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
陈绎心三十岁生日这天,姜浣送的礼物是——
“回国机票?!”
她剪短了头发,不怎么修饰,随意扎成狼尾,颇有些网络红人的风范。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姜浣说:“别告诉我你不想回去?”
陈绎心翻白眼:“……倒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
“但是……”
“别但是如果的,to be,or not to be。”
“ok,you are right。”
姜浣当即打个响指:“go!”
“go where?”陈绎心被她拉着,纹丝不动:“现在?”
姜浣抬腕看表,说:“你还有……嗯,五个小时准备。”
陈绎心:“……”
她扶额:“未免有点太仓促了吧……”
姜浣:“少废话,现在,动起来!”
陈绎心莫名其妙:“干什么?”
“小狼狗,见姐姐不打扮一下吗?你这个头发,你这身衣服,你这条裤子,大冷天你穿个拖鞋,你要死啊?”
“停。”陈绎心从对方手中扯回衣服袖子,站起身:“我自己弄,你的审美不敢恭维。”
姜浣炸毛:“放你x的屁,老娘审美好得很!”
陈绎心笑而不语。
在英国三年,她跟姜浣合租了间两房一厅的小别墅,房租水电共同分担,日常一起买菜做饭吃。
姜浣家庭条件一般,平时半工半读,学的是音乐教育,而她则流连各大酒吧。
国外对这些管束不像国内管的严,小费打赏也都出手阔绰,除去日常开支,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十分丰厚。
大概环境因素,陈绎心的性格逐渐变化。
如今的她,已经能在人群中侃侃而谈。
可她始终单身。
其实不是没人追,陈绎心生得好看,酒吧里认识的美女帅哥前仆后继。
对此她表示:喝酒可以,约饭不行。
约/炮更不行!
出了酒场,她们是陌生人,陈绎心有两台手机,下班后工作手机不会开,谁都找不到她。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无人能打破。
当然更有找到姜浣那的,可姜浣嘴严,除去性取向什么也不透露,又因为性取向,追陈绎心的人减少大半。
第一年过去,便只剩下美女。
然而第二年,陈绎心仍旧单身。
“What exactly does she like?”
姜浣说:“I don't know!”
个鬼!
她喜欢南云知!
长得像的,性格像的都不行,就得是南云知本人!
有一年……
应该是第二年冬天,伦敦冷得发疯,全城带薪停工休假,于是她跟陈绎心难得在家窝着喝了几杯热红酒。
陈绎心喝醉了,默默跑去阳台,说是说要看雪,但姜浣路过时,分明看见她手中握着张拍立得。
就是前些年,她们五个一起去云南拍的。
这张照片上面泪迹斑驳。
此事之后,姜浣劝别人不要再来追陈绎心了,她一年忘不掉,两年忘不掉,那么五年,十年也都忘不掉。
陈绎心在英国改变了着装,改变了样貌性格,却唯独没有改变某人在心里的位置。
或许,南云知三个字已经刻在骨子里面,很难割舍。
上周,苏蔓难得联系,带来一则无比炸裂的消息。
——陈泽落网了。
逃亡三年,他在外地被捕,还不是别人找着的,是他亲儿子陈安心举报的。
具体情况,大概是亲儿子不想再看父亲过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最终选择大义灭亲。
陈泽落网,三年前的案件立即着手重新处理,别的不知道,只知道陈绎心这下自由了。
洗清冤屈,姜浣当即决定买票。
“susan找你。”她把工作手机抛给对方。
“找我有事?”陈绎心接过。
姜浣笑了:“废话,没事找你干嘛?”
“告白。”陈绎心面色如常,甚至念出来:“……I will always love you……”
always,是个好词。
如果可以,她想听这个好词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
“几点的飞机?”陈绎心不在乎地摁下关机键:“我现在剪头发染头发买身新衣服来得及吗?”
“来不及。”姜浣无情开口:“我劝你现在赶紧收拾行李,写辞职信,反正这大不列颠帝国你肯定不会回来了……”
陈绎心一笑:“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难道……你移情别恋了?!”
“什么……?”女人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万一人家有对象呢,毕竟我们算分手。”
姜浣快捷粗暴地回复:“放你x的屁,她有对象我能不知道?她有对象全南城人都知道!”
倒是真的。
她们互不打扰的三年里,南云知迅速成长。
南家起死回生,近乎与明家齐名,南大小姐快准狠地坐稳位置,将跃跃欲试挑战权威的其它企业精准打击。
偶尔新闻里见到她,会觉得恍若隔世。
分开后,她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取得非凡突破。
陈绎心挺欣慰,姐姐终究,成为了真正的姐姐。
“快点啊,想好先干什么没?”姜浣催促。
“急什么。”陈绎心倒还是那般情绪稳定:“你帮我收拾,我去剪头发。”
姜浣:“你算盘打得叮当响。”
陈绎心:“感恩有你。”
“呸——”
***
英国伦敦飞往中国南城的飞机一天就两班。
南云知今天有点忙,赶去机场时,飞机已经落地。
幸好还要等行李,她趁机偏头问苏蔓:“我妆容如何?”
苏蔓满脸为难,答道:“……很完美。”
两个小时路程,她问了她三十九次。
“口红是不是有点深?”
四十次。
苏蔓说:“您今天比以往几年都漂亮,肤若凝脂,口若含丹,发如绞丝,绎心看了绝对把你摁在床上……唔!”
南云知优雅地捂住女人的嘴,微笑道:“非礼勿言。”
苏蔓:“……”
她暗中摸索手机,给姜浣发消息:【来了没?】
姜浣:【我在拉屎,等等!】
【。。。。您慢慢来。】
机场人少了大半,她们干脆去出口等。
南云知明显紧张,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
看得苏蔓眼睛疼,好笑道:“许久没见您如此了。”
是的,陈绎心出国后,南云知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冰山美人,她雷厉风行,半年时间极速成长,将南家扶持上位,比当年南玮在世时还要繁荣几分。
人前人后她不苟言笑,是铁面无私的女总裁,日常时间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去公司的路上,像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直至今日,此刻,苏蔓才发觉,爱会疯狂长出新的血肉,令“机器”变得有人情味。
“hello!”姜浣的声音乍然闯入耳膜。
苏蔓回神,就见那女人推着行李车隔大老远地招手。
她旁边……
南云知垫起脚,如愿以偿望到了某人。
她还穿着她送的冲锋衣,拉链边上的毛呢都起了球,想必在国外经常拿出来穿。
衣摆下方有双被牛仔裤包裹、笔直修长的腿,脚上则踏着对绒毛短靴,走得异常大步。
她还染了头发,深蓝色短发,发尾在脑袋后面扎成小辫儿,走动时弹啊弹的……
南云知呼吸滞钝,看她一点点走近,越来越近。
瘦了,也更漂亮了,甚至有点网络红人的感觉。
南云知出差赶车的时候,闲来没事会刷刷社交平台,里头同圈子的颜值博主三天两头发手势舞或者搞怪视频,tag一般都有“姬圈天菜”“奶1狼1”等。
陈绎心大概属于那个“天菜”。
“好久不见。”陈绎心出声。
南云知这才恍惚回神,发觉对方已经走到面前,正笑盈盈地凝视她,眼眸中的光芒意味不明。
“好久不见……”南云知抿抿唇,登时卡壳。
幸好有姜浣:“噢baby!想死你们!”
她张开双手,给了苏蔓一个窒息的拥抱。
苏蔓眼珠子瞪老大:“等……别,要……要死了!”
“一会吃什么?周懿呢?梦涵呢?哇塞南姐姐,你今天好像那个开屏的孔雀,也太漂亮了吧?”
南云知偷偷瞄着陈绎心,却猝不及防撞入满眼星辰。
她下班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这件是刚到机场临时买临时换上的,吊牌还在包里放着呢。
“亮晶晶的眼影,亮晶晶的口红,哇!你的美甲……”
“走!转身!”苏蔓及时打断某个兴奋过头的女人:“咱们能不能先上车?再不走周懿她们真要骂街了!”
陈绎心于是也被推着往前,南云知紧跟其后。
走到半路,前面人忽然停下。
南大小姐一下撞到对方后背,鼻子撞得酸疼。
她闷不吭声摸摸鼻尖,眼皮下却乍然伸出只手。
陈绎心的手同从前那般,筋骨突兀,苍劲有力。
“怎么了姐姐。”手主人翘起嘴角,瞅起来有点邪气:“三年未见,不认得了?”
南大小姐在职场叱咤风云,唯独现在,女人面颊微微发红,好似秋日的海棠印到脸上。
“没关系。”陈绎心径直牵起她,手心与手心的温度交织发烫,形成新的沸点:“我们走吧。”
直到到达目的地,南云知仍旧迟钝。
她不清楚陈绎心究竟在国外过得好不好,虽然姜浣每个月会发来各色各样的照片。
上面有时候是聚餐握酒杯的侧颜,有时候是秋日树下手插口袋的背影,大部分时候,是陈绎心被人群簇拥,语笑嫣然的模样,这些其实拼凑不出一个人的深层生活。
陈绎心在酒吧打工,酒场纸醉金迷,人来人往,大概因此,她的性格才变了。
变得明朗大方,得心应手,是好事。
可潜意识里,南云知依旧希望陈绎心是多年前那个纯粹的,内敛沉默,且又温和的狗崽。
然而再仔细想想,一别多年,她自己又何尝未变?
她杀伐决断,上个月才暗地命唐枳解决掉一批人。
她们都不似从前,但都希望能回到从前。
火锅店门口,沈梦涵跟周懿非常不满:“不如再慢点呗?等咱们打烊了再来呗?”
姜浣手指身后:“怪她们!”
苏蔓:“好好好,怪我们了……”
“就怪你们,你看她俩你看她俩,眼神能拉丝了……”
“你好意思吗?机场拉屎的人是谁?”
“我x苏蔓,你背刺老娘……”
“你不仁我不义!”
这间火锅店是周懿和沈梦涵合伙开的,别的合伙人怎么着都有些意见不合,她俩不一样,她俩一致对外,团结一心,三年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今日是她们营业的第一千二百天,从前在老房子顶楼许愿的姑娘们终于聚齐。
而她们的愿望,竟都一一实现了。
“祝,友谊长存!”
杯子碰撞,酒肉下肚,兴奋过头的女人们喝完整整几扎酒,喝得店里员工都看不过眼。
“小青,你把老板们扶起来……我叫车送这几位回去。”
“南大小姐那边通知沈老板就好。”
小青直起腰:“等等,这位呢……?”
她指陈绎心:“送去哪?她住哪啊?”
“笨蛋!跟南大小姐一个地儿!”
“……哦,咦?你咋知道的?”
“蠢货,你但凡仔细看过店里的照片墙,也不至于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好的……”
于是陈绎心跟南云知被丢进了同一辆车。
“陈总……?”沈旗停好车才看清楚人:“您……太好了,您回来了,您竟然回来了……”
陈绎心的酒量涨势惊人,虽然头晕,意识却挺清醒,她撇开男人的手:“别乱晃,我回来你为啥这么高兴?”
沈旗望眼昏睡的南云知,说:“大小姐她……很想念您,她嘴上不说,可每次应酬完都借着酒劲儿发泄大哭,这些年您不在,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机器,只会吃饭工作,冷情冷血,陈总,你……可别再走了……”
“……”
陈绎心没想过南云知竟会这样,到底走得太急太赶,只交代了一封书信和一份磁带。
内心的那份不安没能补上。
——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无数个喝醉酒的深夜,她借口去厕所,把自己埋在呕吐的酸臭中隐藏眼泪。
污秽跟泪水一同落下,可以假装是因为喝醉酒。
骗了别人三年,却骗不了自己。
“你走吧,我抱她上去就好。”
沈旗点点头,掉头离去。
公寓早已被南云知买下,走廊修建起葡萄藤墙,路过时可以看见天空。
银河闪烁,洒在回家之人的身上。
陈绎心背着南云知,脚踏星辰,跌跌撞撞往前,
门打开,里面一如既往,没有变过,甚至连她的房间都还是临走时那样,只不过没有灰尘堆积。
南云知日日打扫。
三年前她离开,阳台的花败谢枯萎。
三年后她回来,苍兰与木槿盛开,在风中并蒂。
陈绎心把南云知放到沙发上,刚落地,女人醒了。
但她醉得厉害,错将真实当梦境。
“小狗,怎么又梦到你了。”
“你不会在英国不回来了吧?姜浣说你过得挺好的。”
“外国妞哪有我好看。”
“小狗,如果姐姐手上沾了血,你还会喜欢姐姐吗?”
“他们为什么总要逼迫我……”
“小狗啊,你离开的第一千多天,姐姐很想你。”
南云知嘟囔着翻了个身,好看的眉头皱起。
她蜷缩成团,手紧紧按住腹部,要吐不吐的。
陈绎心赶忙将垃圾桶放到沙发旁,又去烧热水煮醒酒茶,还拿来热毛巾,一点点帮南云知擦拭。
女人醒了,但没完全醒:“你长得好像我家狗崽!”
陈绎心:“……”
南云知眯眼,凑近了些:“真的好像,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陈绎心无奈,好脾气道:“我就是她派来照顾你的。”
“不可能!”南云知一把甩开:“她在英国,英国你知道吗?就是那个该死的……英国。”
顿了顿,她又说:“可她都不找我,每次都靠别人透露点消息才知道她的现状……”
陈绎心:姜浣这个叛徒。
“如果你……能联系上她,帮我带句话好不好?”
“你……你告诉她,我很想她。”
“我真的很想她……”
陈绎心擦拭的手慢慢停下,因为她看见了南云知的眼泪,碎钻般落到地板上,砸出一圈水渍。
她说:“你很想她,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她?”
“我害怕……”
“怕什么?”
“我怕她觉得我变了,况且,我真的变了……”
陈绎心沉默不语。
南云知还在说话:“我的双手沾满无数鲜血,为了南家,我不得已将自己变得冷漠狠戾,南家不是被分食的肉,但所有人都虎视眈眈,这条路太难走……从前有她陪着我,可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单枪匹马……我……”
女人再次皱眉,挪了挪,终于“哇”一声吐出来。
陈绎心继续帮她擦起嘴角,语气尤为温和:“你怕她觉得你变了,却不担心她变了吗?”
南云知浅浅一笑,说:“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陈绎心怔愣,随即笑出声。
南云知歪着头盯她半晌,把毛巾夺过去,反过来胡乱替她擦脸:“哎呀你怎么哭了?你别哭,我跟你说,我家狗崽就很少哭的,你要跟她一样坚强……”
“可她要是不像你想的那般坚强呢?”陈绎心依然笑着,眼泪却汹涌至极:“她若是也在无数个夜晚偷偷哭泣怎么办?她也时时刻刻想念着她的姐姐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南云知懵了,分不清你我她:“那就回家吧,回家好了,家里会有人在等你的。”
陈绎心一点头,泪就坠到女人虎口上:“对,回家。”
“所以姐姐,我好想家,也好想你啊。”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记得我们最初的模样。”
“英国的风雪太大了,吹不到漠河跟西藏。”
“也吹不到南城……”
她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与泪融在一块儿。
泪光中,过往拼凑成碎片,泛着昏黄的光雾。
南云知眨眨眼,拇指轻轻擦掉对方脸上的水珠。
“你别哭呀,你长得好像她,你一哭,我就感觉她在哭,她一哭,我的心像被刀绞……生疼。”
“你是不是也想家了?”南云知干脆捧起陈绎心的脸,酒气扑在二人鼻息间:“别担心呢,我送你回家好吗?你住在哪里?我有司机的,让他送你回去好不好?”
陈绎心任由对方捧着脸,滚烫的掌心侵蚀掉数年的冰封,等待着春暖花开之际,她开口将要说话。
结果南云知胃里翻滚,赶忙松开手歪身呕吐,难受得她干脆坐起身,摇摇晃晃想下地走路。
走又走不稳,一站起来就摔。
陈绎心上前扶时,她还指着灯说“月亮被偷进屋里了”。
好不容易把人搞进浴室,陈绎心刚想解纽扣,南云知猛推她一把,警惕地抱住胸前:“你干什么!”
陈绎心没防备,后背撞得剧痛。
“别乱来!”南云知拿梳子指她:“不要以为顶着她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仿得了人,仿得了技术吗?”
陈绎心:“………………”
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抬头道:“你家小狗技术很好?”
“对。”南云知彻彻底底的,真醉糊涂了,什么话都能说:“技术好,手也有力!”
“……”
离谱……
陈绎心揉揉后背,开玩笑地说:“要不你试试?万一我跟她一样呢?”
“休想。”南云知竖起梳子:“再乱来我报警了。”
“你报吧。”陈绎心懒得跟醉鬼计较,单手脱掉冲锋衣,马上要脱里面那件。
吓得南云知缩到墙边上胡言乱语:“你……你你,你干什么啊?你不要这样,我是有对象的,我有家室,我有老婆。”
想不到三年前的含含蓄蓄,三年后被酒全然推翻。
这些话,如果不是喝醉了,南云知恐怕到死都不会说出口半个字。
陈绎心脱完衣服,手一撑,撑在了南云知脑袋边,将对方圈拢圈定在一个小小空间。
“姐姐,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她一问,给南云知问傻了,先摇头,后又点头:“你是……陈绎心?”
“对。”陈绎心说:“我是陈绎心。”
“不可能。”
“我真是陈绎心。”
“你不是。”
“……我是。”
“不是。”
“……是。”
“不是……”
算了。
陈绎心压低身子,捉住女人的手往自己脸上碰,从额头到眉心,到鼻梁,嘴唇,面颊,边摸边说:“你瞧瞧哪里不像陈绎心?哪里都是她。”
南云知捏了捏手下的脸,柔柔的,温热的。
但她还是不信:“你们只是长得像。”
陈绎心说:“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人吗?陈绎心没有双胞胎姐妹吧?”
南云知语塞。
“你再看看,身高,模样,发型……呃,发型不算,身材,哪样不同?”
“我的手……”陈绎心晃晃指头:“跟她一样吧?”
南云知一把捉住,低下头一根一根仔细辨别:“好像真的一模一样……”
“样子一样就算了,总不能身材身高手指都一样吧?”
有道理……
南云知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绎心呼口气,总算把傻子骗着。
哄一个聪明的傻子可太累了。
她循循善诱:“……所以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就是陈绎心?”
南云知表情严肃:“有这种可能。”
“……”
陈绎心太阳穴突突直跳,又道:“那要试试吗?”
“试什么?”
“我是不是跟陈绎心一样的技术。”
“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幸好她情绪稳定,反问道:“为什么?”
“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南云知垂眼,睫毛被灯打落进眼底,形成暗灰色的阴影:“我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在国外有没有吃苦,会不会有缺钱的时候,如果没有钱了该怎么办,会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被人欺负,被别人嘲笑歧视……”
陈绎心默然,伸手抚顺对方的发,说:“她很好,刚开始去有些不适应,但她打鼓唱歌都很厉害,马上就找到了工作,第一个月拿到薪水后报了班学英语,确实有不少人歧视,但她都反击回去了,她没有被欺负,过得很充实。”
“她的人生路上,曾遇见过无数喜欢她想跟她长厢厮守的人,可她都拒绝了,三年来,陈绎心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没有。”
南云知湿漉漉的眼睫微微扇动,再说话时,哭腔又涌上喉头:“为什么?”
陈绎心将吻落在那片湿濡中。
“因为……”
“我见众生皆无意,唯有见你动了情。”
她们开始得畅快而热烈,神经牵动着溪流,淌出汩汩涌泉,温热了掌纹。
南云知挣扎着想捉紧脑袋里纷飞乍乱的蝴蝶,记忆与画面重叠起来,哪怕少块拼图,本能反应不会骗人。
倾泻的翕动,汗雾的弥漫,无一不是熟悉的。
她终于在战栗中落地,面前是陈绎心滴水的手。
一切昭然若揭。
……
醉酒的后遗症就是——起床头晕目眩,胃疼,浑身疼,甚至某处也疼……
南云知怀疑昨天摔到那地方了,疼得不行。
她动动手指,骨头也仿佛裂开。
以前喝酒没这样啊……
掀开被子,女人这才发觉自己穿着睡衣,一瞬间,脑子里走马灯般掠过昨日的无数场景。
沈旗不敢,姜浣她们根本没有家里地址,至于苏蔓……苏蔓更不可能。
突然的,厨房传来声响,女人警惕万分。
直到姜丝鸡肉粥的香味钻入鼻腔,她才顿然意识到……
是陈绎心。
是陈绎心!
长镜头越拉越远,拉回数年前,她们住的还是这间房子,用的依旧是同一个厨房。
每次狗崽欺负完她,第二天就会煲姜丝鸡肉粥,软糯鲜香,讨好地说补偿她“体力透支”。
陈绎心推开房门,见女人香肩露在外,一头乌糟糟的卷发蜿蜒茂密,正坐着发愣。
“姐姐。”
刚开口,南云知张大嘴巴,说:“你……”
“我怎么了。”陈绎心手里还拿着粥勺,烟雾在上面扑腾不息,徐徐升起。
“陈绎心?”
“嗯?”
“……陈绎心。”
“嗯。”
“小狗!”
“姐姐。”
“小狗!”
“姐姐!”
一来一回几十遍,陈绎心忍不住笑了:“要不起来吃粥吧?”
南云知耸耸鼻尖,问:“姜丝鸡肉粥?”
“嗯。”
“呵……”
陈绎心一头雾水望她。
南云知下床,抱手逼近:“昨晚对我干了什么?”
“……”
陈绎心无辜:“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狗崽,我浑身疼!”
原来因为这个……
陈绎心说:“可是你昨天又哭又闹,我问你我是谁,你说我长得很像你家狗崽,我说我就是你家狗崽,你偏不信,你说你家狗崽技术好,手有力……嗷!”
她捂住腰,疼得倒吸一口气:“为什么掐我?”
“掐你。”南云知冷笑道:“掐你怎么了?”
“不是啊。”陈绎心喊冤:“我没想跟你做,三年没见,我本来是只想叙叙旧,可是你说我技术好……疼,疼!”
“说是吧。”南云知毫不手软:“还说,嗯?三年没音讯,刚回来就猴急,我让你说。”
“冤枉啊!”
“还叫?”
“是姐姐……”
“再说?!”
“本来就是……”
“你再说!”
陈绎心闭上嘴逃进厨房,还反手把门锁上。
南云知隔着玻璃与她对峙:“狗崽!开门!”
“不开,姐姐打我。”
“不打你,你开。”
“真的?”
“真的。”
门一开,南云知抬手便掐她的腰。
陈绎心抱头鼠窜:“说好不打我的?!”
南云知说:“我没打啊。”
她看着她上蹿下跳,忍不住偷偷笑了。
晨光熹微,气喘吁吁的两人抱作一团。
一如从前。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啦,感恩订阅,稍有不足,请期待下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