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心认真道：“就算这么说会有点伤人，那也没办法了。你该知道不相爱的人是不能在一块儿的。”
“可你只是暂时不喜欢我。”付戾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法则：“以后你或许会喜欢我。”
简心对上他坚持的眼神，败下阵来，他别开目光：“或许吧。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等一个或许不可能的结局。”
简心往房间里走，“我还是没有一个能开始感情的信心。抱歉，还是我太过胆怯。”简心一转身，才终于能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不是不喜欢，不是没有动心。而是他们之间，不可能的因素太多。
简心自己就是个飘忽不定的人。他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太久。他知道自己下一个目的可能还要走很长的路。
而这段路，要有多少付出，多强大的意念，才能和他一起走。
他不能自私的要求付戾跟他一起。付戾还有母亲，还有亲戚，这些都是他割舍不掉的牵绊。
付戾本人看似冷漠，实则简心知道，他心里把血缘看做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兴许是从小缺失的缘故，付戾很怕被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抛弃。
好像那才是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关系。
而简心，没条件也没资格去剥夺这一点。
他认识的很清楚。哪怕有点不舍，也终归无可奈何。
次日，付戾去看他母亲。他母亲早好了，就是留在医院里。这回付戾一来看她，她眼里充斥着喜悦之色：“哎呀，小戾你来看我了。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一直留在这里也没必要。妈妈身体都好了。”
“是吗。”付戾低声道：“你的身体都好了。”
“嗯对。先前我给你介绍的李老师如何呀？听说你和她聊了一晚，进展如何？”付戾妈妈迫不及待的问。
付戾先说：“是你和她说我小时候的事，叫我从她那里打听你离开我和父亲的原因？”
付戾妈妈听到这个，眼神恍惚起来，她别开目光：“小戾你也知道了。我当初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是，你听说我爷爷奶奶得了重病，要很多钱。才把所有的钱卷走然后一走了之？”付戾轻声说。
“这不是我的错。”付戾母亲喃喃自语道：“是他们家害得我，我没错。我为了自己着想有什么错……”
“是，你没有错。”付戾忽然开口道，他眼神凝视着自己母亲，一字一句说：“你没有错。”
付戾母亲眼里骤然爆发惊喜神色，然后喜悦的看着付戾给她办好出院手续，拎着她的行礼走在路上。
付戾母亲非常高兴，几乎手舞足蹈：“李月那孩子都跟我说了，你们昨晚聊得很愉快。她一个当老师的女人，职业又好又受人尊敬，你们两个一起过日子有什么不好？那个简心，你告诉他你俩的事了没？”
“我和李老师什么事都没有。”付戾停下脚步，回头，平静的跟她说。
“哎呀，你这孩子嘴硬什么。现在了还说这个。”付戾母亲满脸的不信：“没事你会和人家单独出去，还聊上一整晚？”
“那个简心知道了没？”
付戾的眸子闪了闪，他慢吞吞的说：“我们没有聊一整晚。我还回去给简心做饭。”
“可是，原来……”付戾的眼睫垂下，恍惚间竟有点悲伤的气氛：“这样做，也会让人误会。”
“你在说些什么啊傻孩子，我跟你说，你肯定早就喜欢上人家李老师了。不过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你就该跟人家多相处相处……”付戾母亲用疑惑且不理解的眼光看自己儿子，根本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只想快点让他接受自己的话。
付戾站在原地，眼神逐渐变化：“我早就喜欢上简心了。”
“什么？”付戾母亲不解的看他：“你说这个干什么？”
付戾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早就喜欢他，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他一字一句的说下去，好像此刻只有自己：“这两年，我改变了不少。我开始尝试理解他人怎么想，开始戒掉洁癖，开始参加应酬，开始开发东南岛国的研究方向……”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早在两年前就喜欢上他了。”
付戾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他说着：“原本以为，除了你和父亲，我这辈子不会再对谁产生感情。”
“可有他在的地方，我越来越变得……像一个完整的人。我想和他拥有未来。”
“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付戾的眼眸黯淡下去，头垂下：“他误会了我。不要我了。”
“小戾，这……”付戾母亲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有点无措，她吱唔了下，“可他只是个男人……”
“母亲，离开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付戾忽然问。
付戾母亲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犹豫了一下。
付博士的眼神何等犀利，仅这一下，就足以让他知道答案。
他说：“您这次来，不过是听说我功成名就，想要接纳我吧？”
“我，我……”付戾母亲讷讷道，想要辩解又无从说起。
付戾眼神淡漠：“谁都有做自己选择的权力。您当初选择离开我和父亲，我现在已经不怪你您了。”
“是真的吗？”付戾母亲激动的伸出手，想要拉住他：“那我们现在回家……”
然而，付戾脱开那双手，后退一步，眼神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那我现在选择放弃您，也希望您不要怪我。”
“你说……什么？”付戾母亲眼神惶然：“小戾呀，我的儿子，你不能不认娘啊！”
“你很早抛弃了我和我父亲，还卷走家里所有的钱。”在彻底摆脱最后一丝心结后，付戾的眼神无比冷静理智：“你没有尽过对我的抚养义务，我也没有打算尽到对你的赡养义务。”
“至于赡养费，我会每月按照国内最低标准打给你。但是请你回到你的国家，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你不能、不能这么对妈妈。”付戾母亲顿时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可是你母亲，你……”
但是，后面的事，对于恢复冷酷无情的付博士而言，都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
简心走后，付戾想了很多。他在留给简心的信里写道：“能认识到对你的爱，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幸运的一件事。我对我的母亲没有感情，几十年没有见面的我们，曾经一度认为重要的，不过是年少时幻想过母慈子孝的影子而已。这种东西我或许从来没得到过。可惜，等我发现的时候，兴许已经很晚了。”
他想在母亲身上找到自己消失的感情，可那不过是错觉。他对他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感情。
他真正的感情，被他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找不回来了。
……
铺着鸭绒地毯的房间里，壁炉烧起的火光冲散了外头寒冷的空气。这里在下着雪，纷纷扬扬如鹅毛大小的雪花落在窗棱边，又很快被室内暖气融化。
正中墙上放着一只鹿头，两边是胡桃木质家具，棕色格子地砖从地摊下方延伸到外头的悠长的走廊上面。地毯上立着一张办公桌，桌面泡好的红茶冒出滚滚热气。跟外头形成鲜明对比，屋内的气氛也同样充满温度。
“很高兴你能来，我为能请到你这样高明的赌术师感到荣幸。”一个大胡子男人端起热茶，抿在唇边，身上的长绒棉睡衣耷拉下一角，垂在厚度适当的地毯上。
而男人对面，一身灰色燕尾服，西装搭扣老老实实扣紧扣严，脸上带着半张金属面具的青年微微一笑：“您过奖。”
“那就按照我们谈好的来，”那大胡子男人站起来，似乎没有继续沟通的心思：“你负责把我赌场内那些出千的‘臭虫’抓出来，我给你大笔报酬。”
他走到门口，召唤等在门口的佣人：“他们会带你去你自己的房间，还有让你了解下这座赌场的构造与历史……”
那大胡子回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会感兴趣的。”
人走在厚重花纹式样的地毯上，脚步声都悄悄地，不仔细听听不到。外头仍在落雪。灰色西装的青年步履轻松，惬意的仿佛走在自己家，半张脸上金属面具镂空的银丝将上边脸颊遮挡的若隐若现，依稀能看出姣好的容颜。一双香槟色瞳孔内波光动荡，宛如最上好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先生，这边请。”接引他的老管家躬身展臂，为他打开一个方向。
“我的主人让我为您简要介绍下如今庄园的情况。”
“我记得，”棕发青年说，声音清亮：“这座山庄叫‘落雪山庄’吧。”
“是的。常年积雪不化，进出山庄的只有一个入口。”老管家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窗外看了会儿，说：“这个季节，每周一次运送物资的车辆会把那些人带进来。”
“这样啊……”简心扬眉，细看这整座山庄的装潢：“这里有多少年份了？”
“挺久。主人从一个没落贵族手里买下这座山庄，开了赌场。那没落贵族来自一个隐世家族的旁支，早年据说与皇室有关系。”
上百年的古朴建筑那么无声无息的坐落在简心的眼底，四周的花纹是欧式古堡风格，墙面还缀有烛台，根据上头流下的烛蜡，这个东西明显夜间还有人在使用。
穹顶是彩色琉璃铺成的圣母像，悲悯众人的圣母眯着眼睛，给予下方之人有力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