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雯双眼通红,泪水盈盈,呜咽在喉头打转,早已经力竭。
若非身后那一只手托着,她早已经跌坐在地了。
纪晴雯的另外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攥着。
脚趾蜷缩起来的时候,紧握的那只手向虚空中伸出,仿佛发出无声的求救。
蒋华容握住她那只攥紧的手,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中,强迫她张开掌心,跟自己十指相扣了。
此时,两个银色的小物件却从纪晴雯的掌心里掉落,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滚在蒋华容的脚边。
纪晴雯又累,又无法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欢愉像坐过山车一样,叫人想不起连贯的画面,只有一帧帧的记忆,如强光频闪。
过于冲击,愉悦之余,还有一点被冲散的自尊。
纪晴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传来痛感,她冲了个澡,就回到床上背对着蒋华容盖好被子躺下了。
蒋华容餍足,慢条斯理地在浴室清理。
按下遥控,浴室的墙变得透明,于是她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纪晴雯的背影。
纪晴雯把头埋进被子里,但脊背露在外面,单薄的背上,骨头一根根凸起。
瘦得叫人心疼。
这样的纪晴雯,蒋华容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让她控制饮食。
纪晴雯的背上还有些轻轻的抓痕,蒋华容慢条斯理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温水冲刷过蒋华容的手指,她一点点洗去痕迹。
水流温热,却不眷恋她的手指。
远比不上那一朵玫瑰。
蒋华容还想,但是纪晴雯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抬手轻按自己的嘴角,隐隐地有些淤青。
方才的吻是那样的动情,竟在她身上留了痕迹。
玻璃上留下的痕迹仿佛人体拓印,叫人无限遐想。
蒋华容抬手把那压痕拭去,没叫佣人处理。
她对纪晴雯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看到那些。
家庭医生来给蒋华容处理伤口。
蒋华容吊带裙外真丝的睡袍半褪,露出一侧的肩头。
“这是宠物咬伤的?”医生小心地清理伤口、上药。
“算是吧。”
“那恐怕还要注射破伤风疫苗和狂犬疫苗留待后续观察,”医生神色紧张,“如果是健康的动物影响不大,但如果是从外面抱回来的流浪动物,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您把咬人的宠物带过来我看看。”
屋子里瞬间寂静。
家庭医生感觉到氛围变得奇怪,管家支支吾吾。
“别愣着了,快把咬人的畜生抱出来我看看。”医生催促管家。
管家一把年纪,难以启齿,只说:“你处理好伤口就行了,咬人的很健康。”
等管家把医生送出大门,医生还是不放心:“到底什么东西咬的?蒋总不会养了个国家保护动物在院子里吧?这是犯法的!”
“咬人的,是纪小姐。”
医生沉默了。
“那没事了,不用打狂犬疫苗。”
蒋华容手上把玩着那两个手工对戒。
纪晴雯今天回来以后一直把这两个戒指攥在掌心细看。
她想亲手把戒指交给蒋华容。
可惜,蒋华容没有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两个戒指内侧都有字母“J”,不过一个字体粗放,另外一个字体内敛。
这戒指,虽然是说乔秘书陪着纪晴雯去做的,但纪晴雯心里想的仍是蒋华容。
蒋华容心里有些触动是,把那个为自己手工打造的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但……戒指偏小,竟然戴不上!
蒋华容又气又笑,可纪晴雯已经睡着了,不好再把她叫醒质问。
把对戒放在首饰台上,蒋华容蹑手蹑脚回到床上。
她伸手揽住纪晴雯的腰,把她整个人都搂入自己的怀中。
夜晚是毫无防备的时候,只有在纪晴雯身边,蒋华容才能安然入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纪晴雯开始挣扎起来。
蒋华容以为她进入了梦魇,柔声抚着她的背:“没事的,我在。”
谁知,纪晴雯有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毫无防备的蒋华容推下床去,还惊恐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嘴里惊慌道:“乔……”
等纪晴雯看清睡在自己枕边的人是蒋华容,不禁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在酒后做出不应该的事情。
可怎么会做那样曲折离奇的梦呢,还是跟乔……
床边铺着地毯。
蒋华容没有摔得很痛,但依然懵了一下。
“小晴雯,你好大的力气。”
蒋华容自己从床下爬起来。
纪晴雯朝蒋华容怀里缩了缩,怕蒋华容问起刚才自己嘴快蹦出的那个字。
“还惦记着谢谢乔秘书?她已经回去了。”
“那就好。”
“不过,”蒋华容话锋一转,“小晴雯,你给我做的戒指,是不是指围做的太小了?”
我的指围,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纪晴雯面对蒋华容的质问,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
“我知道你戴不上。”
合着纪晴雯故意做了小指围的戒指。
“你不会戴这种东西的。”
纪晴雯说着说着把头埋进被子里了。
“年底你就结婚了,你应该戴婚戒。”
因为知道蒋华容会跟别的女人结婚,所以纪晴雯索性一开始就绝了念想,不给蒋华容戴上自己做的戒指的机会。
蒋华容没有强行把纪晴雯从被子里拖出来。
她听得出来,纪晴雯哭了。
一早,蒋华容在书房见了乔秘书。
乔秘书办事效率很高,也因为蒋华容交代给她的两件事太简单了。
“您生母当年拒绝了老蒋总的求婚,跟邻居订婚了,但是在订婚宴前夕起了一场大火,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您生母活了下来。”
乔秘书把查到的资料递给蒋华容。
蒋华容翻看着现场的惨状和当年新闻剪报上哭得声嘶力竭的少女,心下五味杂陈。
“起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乔秘书摇头:“当年给出的调查报告是电热毯起火。不过您生母在死前一年,四处报案上诉,说是老蒋总授意别人放火的。”
当年跟在老蒋总身边的旧人如今已经大都死走逃亡。
何况当年在蒋华容生母报案上诉开始,老蒋总必然已经把知道真相的人又清理了一波。
“不用再查了。”
蒋华容已经了然。
按照当年父亲对自己生母的迷恋程度,若事情是假,他一定会尽力挽回,而不是把自己的妻子送进精神病院。
“第二件事,那个公众号主叫田澜,之前在京上学,当年跟纪小姐在一家面包店打工,后来去了东京留学,最近回国创业,她公众号定期会发布一些纪小姐的文章,不过都是正面的。”
乔秘书不知道蒋华容为什么想要了解这个人。
像田澜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她们太渺小了,从蒋华容的高度俯瞰下去,应该完全看不到才对。
“都对上了。”蒋华容向后靠在椅背上,消化着这件事。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她的人生只是一段文字还是一段代码。
人生里的快乐和痛苦都是真的。
如果想避免最后的重蹈覆辙,她应该排除所有隐患,早做打算。
“您之前说要交代我办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蒋华容提起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个名字。
她将纸撕下来对折了交给乔秘书。
乔秘书打开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恍惚。
纸上赫然写着“周书君”三个字。
“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她吧?”蒋华容问。
乔秘书疑惑:“周老师跟您要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周老师她很单纯,应该不会卷进商业纷争里面来。”
“你在我身边做事多久了?”
“快五年整了。”
“我很感谢你为蒋氏做的贡献,你个人的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
乔秘书无法否认自己看向纪晴雯的眼神里有何种情愫。
“你好像很迷恋有温柔气质的女人。”
“一贯如此。”
“我给你两周的假期。”
乔秘书长时间扑在工作上习惯了,猛地听说自己即将拥有两周的超长假期,竟感到头痛。
“三天吧。”
“三天就能搞定?”
“两天往返,一天结婚,刚刚好。”
蒋华容双手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审视着自己这个小半生风流富贵的秘书。
正装制服穿得久了,差点遮住她骨子里的倜傥风流。
“这么确定对方不会拒绝你?”
“我平等地深爱每一个人。”乔一做了个salute的手势,“当然,不包括会长大人你。”
等蒋华容回到卧室时,纪晴雯已经不在床上了。
管家说:“纪小姐早早起床,就在楼下客厅看书了。您不在的时候,她一直如此。”
蒋华容下楼,看到客厅里,金黄的阳光洒了进来,纪晴雯一袭白裙坐在光影中,入迷地捧着一本书看,时不时做些笔记。
于是她走过去,从纪晴雯手里把书抽走。
纪晴雯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冷落了蒋华容。
“《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蒋华容随手翻了两页,看到书上纪晴雯密密麻麻做了笔记,“不错,要想研究民国历史,费正清的这本书可看,不过翻译错漏太多,还是读英文原版更好。”
纪晴雯以为蒋华容要把书还给自己,伸手去接,谁知蒋华容只是做了个假动作,把手上的书举起来。
纪晴雯一头栽进蒋华容怀里,被后者摸住了后腰。
“但是我的小晴雯不演戏改研究民国历史了吗?”
“今天冯温的新戏开始选拔女主演,我想去试镜。为了今天,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蒋华容得愧疚死,半夜起来扇自己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