丢进抽屉。
祁晏旁边是沈溪，两个人距离挨得近。沈溪一直在主动跟祁晏说话，祁晏趴在桌上玩手机，压根不理会。
林宇收回目光，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洗脸，手机响了，是银行跟他对接贷款的人。
“喂？”林宇接通手机，出门去走廊。
“我们在软件后台看到了你的贷款申请。你要的贷款金额数太高，超过五十万，且没有房子或者其他固定资产担保，走不了公国贷款的流程。”
“那我能贷多少？”林宇的请求没有被同意，眼底有失望，“五十万不行，四十万呢？”
“你上交的材料显示你是学生，这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
“我们不提供给学生大额贷款。”对接人道。
“……三十万行吗？”林宇降低数额。
“是这样的，我们需要征得你父母的同意。如果监护人接受你的贷款行为，在没有固定资产的前提下，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不超过五十万的资金援助。”
“我没有监护人。”林宇道。
“嗯？”
林宇没在此话题上纠结：“你们能贷给我多少。”
“学生的话，按照公国学生保护规定，我们以最低利息率，给你提供五万的生活保障。”
林宇深深叹了口气：“好，我今天下午去签材料。”
他收了手机，垂下眼帘，转身打算进班级。
路却被人堵了。
“林宇。”班级的同学抬腿踩在门框上，环胸偏头看向他，笑容玩味，“真没想到，你长得那么出色。”
林宇抿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新闻头条。”同学凑近林宇的脸，“我们都看见了，跟在班长身边的秘书是你吧。我之前还纳闷，班长怎么就偏偏多看了你几眼，原来理由在这儿。”
林宇避开他，打算换个门进班级。
但那同学却跟了上来。
“死心吧，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能攀附祁晏那样的人。”同学说着，抬手敲了敲窗户，“你看副班长和班长，他们在一起没人会觉得不合适。”
林宇隔着一层玻璃看向教室内的两个人，下一秒眼帘快速垂落，遮挡住视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同学看他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好奇道：“我想知道你跟班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居然为了你勒令黄毛退学，就连学委父亲的官职都被祁晏找人给辞退了。给我讲讲，不然我把你找银行借钱这种丢脸的事捅出去。”
林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丢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便迈步从前门进教室。
班级有注意到他的，纷纷抬头，将他从上打量到下后，窃窃私语。
林宇快步回到座位，打开笔记本做好上课准备。
这段期间，不停有人坐到他身边，对他评头论足，什么警告他离祁晏远点，什么暗讽他靠脸上位，什么祁晏已经失去对他的兴趣的话，听得林宇头疼欲裂。
他连课都没法好好上，索性迅速收拾好东西，拿着书包去办公室找导员。
“导员，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林宇道。
“请假理由？”
“胡阳老师项目需要我负责，出差一星期。”
导员面露困惑：“之前不是去过，怎么又要去？这样耽误下去，一定会影响你的成绩。论文不写不影响你毕业，成绩挂科得不偿失。”
“没关系。”林宇解释，“是我的问题，我上次出差总生病，没帮上忙。”
“你现在脸色看着也不好。”导员注意到他惨白的面庞，叹气，把请假条递给林宇，“你找胡老师签字后拿给我。”
“好，谢谢导员。”林宇拿到请假条，往胡阳办公室走。
胡阳还在住院，林宇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给他打电话：“老师，您好点没？”
“嗯，今天下午出院。”胡阳笑着答话，“难得你挂心。”
“您恢复得不错。”林宇开口，“顺便，我有件事想问您。”
“你说。”
“您对您女儿说，是我勾引您，这话是真的吗？”
胡阳那端顿了顿，而后声音紧张起来：“你别听她乱说，她还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修复心情。”
“你放心，我出院就联系你。”
林宇语气格外疲惫：“我想跟老师请一个星期的假，您答应吗？”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林宇也沉默。
他熬到胡阳不得不说话：“行，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谢谢老师。”
“签字章在我抽屉里。”
林宇自然知道。
他挂断手机，在请假条上盖了章，拿着交给导员。
离开学校后，他往车站走，打算去幻夜。
是要开始自己一天的陪酒，可带他的负责人阻止了他的举动。
“星期六星期天可以，但工作日白天人不是很多，你也知道你一个小时很贵。”负责人道。
“不能通融吗？”林宇恳求，“我可以降低白天的价格。”
负责人还是摇头：“你的工资我没权利随便改，赶紧回去休息，你好像特别累的样子。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别仗着年轻就放纵自己。”
林宇怎能都说不通，只能离开幻夜。
他继续找兼职，早上当餐厅清洁工，中午和下午去手机店发传单，晚上陪酒。
一天休息不到五个小时，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可即使如此，到了星期五，加上借来的钱，所有的存款也只有二十五万左右。
远远不够。
此刻是晚间十一点三十五，由于客人耽误了他下班时间，导致他错过末班车。
他在站牌边，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车辆，缓缓蹲下身。
乌黑的眼圈，发青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倦。
还有两天就到截止期限了……
林宇抬手蒙住脸，眼圈一点点红透。
可他没容许自己难受太久，便起身打的，朝前走。
十一点五十，他站在了祁晏家的门口，垂着头，伸出苍白的手指，按响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