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容瞳孔骤然收紧，指尖一滑，酒杯骤然坠地，晶莹的碎片炸裂开来。
该发生的，果然还是来了吗？
终究，故事里的骑士和高塔上的公主依然宿命般地相遇。
那她算什么？
看守高塔的恶龙？
纪晴雯被这突生得变故吓了一跳，察觉到蒋华容气场的变化，她很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局促不安地把环在蒋华容脖颈上的手收回来。
蒋华容拧了拧脖子，很不愉快。
纪晴雯怯怯地站在蒋华容面前，手指绞在一起，不敢大声呼吸。
蒋华容看见了纪晴雯那深深的恐惧，她也从反光的镜面里看到了自己不悦的神情。
蒋华容轻叹了一声，把纪晴雯拉到她怀中坐下。
耳朵贴着耳朵，面颊贴着面颊，手牵着手，腿挨着腿，可两颗心，有一颗在拼命地逃。
“有gg和综艺给你拍，还不够？”蒋华容问，“你一定要去吗？”
纪晴雯低下头，不敢看蒋华容的眼睛，但她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说：“是。”
蒋华容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纪晴雯一阵打颤。
“《绝叫》原故事我看过，很精彩，可是有大量的亲密接触用来推进剧情，”蒋华容说，“如果我的太太在屏幕上跟别人耳鬓厮磨，那我的脸面在哪里？”
纪晴雯低下头，依然沉默，她是手无寸铁的人，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反抗。
“我看到你跟别人那样，我会吃醋的。你说对吗？”
蒋华容说话时，另一只手按在扶手上，却没料到那里有一块玻璃碎片。
碎片把她的手扎的鲜血淋漓。
还是纪晴雯先注意到鲜血顺着她的指尖，尖叫着跳起来：“蒋总，你受伤了。”
纪晴雯光着脚去找医药箱，很快拿着箱子回来，跪坐在地上，给蒋华容处理伤口。
她本不至于表现得这么夸张，也许只是想把刚才那个令人不快的话题翻篇。
蒋华容看到地板上的血脚印，也才发现刚才纪晴雯也被割伤了。
只是纪晴雯没发觉自己受伤，她嘴唇轻抿，似乎有些话语在唇边徘徊。
“蒋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样叫我……那个称呼，我知道不会属于我的……给我虚无缥缈的希望，这是很残忍的事……您知道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离开的，我没有那么贪心……”
“说这些干什么？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蒋华容说，“你想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
蒋华容不敢让纪晴雯继续说下去。
她总感觉剖开纪晴雯的胸腔后，那颗心被厚厚的冰封着，再也捂不热了。
纪晴雯不相信她的任何承诺，不相信她的好。
她得是积攒过多少失望，才让心有了这厚厚的盔甲。
“真的吗？”纪晴雯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都是亮亮的。
“当然。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我都会让你去做的。为了你，我可以去死。”
“蒋总，您又在开玩笑了。”
纪晴雯一脸天真。
不知道蒋华容在说什么。
蒋华容只是最悲哀地看着，就像用力握住手里的沙子，她越是拼命，沙子流逝得越快。
《绝叫》拍摄片场。
这天杀青后，莘蓝把纪晴雯拉到一边。
“纪老师，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一下？我会尽快还你的。”
“没问题的，莘蓝姐。”
纪晴雯把自己的积蓄都借了出去。
然而从这天后，纪晴雯就再也没有见过莘蓝了。
取代经纪人位置的，是一个叫关碧何的人。
“纪老师，您这边的情况我都清楚了，请您放心，我一定把您托举到青云之上。”
纪晴雯问：“那我的前经纪人莘蓝呢？”
“她的名声早就坏透了，炒币失败，信用破产，四处借钱，这会儿估计已经跑到东南亚去了，纪老师，你不会借钱给她了吧？我会马上跟蒋总说这件事的……”
“别！别跟她讲！”纪晴雯赶忙拉住关碧何的袖子，“我没有，我没事。”
只有纪晴雯跟小朱两个人在化妆间的时候。
小朱问：“纪老师，你为什么不告诉蒋总呢？”
“我不想让她知道。”
外面的人都在戳纪晴雯的脊梁骨，说她靠金主上位，说她从金主那里捞了不少油水。
可小朱心疼纪晴雯，小朱知道纪晴雯没有想花蒋华容的钱，甚至她还在攒钱想给蒋华容买礼物。
“蒋总人其实真的不坏。”小朱说，“刚见面我觉得她有点盛气凌人，可是接触下来，我发现蒋总这个人外冷内热，其实很多事情她都很关心，但是她好像羞于表达。”
“有吗？”
“每天，乔秘书都让我监督您好好吃饭，可我知道，这是蒋总让乔秘书问的，她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却还是这样的关心您。”
“随口一问而已。”
“纪老师！相信我！”小朱说，“蒋总看你的眼神，真的是有感情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否认，一直把她往外推呢？”
纪晴雯想到了一些瞬间，蒋华容床/笫间的粗暴，她指尖的烟头……
所有一切，都是无法跟小朱说的。
“而且，你也喜欢她，只是你不肯承认。”
“我尊敬她，我也感激她。”
“不是！”小朱晃着纪晴雯的肩膀，“纪老师，你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心呢？你不肯示弱，不肯让蒋总知道你的难处，只是因为在乎，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在乎她。”
纪晴雯恍然被小朱的话击中了心脏。
这样的吗？
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蒋华容了吗？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像积雪压弯了树梢，沉沉地坠着。
不等小朱继续说些什么，忽地有人敲化妆间的门。
“纪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是乔欲。
纪晴雯很珍惜乔欲这个伯乐，珍惜乔欲给她的机会，立刻让乔欲进来了。
乔欲坐下来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小朱可以先出去。
小朱撇撇嘴，还是照做了。
“乔老师，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吗？”纪晴雯惴惴不安，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纪老师，你给了我很多惊喜，你比我接触过的任何一个演员都要好。有人跟我说，你是只会脱，靠脱上位的人，但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她们说的全都不对。”
“谢谢你。”
“我不愿意看到你继续埋没自己的天分，我也不想继续看到你陷在那块泥潭里走不出来，纪老师，我想帮你。”
“我现在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我知道你经济周转遇到了问题，你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山区的女孩，可是她们开学在即，你现在拿不出钱来了，对吗？纪老师，你需要多少？我想帮你。”
“我自己这边可以再想想办法的。”
“纪老师，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我不止想帮你。”
纪晴雯拒绝了乔欲的好意。
乔欲目光里的灼灼让她不安。
就在此时，纪晴雯接到了基金会对接老师的电话。
“纪老师，这次……”
“对不起，我这次稍微晚几天，很快会把钱打到卡上的，希望孩子们不要担心，好好学习……”
“纪老师，你在说什么呀？钱不是早到账了吗？而且呀，这次大名鼎鼎的蒋氏来给学校捐献了好多物资，孩子们真的非常感谢你和蒋氏的帮助……”
纪晴雯挂断电话之后，久久地无法走出情绪。
小朱那些无意中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难道不知不觉之间，她和蒋华容已经超越了金钱和利益关系了吗？
可是蒋华容对她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她又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剧组里有一只小鹦鹉是重要道具。
小鹦鹉在笼子里，娇生惯养，纵情歌唱，即使将笼子打开，它也不会飞走，只是徘徊着，又钻回笼子里去了。
这就是代价吗？
蒋华容这边，生意场上无往不利，她收购的那篇荒地已经探测出了巨大的锂矿储量，全球知名的新能源企业纷纷追求跟蒋氏合作。
整个行业的格局都要因此改写。
她终于抽身能去看纪晴雯了。
掐算着时间，她雪中送炭的钱也该到了。
并非蒋华容不够真诚，只是习惯了玩弄人心，便只相信自己的手段了。
“去横店。”蒋华容吩咐乔秘书安排自己的行程。
可就在她们出发前一刻，乔秘书接到了林温窈的视频电话。
林温窈醉酒坐在天台上，说要见蒋华容，否则就跳下去。
到底是在京市。
如果林温窈真的跳下去，蒋华容会有大麻烦。
“她不是车祸腿断了吗？怎么还能爬上天台去？那么多医生护士都看不住吗？”蒋华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林小姐疯癫到这种程度，已经叫人去跟她谈了，但是她坐在天台边上，情绪很不稳定。”
蒋华容没办法，亲自去了一趟，朝林温窈伸手。
“下来。”
林温窈没有抵抗，搭上蒋华容的手，从边缘跳回去，跌入蒋华容的怀中，贪婪地闻着蒋华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的体温。
“她们说你要跟我退婚，我不信，我要亲自问一问你，你看，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吗？我们会如约完婚的，是不是？”
蒋华容只是平静地说：“我不能给你虚假的希望。”
“所以，我输给了谁？”
“你没有输给任何人。是我的摇摆不定，给你造成了困扰。”
长谈之后，林温窈接受了退婚这件事。
也因为蒋华容开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
但是，最后，林温窈还有一个问题。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要跟那个艺人结婚。”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艺人全都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那样频繁的亲密接触，怎么不会动心？”林温窈说，“她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助力，维系这段关系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爱，你爱她，她呢？她爱你吗？蒋总，你不敢替她回答吗？”
在机场，蒋华容让乔秘书把林温窈护送回港。
目送飞机消失在夜色中。
蒋华容忽地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最近的一切都太平淡了。
平淡到不真实。
蒋华容给纪晴雯打电话，连打三个，都没接到。
蒋华容坐在机场的长椅上，夏夜风吹着落寞的她。
蒋华容打给了小朱。
那头，小朱喝了点酒，有点晕乎乎的，声音很亢奋。
“蒋总！纪老师和我跟着组里去泡温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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