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跟王熙凤拿定了主意, 依照计划回家先去找贾赦,把姑父已经安排好官职的事告诉他,让父亲帮忙拿个主意。
贾赦没想到林海是真肯给家里出力办事的人, 拿着信一时百感交集, 看着即将独立的长子也更顺眼了几分。
他沉声道, “你姑父在信上说以你的年纪做个从七品判官最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州属判官的人头广, 跟着上官也能多学多看, 等历练出来了升官那是早晚的事。”
贾琏赞同的点头,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初出茅庐当以历练为主, 不敢主政一县给家里和姑姑家招祸。”
贾赦在儿子面前向来严厉,这会儿也不由露出赞赏的笑容, 叫来小厮去通知贾珍,贾珍是掌管宗祠的族长,贾琏出门前总要祭祀告慰先祖,需得提前准备才行。
他又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带着贾琏去见老太太,向她汇报这个喜讯。
在贾赦想来, 老太太不让贾琏出去当官,无非是觉得谋职位会浪费银子搭人情, 这回妹夫连官职都准备好了, 老太太再怎么样也不会拒绝已经成人的孙子自立了吧。
事实证明贾赦还是太天真了, 贾老太太听说贾琏还没死了出去谋前程的心, 当下就哭天抢地咒骂子孙不孝,她还没死呢就要舍家而去。
闻信赶来的贾珍和贾政也跟着劝贾琏, 在家中安享富贵多好,做什么非要去外面当个小官受气又受罪。
贾赦父子被几面夹击,又孤立无缘,气得几乎要爆掉血管,可贾琏就是死不松口,一定要去当这个官。
贾老太太的招数无非是以孝压人,哭天抹泪,见连林如海和贾敏都骂上了,依旧无法让子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她只得祭出最后一招,假装昏倒了事。
贾政见母亲倒下了,狂呼着下人去请太医,避在后面碧纱橱的王夫人见婆婆昏了,正是自己表衷心的时候,几步冲出来指责贾赦贾琏不孝。
贾赦一眼就看出老太太是装昏,气得青筋爆跳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见贾政的混账老婆还敢不知死活的凑上来,他心说对付不了老太太,老子还对付不了你么,于是将所有怨气都汇聚在右掌上,一巴掌把人抽翻在地,让在场所有人见识一下自己到底有多愤怒。
王夫人结结实实挨了贾赦一巴掌,当既昏死过去,贾赦六十岁时还有眠花宿柳买小妾的本事,可见体质有多好。
这会刚刚五十出头,体力与巅峰时期相差无几,含怒一掌几乎将有些富态的王夫人抽飞,鲜红的血液从一侧的眼角嘴角和耳朵中流出,脸也迅速肿胀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贾老太太睁眼看到小儿媳的惨状,被吓得喉咙里咯哒一声,真的昏死了过去。
贾赦冷笑一声,带着贾琏拂袖而去,贾珍这才反应过来,一迭声的让人请太医去,这次是真的请,不是装样子了。
元春也从后面冲出来,抱着母亲哀嚎不止,迎春宝玉几个也吓得猛掉眼泪,连还未满周岁的惜春也哭闹起来,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贾赦带贾琏回到将军府,邢夫人早已带着贾琮等着呢,继子有出息于她而言只有好处,哪怕贾琏明儿就当上丞相,请封诰命时她也是排在头一位的。
邢夫人正满心欢喜,看到爷俩进屋时神色不对,心中就是一沉。
贾琏坐在椅子上猛掉泪,满心失望和愤闷,贾赦心头那口气依旧没散,气得满屋子乱转,嘴里不住骂人。
邢夫人听说贾琏不能当官了,心中也是失落,喃喃道,“大好男儿,总关在家里算什么呢。说到底,将军府才是我们的家,外人哪会替我们着想呢。”
她这话让贾赦贾琏一齐顿了顿,再一思量老太太和贾政贾珍的样子,一颗心就灰了半截。
邢夫人见贾赦父子认同了自己的话,心里立时便飘了,欲要再抱怨几句,被身边的贾琮扯了下袖子,这才想到言多必失的道理,赶紧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贾琏平复下情绪,又起身去找凤姐儿,跟她说了家中众人的反应。
见她满脸失望,贾琏心中又愧又怜,垂泪道,“终是我误了你,嫁给谁都比我这个废物强。”
凤姐见贾琏哭了,心中不禁泛起无限怜惜,柔声安抚道,“我叔叔不也是压着你不准出京么,怎么就是你误了我呢。
以后机会还多着呢,总有冲破这劳什子的一天,我们且先蛰伏下来,静待时机才是。”
贾琏有了未婚妻的柔情抚慰,心情这才好转过来,见凤姐儿跟自己一条心,要做番事业的想法反倒更加热烈了,两人又商量了成亲以后要如何在家中立足的事,直到王子腾快下衙了才分开。
王子腾在衙门里就接到自家妹子在婆家吃了大亏的消息,满面怒容的回到家,跟兄长商量如何去贾家给妹妹讨公道。
哪知王子胜还未开口,一旁的王熙凤先冷笑一声,“呵,姑姑和姑父催着自己儿子读书上进,活生生把人逼死了。
侄子想要做番事业时反倒横拦竖推,生怕别人有出息了碍着自己,贾琏也是有父亲的人,怎么就不能找她算账了?”
王子胜没想到女儿会偏帮着外人,气得就要拍桌子,王子腾连忙抬手把人拦住。
见侄女满脸幸灾乐祸,他突然意识到再把两个年轻人关在家里,没准就要反目成仇了,只得无奈叹道,
“凤哥儿,听叔叔一句劝,先把婚事办了,让贾琏去国子监历练几年,以后叔叔再帮你们想办法谋个职位不迟。”
凤姐儿心说还用你想办法,人林姑父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你们不同意而已。
又想到自己跟贾琏如今还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压下脾气笑道,
“叔叔的意思我记得了,反正我们还年轻,再等几年也没什么。不过,叔叔真要找上贾家给我未来的公公和夫婿没脸么?那我还怎么在婆家立足了?”
凤姐儿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留在京中也行,交换条件是放过姑姑被打的事。
王子腾兄弟俩对视一眼,他们是知道凤丫头脾气的,再不肯依了她,日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只好先认下此事,等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
王夫人挨了大伯子一巴掌,被打得着实不轻,半边脸肿成了馒头不说,耳朵都差点聋了。
她以为娘家两个哥哥会来婆家为自己讨公道,没想到只送来了几车补品,让两个老嬷嬷过来看了几眼,还隐晦让她不要再闹,要以贾王两家的喜事为重。
王夫人何时吃过这种亏,正觉得没脸见人,丈夫素来就怕哥哥,她的委屈只当看不见,躲得远远的。
宝玉又是小孩儿家,除了哭什么也不会,更别提给她讨公道了。
没想到两个哥哥也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王夫人满心绝望,再行事时就难免偏了正道,看着仪态万方的元春,要给自己争口气的心也炙热起来。
贾老太太受了一场惊吓,恢复过来后越想越气,想到自家闹成这样全是林家三口人挑唆的,就写信大骂贾敏,让她有工夫不如想想怎么给林家留个后,不要没事尽想着掺和娘家的事,措辞不可谓不恶毒。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信还没发出去,贾敏的信已经到了,里面全是埋怨她老背晦了,耽误子孙前程的话,把贾老太太气得倒仰,找到机会就骂邢夫人一顿。
贾赦父子受了挫折,认定荣国府里没一个亲近之人,已经不打算再管这边的事了,只一心经营大房。
邢夫人最近跟丈夫和继子的关系好得很,父子俩心疼她每天还要到这边来受磋磨,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她屋子里搬。
有丈夫儿子撑腰,邢夫人心里安稳得很,婆婆喜欢骂就骂去呗,反正挨大耳刮子的又不是她。
黛玉远在济南府,并不知道贾家的混乱情况,家中养海鱼的池子已经修好了,养海水铺海沙种海草,忙了几日总算赶在小鲨鱼出壳前准备好了新家。
鲨鱼卵壳一串有九枚,只孵化出了五条筷子长的小鲨鱼,侍弄海水的伙计也说不上这是什么品种的鲛,林海也不在意,反正也是养着玩儿罢了。
黛玉对鲨鱼不太感兴趣,更喜欢在池子里乱爬的贝壳海星和小螃蟹,为了让它们有个能上岸的地方,池子一边还特意弄了个沙滩海岛,撒上馒头屑它们就过来抢着吃,比鲨鱼有灵性多了。
有专业人士打理着,从海边带回来的小动物生活得不错,唯独黛玉最喜欢的几只水母在琉璃缸送来的当天挂掉了,把她气得没招,只好请海鱼铺子再送几只过来。
在鲨鱼出壳的第三天,吴彧小少年也从福建回来了,一路奔波让他黑了一个色号,又高了几分,也愈加沉稳干练了。
贾敏喜欢的把他揽在怀里虎摸,吴彧说起三姨家的事就笑得满面春风,显然对未来的小媳妇是相当满意的。
三姨有林家不间断的节礼送到,婆家族中再无人敢招惹,甚至还有把收回去的族田还给她们家的打算。
三姨没有占婆家那点便宜的想法,与留在族里相比,她更想到济南府来依附小妹,有了林家提携,女婿以后才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