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商坐在餐厅里，想到一会儿要和程焕谈的问题，就忍不住心慌。
程焕喜欢他，这毋庸置疑，但这份喜欢里，掺杂了太多卑微和小心翼翼。
具体来说，就算程焕无法接受111A这样的角色曾经存在于他的生活，也会为了他来之不易的回应，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可程焕明明那么爱吃醋。
可程焕偏偏那么懂事。
程焕很快到达，“你来这么早啊？今天工作不忙吗？”
陆云商想像往常一样对程焕笑一下，没能成功，他低下头，“先点菜吧。”
只这一句话，程焕就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点，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吃不下饭。”
“程焕。”陆云商叫他，好像这个名字能给予他力量。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并不能那么轻易地开口，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坦白自己的“情史”，还是在自揭伤疤。
那会让他回忆起尊严被践踏的感觉。
他为了辛腾那样一个垃圾，陷入长久的愚蠢，甚至献出了自己的尊严，怎么说都是他生命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你的底线是什么呢？我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觉得无法原谅？”陆云商问。
程焕又一次见到了如此不安的陆云商，上一次是在漆黑的交易中，可他却觉得，现在的陆云商比那时还要支离破碎。
这种支离破碎，源于陆云商怕得不到他的原谅，源于他本身。
所以，他不合时宜地感到愉悦。
“叫我小焕，怎么总叫我全名，一点都不亲密。”他首先这样开口，极力表达陆云商的问题于他而言不重要，不要紧张，“我可以原谅你的一切，因为是你。”
他总是可以把话说得很漂亮，但又不是空话。
因为在程焕的心里，陆云商所在的那一块位置就是最漂亮的，他敢给陆云商所有的爱，真挚又无畏的爱就是很漂亮。
但物极必反，太极致的爱会催生过度的占有欲，刺伤对方，就像最美丽的事物总是带着剧毒，就像，陆云商接下来要坦白的事情。
陆云商：“对不起，我在接受你之前，还有过一段，不能称之为感情的……感情经历。”
程焕突然收紧五指，平整的指甲也给掌心带来了刺痛。
他没想到陆云商是想给他说这个。
他知道，陆云商在楚宸接走程融那天，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当时陆云商就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能隐约猜到，大概是辛腾打来的。
辛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概又把分手和生活不顺的责任推给了陆云商，才让陆云商说出了怕他累一类的话。
他一直等着陆云商对他说那次电话的事。
比如，又厌弃自己的小心翼翼和优柔寡断，问他这样在一起是不是太累了，劝他去找个更好的。
但他现在才深刻理解了今天的陆云商是为何而如此破碎。
他不想揭开陆云商的血痂，也不想让陆云商总想着这件事，这样他也会容易暴露。
程焕：“既然是在我之前，那就不用说了，我只关心在我之后的事。”
陆云商却不认同，“你连听都不敢听，怎么敢说不介意？”
程焕摇摇头，没能说出什么，他不是怕自己介意才不听，而是良心在接受谴责。
111A是陆云商浑浑噩噩时的救赎，却也是陆云商心理上实实在在的疤痕。而且，他就是111A这件事，对陆云商是百分百的伤害。
“让我说吧。”陆云商平静了一些，“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会良心不安。”
陆云商的话无疑刺痛着程焕。
陆云商开口：“那时候，辛腾已经创业失败多次，我所能求助的人脉关系，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愿意再给他提供帮助。”
“所以他去了金厂。”在那里，总能用尊严来换取一些东西，“但金厂的那些人，对我更感兴趣。”
“我当时陷在那段感情里什么都认不清，太想挽回，所以我答应了。”
程焕听着，感觉陆云商在他心里破碎，也割破了他的血肉。
这都是他知道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得像初次听说。好在陆云商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
陆云商继续道：“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喜欢我，每次交易进行之前，他都会把我带走。包括交易结束之后，我也和他私下联系过，但金厂的规矩你应该知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对感情的认知总是滞后的，后来我才意识到，当时，我对他应该有过动摇。”
“但现在没有了，我只想如何发展和你的感情，心里没有第二个人。”陆云商看着玻璃落地窗外的夜景，“虽然，有时候你和他很像。”
在程焕到来之后，111A在他这里的存在感已经减弱了很多，要不是最近和程融接触太多，他基本不会想起。
程焕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被自己的良知谴责，又因为陆云商曾经的动摇而兴奋，但更多的，是对眼前毫不知情的，陆云商的心疼。
程焕：“那你现在是在和我表白吗？你现在是只喜欢程焕了吗？”
陆云商：“我要先跟你坦白，看你的反应。如果你无法接受，那我们就不能带着杂质在一起，因为它迟早会发展成裂隙。”
程焕起身坐到陆云商那边，紧紧牵住他的手，“我只关心，你现在，是不是喜欢程焕这个人。”
“当然。”
程焕把陆云商拥入怀抱，却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是不是真的高兴。
陆云商喜欢的是程焕，是坦然真诚的程焕，乖巧懂事的程焕，可这并不是他的全部，111A也是他的一部分。
程焕：“再说具体一点。”
陆云商在怀抱里感到心安，“那个人…是未知的，未知使我恐惧，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能是辛腾给我的阴影吧，我期望着双向忠诚的感情。”
程焕一时无言，就只能再次收紧双臂，加深拥抱。
没关系，这件事情只有程融知道，只要他管好程融的嘴，隐瞒一辈子也是一种坦诚，不是吗？
陆云商喜欢怎样的他，他就扮演怎样的角色，只要陆云商是他的。
可惜了，纸包不住火，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那天晚上，程焕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和陆云商拥吻在床上。
他挑选的床上用品，他亲自晒过的被单，他挑选过的洗衣液香气。
它们和他一起拥抱着陆云商，帮助他占据陆云商的每一寸皮肤。
他作为程焕，终于得到了陆云商的认可，进行到最后一步。
没有影响交流的眼罩，没有遮蔽视线的黑暗吗，也没有退而求其次的“阿程”。
陆云商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爱你。
陆云商和程焕以为，这已经是他们暧昧故事的结局，剩下的就只有外传一样的甜蜜。
但变故就是会发生在这样的时候。
打乱所有人的计划，乐极生悲，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