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路艰难吞咽了下，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身前已经投下片阴影。
两人的距离极近，兰思扬上前一步，手绕到他后背，十分轻松地将人揽了过来。
感受到邱路轻颤的身躯，兰思扬安抚地摩挲着他的后脑，闭眼吻在他的发顶。
邱路像块板子一样直直地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手从一开始的垂在身侧到紧抓住兰思扬的衣襟，他合紧牙关，努力想要从这难得的亲近中汲取温暖。
按理来说现在本应该是喜悦包裹着他，但，许久未现的躯体化反应来得不太是时候。
邱路对这种非主动式的拥抱是没有身体预警，如果说兰思扬给他披衣服那次只是轻微的异样，那么刚才加上自己情绪激动的辅助，这种感觉便更加难以控制了。
他压不住自己这种本能抗拒，只能将所有精力集中在不推开对方上，甚至连一句简单的“我也喜欢你”的回应都给不出来，让这场他做梦都想听到的表白以这样糟糕的方式续写着。
察觉到邱路抖得更厉害了，兰思扬松开了邱路一些，低头去察看，却发现他的眼眶已经因为刻意的抑制和隐忍变得通红。
“邱路，我是不是冒犯到你了。”兰思扬一惊，忙撤下在他身上的手，但是他又忍不住要去关心。
“你没事吧。”
眼看着随着自己与他接触的脱离，邱路的神态逐渐松弛，气色也缓和不少，兰思扬有些心伤，同时又十分自责。
“对不起，是我唐突。”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邱路喉头哽着，不断逃避对方问询的视线，最终抽开身跑回了房间。
他不愿意让兰思扬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也没想好怎么去和他解释这件事。
苏嘉涵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自己停留的意义是什么，好像非要讨个受虐一样。
“跟我过来！”
身子忽然被一双大手拽了个趔趄，苏嘉涵心头一震，回头便对上了池亚风想阴沉沉的视线，他不得不随着池亚风的动作离开原地。
对方的力气很大，苏嘉涵挣脱不开，只能小跑着跟上，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几眼渐渐脱离出自己视野的两人。
“你是不是贱的。”
池亚风一路给他拉回房间，毫不客气将人往沙发上一甩，“你的脑子是蠢得要死吗？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苏嘉涵呆呆地盯着地板，仿佛魂魄出走，自顾自地喃喃：“思扬他真的不要我了，思扬……”
“他真的不要我了。”
随着语句的重复，哭腔越来越明显，把池亚风给听恼了，他烦躁地低喝了句：“你疯够了没有！”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次我们跟兰思扬的行程全都泡汤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拉你入伙。”
苏嘉涵充耳不闻他的训斥，整个人有些麻木，他脑中反复重演刚才的片段。
难道是自己亲手促成了兰思扬和邱路吗。
想到这，他不禁觉得池亚风说得对，他就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池亚风恼火间，再看他这副失了智的模样，却也恍然间找回了一点自己从前的影子，他长出一口气，也不骂了。
“这次不能再跟了，以兰思扬的敏锐，不可能在看到你之后还当做什么事没发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池亚风泄力地坐进椅子里，抹了把脸，下着决定。
“最晚明天，我们就得动身，离开这回安京。”
“明天？”苏嘉涵这才有了反应，纠结了阵，怯怯地问：“明天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然呢，你想看着人家恩恩爱爱还是在隔壁听墙根啊，以这里的装修，就算你拿着麦克风在卧室飙海豚音隔壁都听不见一点。”
说到恩爱的时候池亚风表情也微微变化，面上黯了黯，他现在心情比苏嘉涵好不到哪里去，那口气堵在胸口，憋闷得紧。
苏嘉涵低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咚咚——”
兰思扬指节轻叩在门上，靠近听了听里面，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邱路，我把早餐给你留外面，一会儿你要是想吃就吃点。”
还是没有回音，兰思扬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知道了”，才稍稍安下心。
邱路抱膝靠在书架前，将头深深埋下。兰思扬十分给他独处的空间，自始至终都是正常范围的关心，没有提过刚才的事情一句，也没有问过一句。
但正是这样，他才更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兰思扬说。
邱路拖延时间般地放慢自己的回应，也知道兰思扬在外面守了一会儿，但这种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此在察觉到兰思扬离开的瞬间，他几乎是一下子跑到了门边。
邱路手颤巍巍地按在了门把手上，隔在里面听着兰思扬换鞋，开门，再到关门。
或许就这样了吧。
邱路这样想着，一点点策划，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最终还是折在了自己这道坎上。
“这换个人都会厌倦的吧。”
邱路自言自语道，因为了解兰思扬的性格，他深知这次开口的表白有多不容易，如果不是知道自身情况，他都快觉得自己有病。
邱路苦涩地笑了笑，还真没说错，这确实是病。
他撑起半条腿，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任由自己颓唐地坐在地上，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这些目前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邱路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在费城那段时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是他来找兰思扬的，也是他自己，可能把自己重新推入了无止境的深渊。
手指痛苦地插入发间，邱路身子颤抖着，尽管已经在竭力压制泪水，温热还是不断溢满眼眶，大滴大滴掉落。
他不知道兰思扬什么时候回来的，肌肉的长时间僵化，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还是本能地条件反射了下。
他轻微地挪动了下，身子因为刚刚抬起而缓解了局部的充血，有些麻得让人一时无法动弹。
“邱路。”门外传来兰思扬的问询。
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邱路潜意识希望他注意到这边，拒绝的话也是依旧不留情地脱口而出。
“真的不想不让我进去吗？”
兰思扬在外面问。
“不想，你忙你的吧。”
鼻尖又泛上真真酸涩，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答得有多难受。
“那我走了。”
对方衔接得很快，几乎不给他留任何思考的空间。
邱路忍了片刻，终于还是因为急切问出了声，“你去哪啊。”
兰思扬刚回来就要走，而且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不回来睡觉还能去哪？
另外一种不好的猜测在心头若隐若现，还是说，他根本没打算进来看他，只是来通知他一声，他要走了。
周身漫上恐慌，旧时的场景记忆被唤醒，邱路脑中幻灯片似的过着当初和兰思扬分开的一幕幕，那时他哭得几乎是毫无形象。
“咔哒——”
外面突然传来那熟悉的关门声，扣断了心里挣扎的那根弦，和早上一样，但邱路却是两个不同的心境，早上知道他出去还会回来，而现在……
他不敢想了。
邱路慌乱地起身，几乎是光着脚跑出去，那一刻的念头就只有一个，不能让兰思扬这样走，他要去追他。
几乎是在开门的瞬间，门被一股力道极快地拦下，邱路根本是毫无防备地脱手，门身也顺势被顶开。
等邱路注意到支在自己斜后方的那只手时，身子早已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倏地一带，软绵绵地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兰思扬从背后抓着他的手，将人拢在怀里，下巴搁到邱路肩上，咕哝道：“你说不想让我进去，我就只能让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