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慎言进行了第二次魔咒清除,主持阵法的人仍旧是柯蓝。
实际上第一次清除时就已经去了大部分,第二次用时无疑就短了许多,只一日,夜里便将还未醒来的白慎言送回了玉清峰上。
虽夜半,但韩锦衣还没睡。
柯蓝把白慎言送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敞开门的房里等着,屋里燃着火灵石,其实并不怎么冷。
韩锦衣手里捧着一本书,但半日都没翻开过一页,烛火摇拽着,映着她微微皱起而心不在焉的眉眼。
即便她知道有柯蓝在不会有什么事,但白慎言不回来,她仍旧会担心。
直到柯蓝将人送回来后,她皱起的眉角舒展开,这才得以露出了几分色彩来。
看的柯蓝就心累知道吗。
时辰太晚了,柯蓝也没和韩锦衣多说什么,不过几句话后,她便带着云鹤离开了。
可直到走出院子后,她都没想通,韩锦衣到底喜欢白慎言哪里?
在她的记忆里,韩锦衣一直都是那种淡然清冷的性子,便是当年执掌门主之位时她也没这么多表情。
韩锦衣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可现在她不一样了,眼底有了色彩,也肉眼可见的更加鲜活起来,而这份变化的名字,就叫做白慎言。
嗯,又或许是卸了这门主之位后,每日看看书,浇浇花,性子也变得淡雅通透了许多?
柯蓝拄着下巴想了想,时不时撇了一眼身后安安静静走着的云鹤。
要不,她也早点退休?!
“……”云鹤。
被自家师尊那时不时望一眼的眼神看的发毛,云鹤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师尊,您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柯蓝微不可察的收回目光;“无事,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云鹤。
是说了没事,明明是说了没事对吧,但为什么她反而还更害怕了呢?
……
转眼天明。
道理登山比预定时辰来得要稍稍晚了一些,但不多,午后便也到了。
太始门,主峰逐笠峰上,几人之间相互恭维着到底交际了什么,那韩锦衣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只是坐在房间的桌前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床上还昏睡未醒的白慎言。
额头上已经不用再缠着细带了,魔咒印记淡化,基本上不仔细看已经看不见什么了。
按照柯蓝的说法是只要再来上一次,大概也就能彻底清除了,而这最后一次也只是收个尾而已。
白慎言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此时未曾系着,额前的头发垂落下来,微微遮了些眼。
她安静而平稳的睡着,韩锦衣只看着便心情舒缓。
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气氛正好,平平静静着的时候,却偏生被人给打破了,是道理要来见她。
云鹤率先过来通报的时候,其实韩锦衣并没感到太多意外。
她和这道理虽年岁相仿,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可在早些年共同对抗作恶多端的魔教时,却也有了几分并肩作战的交情。
韩锦衣当年选择和老魔头同归于尽,也等于是救了道理一命。
他过来,也自然。
其他门派世家的人也会过来拜见,但韩锦衣都推开了,坦白来讲,其实就是这些人身份不够,她不想见,就可以不见。
但这道理不同。
到底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人,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份高,韩锦衣纵然不想,却也不得不见。
嘱咐云鹤留下看着白慎言,韩锦衣又稍稍等了一下,待有弟子在门外通报后,她这才推着木椅出了门,为了出行方便,她房间是没有门槛的。
出去之后便由那弟子推着去了玉清正厅,接待人的地方。
柯蓝许是不放心,陪着他一起来的,此时正在厅里说话,但来者并不仅仅只有道理一人。
韩锦衣过来的时候,眼神扫了一眼站在道理身后抱着剑的小少年时,眼角顿了顿。
一身黑衣,身姿英挺,偏瘦,背后系着红柄长剑,面色冷硬,眉眼间神色淡淡,一身剑气波澜不惊。
这就是道理,剑客道理。
见韩锦衣出来,他连忙起身行了一礼,淡淡的眼底神色在看到眼前人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尊敬来。
“见过韩师姐。”
韩锦衣微微颌首,于情于理,她都能坦然接受道理的这一礼;“道师弟不必多礼,坐吧。”
道理这才起身,又给韩锦衣介绍身后的小少年;“这是我前些日子新收的弟子,这次下山也是想趁着年前带他出来历练一番,正好来了魔灵山脉,想着离太始近一些,便过来看看韩师姐你,不知师姐身体如何了?”
不似面对白慎言时的眉眼带笑,神情温柔,此时的韩锦衣表情寡淡,这也是她最平常的模样。
“身体还好,烦劳道师弟挂念……”
这边几人在正厅里彼此寒暄着,那边房间里,云鹤坐在桌子前,拄着下巴随手翻看韩锦衣放在桌上的书。
不过是本普通的杂记而已,她看的也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想着正厅里的事。
但蓦然。
安静的房间里,却是忽然有什么声音响起。
咔!咔咔!
断断续续,一声过了好一会才下一声,刚开始云鹤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连贯,她蓦然起身。
动作大的甚至将椅子撞倒,但她毫不在意,沉着一张脸两三步来到床边。
床上的白慎言整张脸不知为何变得通红,眉头紧紧皱着,甚至在云鹤来的这一刻,她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牙齿咬着咯吱作响。
而声音也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头上已经被清除了差不多的魔咒没有丝毫动静,明显不是被控制着,所以云鹤也不知道白慎言这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见她这样,心下一沉,退了两步就要出去叫韩锦衣和柯蓝。
可也就是在此时,出乎意料的,她还没转头,白慎言的脸色竟是突兀又安静了下来,咬牙声都不见了,就仿佛之前的一幕只是云鹤的错觉而已。
但这并不是错觉,云鹤无疑很清楚这一点。
下一刻,白慎言赫然睁眼,睁着她唯一的一只右眼,其上血色涌现,映着空荡荡的左眼更显恐怖。
“白慎言,你怎么了?”
但白慎言没回答她,只是喘息着爬起来,哑着嗓子问云鹤;“韩锦衣呢?”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见白慎言虽眼中凶狠,可神志清明,说话连贯,倒是也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在前厅见客呢,你怎么……”
也不等云鹤再多说什么,白慎言忽然捂着脑袋狠狠甩了甩头,却是猛的从床上跃起,赤着脚跳下地,就立马从房间中冲了出去。
她的速度太快,云鹤别说拦了,直到白慎言都跑出去后,她才反应过来。
“白慎言……”
但白慎言早已不见踪影了,知道她定是去了前厅,云鹤匆匆跟上。
……
前厅。
韩锦衣不是话多的人,同样的,道理也不是,但好歹两人中还有个话多的柯蓝在周旋,倒是也未冷场。
很快接近尾声。
又也许是看出了韩锦衣心不在焉,脸色不太好,道理也没多呆,很快便提出了告辞。
而白慎言就是在这时候跑过来的。
她赤着脚,一身单衣,在北风中更显单薄,头发没扎,披头散发的,倒是也微微遮了些那空荡荡的空洞左眼。
低喘着,露出凶狠的目光来,白慎言一跑进来,便在韩锦衣和柯蓝错愕的目光下狠狠盯上了道理。
二话不说,上去就开打。
“白慎言?”
道理可也不是好惹的,尽管白慎言的出现太过突兀,打过来的动作也极为凶猛迅速,但他的反应也不慢。
听见了韩锦衣的声音,尽管道理也不知道面前这人为什么忽然要打他,但因着韩锦衣之顾,道理皱了皱眉头,却到底只是躲开,并没有下手。
可随即这个念头就很快被他抛出脑海了,无他,只是因为白慎言她……太强了。
强到他到了不得不还手的地步。
反手一握,背后束缚着的长剑被拔出来,出现在了其手中,但见那剑身之声刻满了红色不知名纹路,看上去带了越发炽热的烧灼感。
剑形而现,剑影环绕,甚至发出了尖锐的长鸣之音。
但他这样,白慎言非但不怕,她反而也越发兴奋起来,咧了咧嘴笑,莫名带了几分狰狞暴戾之色。
黑火如同潮水一般徒然自其体内爆发开来,霎时凶悍的杀气也是在此刻弥漫着。
有剑在手,道理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白慎言,陡然化为一道黑影闪身而至,手中长剑一划,狠狠刺向白慎言。
剑芒在眼底之中急速放大,但白慎言压根躲也不躲,她反而伸出了右拳,打算……硬抗?
“你找死!”
见到这一幕,便是连道理眼底也不仅划起了一抹森厉。
柯蓝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她是知道小疯子白慎言的一身实力,硬抗道理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事。
她更好奇的,还是此时韩锦衣若有所思的模样。
只是刚开始叫了白慎言一声后,韩锦衣就是这幅沉思表情了,柯蓝能不好奇吗,任由事态发展,这简直不像她的性子?!
只是见两人打得越来越激烈,柯蓝想了想还是叫了韩锦衣一声,毕竟她劝不住白慎言。
“师姐……”
韩锦衣回神,目光顿了顿后,这才将白慎言叫了回来。
白慎言的眼神明显清明了不少,她看了看韩锦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退了回来。
只是退回来的时候,她歪了歪头,不解又疑惑的看了眼那神色紧张的抱剑小少年。
慢慢退回到韩锦衣身边。
她停手,道理也自然跟着停了手,只是他望向白慎言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复杂,也带了几分炽热。
那是看到了值得一打的,棋逢对手的那种炽热。
白慎言不明所以,韩锦衣没说什么。
抱剑小少年快步走了过来,道理摆了摆手,却是面向韩锦衣疑惑道;“韩师姐,她是你的弟子吗?”
韩锦衣只微微错愕了一下,但白慎言就不行了,气的不行抬步就要再去打,可被韩锦衣拉着,她索性气哼哼的扭过头去。
摇了摇头,但韩锦衣却没多说,只是朝道理道歉,对着韩锦衣道理根本生不起气,而且其实他也打的挺爽。
只是如果能分个输赢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夸了白慎言几句后,道理很快带着自家弟子告辞离开。
白慎言目光凶狠,似乎还想跟上去,但韩锦衣微微用力拉住她没放开。
“为什么动手?”
白慎言回答的很干脆;“他很讨厌,我讨厌他。”
未了,又道;“韩锦衣,他是坏人,他会伤害你。”
韩锦衣合了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