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小陆快跑【完结】>第10章 第 10 章

  陆宜南本想去找孟诚问上哪弄热水洗澡去,结果走到隔壁房门口,往里一探,孟诚正和方俏坐一张桌子前面,肩并肩、排排坐,各抱一本大砖头,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了不得了不得,这破旧的房间都因为他们而充斥着为建设社会主义医学事业而奋斗的阵阵清香。

  陆宜南非常自觉的调转了方向,他这样的还是应该洗个冷水澡醒醒觉悟。

  年轻大小伙在暑季冲个凉水澡,算不上刺激。

  陆宜南受人指点摸到了洗澡间,随便冲了个澡,神情气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了房间。

  可惜他低估了大山入夜的温差,他坐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等着头发干,头发还没干呢,温度先降下来了,他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方歇嫌弃的快要把他卷巴卷巴扔出去了。

  陆宜南搓了搓不通气的鼻子,觉得冤死了,这么就感冒了?他哪有这么虚的!

  嫌弃归嫌弃,夜里睡觉的时候,赵方歇还是主动给陆宜南多卷了两床被子,尽管陆宜南是拒绝的。

  陆宜南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说:“我刚说的我哥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知道了,”赵方歇背对着他,随意的嗯了一声,“睡吧,捂出汗明天就好了。”

  陆宜南安静了一会儿,又神情微妙的开口了,“不过呢,关于定位的事,你还是要认真考虑,转变一下观念。”

  赵方歇嘴角一抽,“谢谢您了,有这份心留着操心你自己吧。”

  陆宜南哼哼道:“我好着呢,进展良好,哪是你这种脱单问题老大难的能比的,我打小就比你强。”

  谈脱单,赵方歇就有点烦他了,眼睛一瞪,爷们动手不动口,隔着被子送了小陆同学一记流星拳——“哎哟哟,”陆宜南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喊痛,反正趁着他没注意,又回了他一削瘸了的有影脚。

  两人打打闹闹好一阵,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就像很小的时候开始的那样,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拳我一腿,开心的事情分你一半,烦恼的心情不知不觉变淡,好朋友能当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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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溽暑时节,山里气候潮湿,陆宜南裹着这两床被子,浸了一身黏糊糊冷汗,睡得也不算安稳。

  大约是在夜里十二点钟的时候,陆宜南从梦中惊醒,月光斜着投在他脸上,五官清晰俊秀,紧抿的嘴唇此刻微微发白。

  夜分明很宁静,朗月无星,蛙叫虫鸣,然而他却不得安眠。

  陆宜南深吸了两口气,呼出去,让自己放松下来,试图把这种状态归结为认床、水土不服,

  然而。

  片刻后,小院的大门被重重敲响,混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哭叫谩骂。

  陆宜南一惊,连忙坐起来,透过窗子往外看,有离大门近的医生揉着眼睛起了床,给人开门,喧闹声就在那一瞬间由远及近的涌了上来。

  陆宜南的目光落在敲门的一行人身上,瞳孔蓦地收缩,顿时心里掀起了浪——这下是真睡不了了!

  “吵死了……外面怎么了?”赵方歇转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见陆宜南匆匆换了件上衣夺门而出。

  “哎——上哪去?”他在后头喊,但陆宜南没听见,已经跑出去了。

  “我靠……”赵方歇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只好也下了床,趿拉着他的御用人字拖慢吞吞的跟了出去。

  医生们早就在规培的时候就练就了半夜火速起床,进入工作状态的本领,这时候一个个手脚也快的不行,一听见动静就推门疾步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平时值班不会穿着□□睡衣、带着满头塑料发卷、穿老头背心、涂睡眠面膜等等。

  这时候,几位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评估一番,同时做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选择,集体忽略某些细节,面色如常相互问道:“知道怎么了吗?”

  大家都茫然。

  这时候一个声音尴尬的响起,“那个,我……”

  这是个年轻的大学生村官,脸还嫩,结结巴巴半响,总算告诉了他们,这是某户村民因为家事打了起来,很有种的动了冷兵器,伤的还挺重,赶紧送来扰医生清眠。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位女医生拍拍脸上的面膜,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朝那间灯火通明、临时搭台子的房间喊:“怎!么!样!要!帮!忙!吗!”

  周围人不约而同捂了耳朵。

  片刻后,房间窗户推开,一个男学生探出头来,取下半边口罩,说:“没什事,普通外伤创口,不用帮忙。”

  女医生认出来,这是跟来帮忙的师弟,点点头,“没事就好,”说着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回去睡了。”

  师弟笑眯眯,“师姐睡个好觉。”

  陆宜南关上窗户,走了回去。

  房间里是草草搭建的临时台子,竹床充当了诊疗床,女人坐在上面,面色愁苦,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手臂上有条起码十五公分的外伤创口,皮肉翻开,伤口平齐,是用利器划的。

  两个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正一言不发的坐在墙角的长板凳上,一人分据一头,气氛冷淡,像结了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可不就是深仇大怨嘛,听说是老子拿柴刀砍儿子,母亲挡了一记,才弄成这样。

  而且,巧的是,这一家人正是他和渝雪松傍晚去过的那家,母亲送了他们腊肠,老子招待了他们,儿子养了条大黄狗正被陆宜南惦记着。

  所以当陆宜南以他2.0的好视力隔着夜色勉强辨认出这几位的面孔之后,立即就像点了窜天猴似的奔了过来。

  渝雪松和他也是一样,他们俩都以为男人骨癌发作了,吓了一大跳,结果过来一看,大反转。

  屋里还有一个凑热闹、打瞌睡的赵方歇,以及一名实实在在非常有用的外科医生。

  在这名外科医生的帮助下,伤口很快被处理好了,仔细看还缝的挺精细。

  他们家还一个女儿,女儿听说了事情后,穿着睡裙就匆匆赶了过来,她来的晚,知道已经没事了,于是着急上火的后劲上来了,冲她爸怒道:“我还说你们大晚上的上哪去了,原来是一声不吭去找曹俊,你至于吗?走那二十几分钟去没事找事,还弄伤我妈了!还有完没完了!他现在不吃咱家大米不住咱家房子,他想跟谁搞跟谁搞,关我们屁事!”

  “你这丫头,”她爸哑着嗓子说道,“当着别人呢,别瞎说。”

  这时,长凳另一头的曹俊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哟,有啥不能当着别人说的?”

  于是父亲也板起脸低吼道:“老子就不该养你个小畜生崽子,瞅你那瘪三样,祖宗十八辈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瘪三样是什么样?”曹俊冷笑,“怎么不骂二椅子、不骂屁精了?”

  父亲神情一滞,面色涨红,下意识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尽管众人并无异色,但他还是觉得极其羞耻和愤怒,‘腾’的一下站起来,挥着拳头朝儿子扑过去。

  几人想去拦,但阻止不及,这二人当场扭打起来。

  赵方歇瞌睡一下就醒了,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他旁边放着一个不锈钢盆,里头装了水,医生刷手用过的。

  下一秒,他就看一双麦芽色的、属于年轻女性的手端上了盆子。

  这姑娘果然是这家亲生的,脾气一点不比她亲爹亲哥好,只见她大步跨过去,扬起盆,呼啦一声,将冷水扑头盖脸泼到了二人身上。

  一盆冷水,很清凉,心飞扬,足够二人停下来,冷静一下来。

  姑娘插着腰,面无表情,“还打吗?”

  她哥、她爹都沉默不说话了。

  姑娘冷冷的看他们一眼,把盆往他们身上一扔,扭头朝自己妈妈走过去。

  母亲被刚才那短短十秒之内发生的事情惊呆了,这时候看女儿一脸倦意的朝自己走过来,她原本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劝儿子丈夫、该感谢医生、还是该别的怎么着,现在觉得还是关心一下女儿吧。

  “怎么不多穿件出来?”

  她下意识抬手想替只穿了件睡裙的女儿拢拢衣领,没注意扯动了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妈,”女儿急了,“你别动,手上这么大口子还不注意,你快躺着!”

  “妈没事,啊,不着急。”

  女儿扶着她躺了下来。

  另外两位所谓的家里顶梁柱也默默的走了上来,坐在她身边。

  他们一家四口总算不折腾了,施舍给了几个医生、医学生一份清净。

  陆宜南摘了一次性口罩和手套,把医疗废物都归好类放到一边,推开门走到了外面。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需要吹吹风清醒一下。

  “你还好吧?”渝雪松从他身后走来,关心道,“你脸色似乎不太好,不习惯吗?”

  陆宜南搓了搓脸,“没,挺习惯的,就是着凉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渝雪松垂下眼睛,观察他片刻,眉心皱了起来,“是不是发烧了?开的消炎药吃了吗?”

  距离他拔了两颗阻生智齿还没过去多久,没按时吃药发炎了的话,是很可能发烧的。

  陆宜南茫然,“消炎药?谁给我开的,你吗?”

  渝雪松无奈了。

  “是啊,我——”他指指自己,“你亲师兄给开的药。”

  陆宜南笑起来,眸子里朦朦胧胧的,“我不记得了,期末考呢,不过我记得心脏杂音强度levin6级分级法、还记得食管腹段癌和胃癌癌细胞栓子经胸导管、左颈淋巴干逆流至左锁骨上淋巴结,造成魏尔啸淋巴结肿大……”

  “也就是这、到这、和这,”他抬起手,手指指尖依次划过自己的胸膛、锁骨,停留在左侧脖颈上,他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白皙健康的肌肤。

  “……”

  渝雪松扶额,一阵无语,直接无视了这番蠢兮兮的表演,抬手搂住他肩膀,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强硬的往房间里头拖去。

  陆宜南现在脑子钝的不行,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什么,也没反应过来他亲师兄在做什么。

  只听渝雪松一边拖他还一边叨叨:“我看你不是记得期末考试,你是就记得我了,读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要按时吃药,自己发烧了还凑过来看手术,怎么不长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