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许诗妍会纵容杜娜娅控制她时,宋晏时就特意躲开了两人,直到第二日下午时分,宋晏时才找到一个独自靠近许诗妍的机会。
此刻,霸占了许诗妍两日的杜娜娅心情不错,她在隔壁房间与小狐狸许阿璇笑说着什么,似乎很满意眼下这种状态。
许诗妍听到开门声,下意识以为是杜娜娅回来,继续收拾着房间,头也不回地开口。
“杜娜娅,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过宋晏时和盛倾瑜?”许诗妍的语气有些担忧,“你先前说还未控制她们,难道她们真的是故意躲着我?可是没理由呀,难道她们知道我想做什么?”
有了某些渣渣想法后,许诗妍一直备受煎熬。一方面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另一方面是觉得升起某些想法,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
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想做什么?”宋晏时声音略有些低哑,她一步步缓步靠近。
听到这是宋晏时的声音,许诗妍登时转身,笑着回答道:“你们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牵挂,我想着要对你们更好一些……”
情急之下,许诗妍倒是下意识将内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光是宋晏时和盛倾瑜,包括其他人,她们全是因为她许诗妍才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她就有责任去对她们好。
然而,知晓一切的宋晏时,此时此刻只觉得许诗妍无比虚伪。
她眸色暗了暗,暂且按下嘴角欲勾起的讥讽。
宋晏时表面冷静,实则平息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声音淡淡地回答道:“妍妍,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嗯?告别?”许诗妍一愣。
现在她们被围困,哪里有机会离开?宋晏时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许诗妍想明白,宋晏时接着说道:“我长久留在这里,生活习性不同,生存亦艰难,且给你和家人带来太多麻烦。既如此,那我便答应回到我的世界。”
许诗妍心底一突,情急之下抓住宋晏时的手,道:“盛倾瑜回去我举双手赞成,可是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宋晏时来到这个世界前,被她亲手用匕首结束了生命。现在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这,不像是宋晏时会做的选择。而且,她也不懂宋晏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手腕被紧紧抓住,眼前人神色间的担心也不似作假。
这一刻,曾经熟悉的许诗妍好像回来了。
宋晏时内心翻涌,半晌抬眸,她直视着许诗妍的双眼,道:“妍妍,此刻的我,还算活着吗?”
睥睨天下、生杀予夺的一代女帝,潦倒至此倒也罢了。现在,连这个世界唯一信任的许诗妍也不值得她相待,生死又有何异。
宋晏时的反常,终于让许诗妍觉得颇为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是知道了什么吗?筹划某些渣人渣事的许诗妍自然开始惴惴不安。
“只是觉得这偌大的世界,无我容身之处。”她为了许诗妍在竭力融入这个世界,到头来似乎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露出怅然情绪的宋晏时,让许诗妍颇为触动。
她嘴角微动,刚要开口说话,一道亮光划破她眼前的场景,直端端地朝着她的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诗妍还未看清亮光是什么东西,心脏处猛然传来剧烈疼痛。
宋晏时语气淡淡,无悲无喜地道:“妍妍,既然这个世界无我容身之处,你也不再是你,那么……我便把你欠我的命自取了。”
“从此,你我两清。”
亲手用匕首扎入许诗妍的心脏时,宋晏时并未觉得有复仇的快感,更多的是一片平静。
疼痛渐去,许诗妍神思有些模糊,低下头望着随着生命流逝的殷红鲜血。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宋晏时为什么突然要杀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她心里满载着求生的意识。
她离世倒是解脱了,可母亲的性命怎么办,这些因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小说人物该怎么办?
想呼救,死亡的窒息感却是拼命上涌,压根不给她求生的机会。
……
“妍妍……”
隐隐间,许诗妍听到有人在喊她。
这道声音她自小听到大,绝对不可能听错。
“妈!”
她惊声开口呐喊,静悄悄的四周一片漆黑,哪里有半点声响出现?
许诗妍心底咯噔一声。
她挣扎着,尝试想要用胳膊支撑起身,却是骇然发现四肢似与自己毫无联系。
此时此刻,她能够控制的竟然只有自己的思绪!
好在,她那被刺破的心脏,还在有力跳动着……
黑暗空间里,许诗妍心有余悸的思绪乱飞了许久。
宋晏时,让她偿还了一条性命……
难道,这一次又是本领通天的秦青翎救活了她?
那被抓走的妈妈,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还有,对她动手的宋晏时呢?为什么毫无预兆要这么做?
不止是这些问题,还有好多穿书后的模糊场景在脑子里萦绕,许诗妍头一次觉得大脑里积蓄的东西太多。
思虑太多,精神状态逐渐萎靡,许诗妍睡着了。
……
一朵朵无暇白云缀在清透的蓝色画幕中,沉静而又安逸。一阵微风吹过,白云间隙似出现一人,那人犹如羽毛般轻盈地漂浮在空中。
那人漫无目的张望了一会儿,目光锁定在一居民楼的15层。
透过15楼的落地窗看去,房间内映照着殷红的血色,犹如致命玫瑰般包裹着一个女人。
又看了两秒,白云间隙中的人才意识到血泊中的人与自己容貌相似。似乎,就是她许诗妍。
她……这是成为孤魂野鬼后,又回来了?
没等许诗妍想明白,两道追寻血腥味而来的身影刷刷出现,其中一人带着焦急的哭腔正咬破自己手腕,将手腕上的鲜血递到毫无意识许诗妍的唇畔边。
另一道身影周身浮现阵阵紫气,虚幻的人形还未维持几秒,便陡然变为一条步履蹒跚且萎靡不振的小狐狸。
她半阖着疲惫的圆眼,圆绒绒的狐狸掌朝着许诗妍的方向抬了抬,但碍于距离,终究是没有触碰到。
许诗妍抬手往前一探,想要回魂活过去。
探手出去,她似从白云间坠落,笔直地坠落进入一片漆黑里。
“你家娃都躺一年多了吧,她现在全靠鼻胃管饲喂和呼吸机供氧才能活下来,也是活受罪啊。”
“她现在这样开支不小吧?”
“对啊,谁家经得起这么折腾……”
“前天我看到她手指动了!医生也说她的病情有好转。我相信妍妍很快就能醒过来!”母亲反驳的声音响起,有着一股子企盼和希冀在里面。
这道声音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明,牵引着许诗妍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里向前进发……
消毒水的气味,确实挺难闻的。
莫名,母亲的声音渐渐模糊。
她又想睡了。
……
“想回去吗?”秦青翎伸出手,及时将她从摇摇欲坠的边缘拉了回去。
许诗妍一时竟有些愣,她问道:“师尊,你不是灵气衰弱去修养了吗?”
秦青翎半阖眼眸,未曾回答她的问题,手中青芒微微闪烁,许诗妍眼前出现堪比直播现场的画面。
“东简国际”十五楼,那里有姗姗来迟的盛倾瑜,还有睁着一双血色双眸正欲发狂的杜娜娅,以及一只躺在一侧呜咽的小狐狸。
她们,都在为许诗妍的离世而悲伤。
这时,画面定格。
母亲叶之英坐在病床边的情景浮现,白天毫无怨言地照顾她,黑夜无声无息地擦着眼泪……
秦青翎抬手一挥,青芒涌入许诗妍的两侧太阳穴,带给许诗妍许久未有的清凉之感。
霎时,混沌的思绪都被慰贴。
“这,都是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许诗妍心情复杂,似有所悟。
她喃喃自语道:“我前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师尊,你也是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秦青翎沉吟片刻,神色恬淡,“妍妍,你命数中的无妄情劫至此,今后为师仍是赠你四字——从心而行。”
话音未落,许诗妍眼前一幕幕画面流转而过,这一刻她看到了众小说女主来到“现实世界”的仿徨,也看到了优秀的她们拥有的超强适应能力。
最后,她明白了宋晏时动手的心路历程……
站在宋晏时的角度,她还真是渣女一枚,依照宋晏时的性子这么晚才动手属实是情深义重了。
不止是面对宋晏时,这一路面对其他小说女主,她明明也有很多机会能够做得成熟一些。可是,她还是弄得一团糟。
许诗妍低头,怅然一叹。
下一刻,她再次陷入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不过这一次她的恐惧没持续多久。
一道闪烁的青芒夹杂着一丝紫色焰芯,化作一道跳动的火焰为她照亮前方。
她极目远眺,黑暗的尽头是母亲说话时带来的那束光明。
……
清醒后的几个月,许诗妍不间断做着康复训练,直到身体和记忆都维持到不错的状态,她才选择故地重游。
再次来到那所谓的公司旧址,却发现周遭早已物是人非。
流光溢彩的灯光自夜幕升起,渐变的色彩笼罩着高端恢弘的商场,沿街各色大牌商铺林立,浓重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
变化之大,直教人瞠目结舌。
“妍妍?”一道试探性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许诗妍?”
许诗妍转过身,目光四处追寻,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登时,她想起了什么,双眼蓦然瞪大,骇然惊呼出声。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
眼前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并不是她的同学朋友,但她俩却是有很深的渊源。
当初,那家公司招募了许多穿越小说的测试人员,其中就包括她和眼前的女人。而且,更巧的是只有她和眼前女人通过了一系列测试,最终才在同一天进入不同的传感仓……
“当时,如果传感器不出现电流故障,一切都会很完美。”
许诗妍下意识摸了摸太阳穴,苦笑道:“我躺了一年多,你呢?”
“我还好,也就小半年。”女人耸了耸肩,淡笑道,“如果不是银行卡里出现了协议内容里的赔款,那我可能会觉得记忆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许诗妍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说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话题,似乎沉重了起来,女人似也有所悟,不愿多说。
“或许,除了你,现在没人会相信我说的一切。”许诗妍叹了口气,“就连我妈都说我躺了一年,脑子躺出问题了。”
女人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这么说,知己难逢。留个联系方式?”
“可以。”许诗妍点头,与她加了微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我叫……”
许诗妍将她的名字备注好,突然好奇地询问道:“对了,当初我们的信息都是完全保密的状态,你是从哪儿知道我的名字呢?”
女人笑意微融,但笑不语,摸了摸太阳穴的位置。
她意有所指摸太阳穴的动作,使得许诗妍陡然一怔,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被唤醒了。
许诗妍结束穿越修补小说之旅时,用以穿越的传感仓曾经传来剧烈的摇晃和震动。伴随着变故的发生,当时贴在她太阳穴边的传感器贴片传来过一阵猛烈的电流。
那时候,还没等她进行呼救,一阵酥麻至极的刺痛感就让她陷入了昏迷……
抬头再看到女人淡淡的笑意,许诗妍福至心灵,几乎是惊呼出声道:“当时,不止是我的传感仓出现问题,你的传感仓也出现问题了?”
“是的。”女人淡笑道,“我知道你名字的原因,也是因为传感仓故障,我与你是出现在了相同的空间。”
“那你……”许诗妍的呼吸变得紧促,指尖捏紧,问道,“你在那个……空间里是谁?”
“妍妍,我是谁重要吗?”女人挑了挑眉梢,似乎也来了兴致,戏谑地问道,“还是说,你期望我是谁?你期望哪个小说人物能真正的不离开?”
妍妍……
这样亲昵的称呼,这个第一次见的女人呼唤的异常顺口,似乎她早已这么叫了成千上百次。
话虽未说完,但许诗妍彻底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跟那几个小说女主脱不了干系!
“倒也没有刻意觉得谁在就好。”许诗妍很有求生欲地说道,“就是觉得那真实发生的事,有个人一起经历,非常梦幻。”
女人不置可否一笑,平静了许久,才轻轻说道:“或许,事实比你的想象更梦幻。”
许诗妍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女人陷入沉思,神色略有些沉重地回忆道:“电流袭来,我的思绪一度紊乱,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总是感觉自己陷入了分割的状态。”
“有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扑面而来。”
“有时,我是一国之主,执掌天下。”
“又有时,我是跨国集团总裁,每秒进账百万。”
“还有时,我是吸血鬼,只能藏匿在医院里用血包赖以生存……”
伴随着女人的诉说,许诗妍越发震惊。没等女人回忆结束,许诗妍便迫不及待打断,求证道:“这么说,我所遇见的所有人,其实都是你?”
“可以这么说。应当是传感仓故障,导致的连锁反应,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也说不清。”
闻言,许诗妍消化了良久,艰难地道:“确实,事实真的比想象更加梦幻。”
见许诗妍沉默,女人抬眸,笑道:“妍妍,我说了这么久,口都渴了,你不请我喝杯奶茶吗?”
这时,许诗妍才发现自己失态许久,回过神道:“好……好啊。”
两人并肩进入身后的商场,找寻着奶茶店铺是假,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是真。
“就是说,有这么多漂亮的姐姐围绕在你身边,当时你真的完全没心动过吗?”
“你好八卦啊!”许诗妍老脸一窘,“那你呢,当时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
“分割成这么多有独立人格的人后,以你思想的她们为什么都愿意跟着我?这跟她们独立的人格有些背道而驰了吧。”许诗妍很理性的看待这件事。
女人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诶。可能是,因为我只有一颗心吧。就算分割成了许多人格,这一颗心也只会认定一个人。恰好,那个人是你。”
许诗妍脚步一顿悬在半空,老脸一红。
“我觉得你还是喝点清淡的果茶吧,果茶适合帮你去去油腻。”她偏头干咳一声,快步跑向远处的奶茶店。
女人注意到许诗妍微红的耳廓,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含笑意地摇头一笑。
紧跟着,她快步跟上许诗妍的背影……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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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出自《红楼梦》一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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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局,其实筹谋了蛮久的,开文之初就有一些文字可以对照。
敲完大结局几个字,其实心情蛮复杂,有怅然,但更多的是遗憾。
去年因为开始工作,生活节奏不习惯的原因,导致剧情设置出现问题。后来又断更,期间无数次想要捡起来调整,却发现一旦停止写作想要继续衔接真的很难。
就连这个大结局,也是断断续续挺久才写完。
下一次开文,会首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及找到工作和写文间的平衡。
说这些,只是想给这本文和还能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们一个交代。
(全书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