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云山下的一所卫生服务站里, 林川听完医生的话，眉头皱的很紧。
不仅在发烧，而且看症状是最近一段时间在频繁地低烧, 可能肠胃也伤到了。
再看向病床上昏睡着的谢停洲, 林川简直后悔的想揍自己一顿, 他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追着自己、又追着车跑了那么远, 难怪会发烧。
退烧针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却迟迟没有退烧的迹象，林川急的不停给谢停洲量体温, 又反复询问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医生递给他一个退烧贴，让他贴在患者的额头上辅助退烧，林川坐到床边, 撕开包装, 抬手要去贴, 却突然愣了一下。
谢停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正在直直地盯着自己。
林川伸手给他贴上退烧贴，谢停洲却立刻抓住了林川的手腕，声音沙哑地开口：“别走了。”
“……”林川眼眶有些发酸，反手握住了谢停洲的手, “我不走, 你先松手。”
谢停洲却没有动，依旧是在那样直直看着林川，眼神看着有些可怜。
林川蓦然心软了，闭上眼,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是吗？”
谢停洲点点头。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又同时一愣，看向对方的眼睛。
谢停洲还没说话，林川已经抢先开口：“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把你当做他的替身，不，我没有把你当做他的替身……”
林川的语言有些混乱，却仍在一股脑地说明自己的想法：“刚开始、刚开始我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他眼尾发红，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谢停洲见到他这个样子，握住他的手更加用力，两个人紧紧拉着，谁也没有松手。
“但是后来，我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不是他，我不该把对他的情感，投射在你身上。”
“你是个……很好的人，你有你的事业，有你的追求，有……你的朋友，你和我的师父一样优秀，一样强大。”
“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利用你去满足我的私心，我还……伤害了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我不应该去找你的，我不应该……”
有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林川伸手想去擦，却被人抢先了。
谢停洲缓慢地坐起来，伸手捧着他的脸，珍重地擦掉了那一滴眼泪，直直地望着他：“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
林川抬眸望向他，眼底满是愧疚，下一秒又尽数转变成了惊讶：谢停洲突然靠近，吻上了林川的嘴唇。
唇齿接触的瞬间，林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庞，直到谢停洲垂眸看向他，轻笑了一声：“闭眼。”
“……”林川猛地反应过来，朝后躲了一下，震惊地看着谢停洲，“你……”
他都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谢停洲……
谢停洲却只是笑着再次靠近，捧着林川的脸，再次吻了上来，手臂不容拒绝地扣住林川的肩膀，避免他再退开。
“唔……”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林川下意识闭上眼，沉浸在谢停洲这个吻中，直到退烧贴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两个人同时睁眼，这次林川终于反应过来了，双眼猛地瞪大，起身后退几步，惊慌失措到打翻了身边的铁架，却仍在往后退，脸红到了脖子，心跳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谢停洲的眼底显出笑意，满眼都是餍足，像是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对林川的反应非常满意。
“你、你……”林川慌的舌头都快打架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我听明白了，”谢停洲无辜地歪了歪头，看向他，眼底很亮，“你喜欢你师父，是吗？”
林川下意识点点头。
谢停洲：“为什么喜欢他？”
“……”林川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慌乱地眨眨眼，“喜欢……就是喜欢啊，他是我师父，他救过我，他对我很好，他……他值得我喜欢。”
谢停洲却又问道：“如果他不是你师父，你还会喜欢他吗？”
林川睁大眼：“没有这种如果，他就是我师父。”
“……好吧，”谢停洲只好又问，“那，如果他又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林川愣了一下，他认真地想了几秒，开口道：“给他磕三个头。”
“咳咳！……咳咳咳……”谢停洲没想到林川会有这种回答，猛地被呛到，咳了半天都缓不过气。
“慢点！”林川慌忙又走到床前给他拍背，“你还没退烧，先躺下吧。”
谢停洲一脸的哭笑不得，按着床边勉强坐着，看向林川：“你磕头干什么？”
“拜师礼的时候，我应该给他磕三个头，但我当时不习惯，就没做，后来也没有补过……”林川垂下眼眸，“直到他……离开了，我也没有机会再补了。”
谢停洲眼眸一沉，正想说话，林川却又开口了：“没关系，我已经看开了，人死不能复生，我给他做了牌位，以后就带着他的牌位到处走，就当是带师父游玩了。”
说着，他从背着的包里掏出那个黑色的牌位，让谢停洲看：“这个很贵的，花了八万五呢。”
“……”
谢停洲沉默地看着那块牌位，想说的话突然就在脑海里绕成了一团乱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小徒弟和他之间……似乎误会有点大。
林川就在此时适时补了一句：“还有七万是借你的钱，不过我已经还啦。”
“……”谢停洲心脏突然有些不舒服，动作缓慢地躺下，沉默地盯着天花板。
……
林川却还在认真地继续上一个话题：“所以……我喜欢的是我师父，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谢停洲开口道，“林川，我喜欢你。”
“！”林川瞬间屏住了呼吸，刚刚褪去热度的脸再次爆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停洲转头看向他：“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事情可以慢慢解释，但他的心意，必须立刻让林川知道。
“……”
林川僵在原地，一时间有些错乱。
今天的一切都超出他的理解范围，谢停洲会突然过来找他，会这么不顾形象地追着他，会……向他表白？
这可是一向寡言高冷的谢停洲，是从不会主动向别人搭话的谢大影帝。
眼看林川完全回不过神，谢停洲突然又起了点坏心思，起身朝他靠近了一点：“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喜欢的都是你。”
林川快速地眨了几次眼：“你……难道不生气吗？我把你……”
“当替身？”谢停洲自然地接过他的话，“不生气，你不也是我的替身吗？”
“……这……这怎么能一起算呢……”林川都快结巴了，“你就不觉得，我、我欺骗了你，我还……我还利用你……”
“啊，你欺骗了我，还利用我，”谢停洲重复了一遍，拉长语调，“可我……还是喜欢你啊，怎么办？”
“……”林川一瞬间都觉得愧疚了，他没想到谢停洲会毫不介意，甚至、甚至说这样的话……
“但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林川错乱到脑子都快打结了，只能再重复一遍。
“我说了，不管你喜欢谁，”谢停洲抓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我喜欢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
林川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摇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对你、对师父都不公平。”
谢停洲挑眉：“林川，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师父突然又回来了，你……认得出他吗？”
林川眼眸微动：“当然。”
“你就这么确定？”谢停洲看着他，“如果他换了身体、变了样子呢？”
“我一定能认得出来，”林川语气十分笃定，“那是我的师父，我不可能认不出，而且……他也一定会认出我的。”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谢停洲微微歪头，看了林川一眼：“……”
“……？”
林川眼底满是疑惑，和他对视了几秒。
“……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谢停洲摇摇头，站了起来，“我已经退烧了，我们可以走了。”
“哦，”林川拿出手机，“你联系海青哥吧。”
他刚才注意到谢停洲身上没带手机，应该是和王海青他们联系不上了。
可谢停洲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林川一愣：“……怎么了？”
谢停洲颇为无辜地眨眨眼：“我不记得他的电话，你不是有吗？”
“……”林川也眨眨眼，“我……我换了手机，没、没存……”
谢停洲眯了眯眼，林川慌忙心虚地转移话题：“没关系……你出去走一圈，他立刻就会知道你在哪里的。”
谢停洲微微睁大眼：“你竟然还要我一个人出去？”
上午在飞羽市中心广场被挤得寸步难行的画面顿时涌入林川脑海，他有些犯难：“那……那怎么办？”
谢停洲：“你先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住在哪儿？”
“在藏云山上的一个客栈里，”林川如实说道，“我已经在那里住了半个月了。”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这家伙竟然躲山上去了，谢停洲磨了磨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就麻烦你，先收留我几天了。”
“啊？”林川再次睁大眼，“你、你不回去吗？”
“我身上既没有手机，又没有钱，还生着病，”谢停洲的语气有些委屈，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林川，“回去给公司打工吗？”
……林川眨了眨眼，他怎么记得，谢停洲的公司老板就是他自己？
但看着眼前人苍白虚弱的脸，和那副谁看了都要捂着胸口大喊宝贝好可怜的神情，林川还是没出息地心软了。
“好吧……那，那你先跟我回去，再想办法联系海青哥吧。”
谢停洲满意地跟上，一路跟着林川回了客栈。
客栈老板没想到早上林川出去，下午就又带回来一个人，盯着谢停洲看了半夜：“这位客人长得好帅啊，还有点眼熟……你不会是那个……那个……”
“我不是，你认错了。”谢停洲闪身避开客栈老板的打量，跟在林川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林川看到他跟进来，说道：“稍等，我让老板再给你开一间房。”
谢停洲语气坦然：“不用了，我没带钱。”
林川顿时又是一愣，他中午把身上的钱几乎全用来付那把剑了，现在也基本身无分文。
谢停洲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说道：“怎么，我不能和你住一间房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是，”林川犹豫了一下，“床……有点小。”
谢停洲却非常自然地走到床边，拍了拍床单，径直坐下：“不小，睡我们两个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