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大军近来捷报频传。
先是四川永宁协副将岳钟琪率兵向理塘、巴塘进发, 一路宣扬朝廷驱准安藏旨意,溃叛军并对各部进行招抚,很快收服了理塘全境。紧接着抚远大将军允禵又派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进军西藏, 各路挺进,进程顺利。
抚远大将军允禵也充分展示了他的才能, 一路上, 大将军严明军务军纪,身先士卒, 指挥得当,在军中赢得了不小的声望。
消息传来, 朝中大臣无不称赞皇帝用人眼光独到,没想到抚远大军还有如此才能。
太上皇知道了也很是心怀大慰, 老十四不错,皇帝更是厉害,朕的眼光更是独到,哈哈!
太后见太上皇高兴, 也打趣他:“万岁爷,皇帝的眼光倒是随了你, 用人那叫一个准!”太上皇笑,“朕选的人,哪能差了。”
“只可惜, 有人不高兴呢。”太后慢悠悠道。
太上皇知道太后说的是德太妃,“不用理她。”
早在皇帝封老十四做抚远大将军的时候, 德太妃就来找过太上皇了。她也知道小儿子想立功扬名有所建树,可那是去打仗, 不是别的,没得去吃那样的苦。
德太妃找太上皇絮叨半天, 意思就是不想让允禵上战场。倒把太上皇惹怒了,当年朕亲征噶尔丹,何等的气势!老四老八他们几人哪个没上过战场。
“你看看朕哪个儿子没行过军,打过仗,怎么到了十四这儿就不行了?朕看你是越发糊涂了!”太上皇训斥德太妃几句,不理她了。
德太妃这个气呀,可是又没什么法子,总不能去找皇帝吧,皇帝可不待见她,见不见得着还两说呢。德太妃一股子怒气憋在心里,只可怜了身边伺候的人。
就连十四福晋也未能幸免,见天的召到身边伺候不说,还要听唠叨。
这天德太妃又召十四福晋来,在那里说了起来,“好歹也是和皇帝是亲兄弟,只封了个什么抚远大将军,老八他们,就连那老九可都是亲王了。如今听说还打了胜仗,也不见皇帝有什么表示。还不是你,什么都不会,你看人老八家的,和皇后可热乎着呢……”
十四福晋不紧不慢地说道:“额娘说的对,您还是皇帝的生母呢,要是封了太后什么的,十四爷他也不至于此呀。”
杀人诛心!十四福晋的一句封太后直接把德太妃镇住了,德太妃被噎得半天没顺过气来。
人说兔子急了还蹬鹰呢,这是把十四福晋说急了。
见德太妃这样,十四福晋忙笑着道歉:“哎吆,额娘,您别怪我。我这什么都不会的,连个话也说不好。您可千万别生气呀。”又上前又是要递茶又是要拿帕子地伺候。
德太妃话都说不出来了,指指十四福晋,只说了个“滚!”
十四福晋见德太妃气得厉害,到底有些后怕,忙去找皇后娘娘。
如今十四封了将军,又带了大军出征,十四福晋也一改以前的态度,对皇后多有示好亲近之意。
宝珠见她如此,倒也不计前嫌,与十四福晋处得也算可以。
听十四福晋前来,宝珠自然会给她面子,便叫茯苓迎了出去。
十四福晋随着茯苓进了殿内,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宝珠笑着说句,“自家人,不用多礼。”又叫青黛赐坐。
十四福晋倒也没藏掖,把在德太妃那里的事情说了一通。
宝珠不禁笑了,指指十四福晋,“你这嘴呀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十四福晋想想自己说的,也掩着嘴笑了。
“这事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本宫派人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宣太医去就行了。”宝珠说着,内心不免又感慨了一下,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追权逐利,这有了权力就是好使呀,咳咳!放在以前,自己也在德妃娘娘手下吃过苦头呢。
其实宝珠有些纳闷,要说德太妃也是从宫女走向了高位,总不会是空有美貌不成,要不就是太上皇偏爱花瓶美人?其实宝珠是没明白,有些人妒嫉起来会失智发疯一般。从当年做德妃时孩子被康熙皇帝记到佟贵妃名下,再到后来佟贵妃当了皇后,做了太后,德太妃早已经妒嫉得疯了。
皇后娘娘专门派了皇帝身边的苏培盛去德太妃那里探望。苏培盛也是个会说话的,不仅传达了皇后娘娘的关怀敬爱之意,更是说若太妃身子不舒服,娘娘还要宣太医前来。
德太妃一听苏培盛说太医,就想起那回皇帝让太医给自己开的苦药来,忙不迭地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苏培盛带着小太监走了,过两天,内务府的太监来了,给德太妃这里补了不少瓷器。
太后知道了这事,也是笑得不行。等宝珠过来请安的时候,故意笑她,“好个促狭的皇后,倒把德太妃吓得不得了。”
宝珠嘿嘿一笑,“皇额娘,宝珠也只是关心太妃,哪有吓她。”太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两个笑过一回,太后想起来一件事,正色道:“宝珠,那弘晖出去了有阵子了,真就不回来了?”
说起弘晖,宝珠也敛了笑意,“那孩子……应该是不打算回来了。”
弘晖去年春天里去了江南,如今已一年多了,除了不时有信来,人可是一次也没回来过,甚至连提也没提过要回来。
弘晖前阵子还在信中说,他已经和李瑶坦白了一切,姑娘也支持他。还说已经向李瑶求婚,李家也同意了。
听宝珠这样说,太后也一时黯然。
宝珠安慰太后,“看来弘晖他是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我觉得,还是,还是由他去吧。”
“唉!”太后不由叹一声,“要说这皇家生活,确实也没有那么……只是若真按他的意思,到底是骨肉分离,反而不美。”
“老话也说,子孙自有子孙福。不管那些了。”宝珠慢慢说着,到底是心里不好受。太后反又劝了她半天。
“别的也还好说,就怕他们两个不同意。”
宝珠知道太后说的是太上皇和皇帝两人,“等我先问问皇上的意思。”
宝珠这样说,太后也觉得可以,“太上皇那里,我来说。”
哪知胤禛听了反应倒没有多强烈,“宝珠儿,你拿主意吧。”
胤禛也是想开了,强留一个心不在此道的人,也没什么用。帝王之道,讲得要坚定有气魄,在胤禛眼里,弘晖这样就是还没怎么着呢,便当了逃兵。就算是强让他做了皇帝,也不会是个合格的帝王!
没有弘晖,还有弘历呢,看那小子生来就随了朕!
太上皇可没皇帝这么平静,他就不明白,好好的皇帝家不要,非要去那什么江南什么乡野之处。在太上皇眼里,除了京城除了皇家,可不都是乡野之处。
“不回来就算,朕还是那句话,爱新觉罗家没这份子人!”太上皇就是不明白,自己那几个儿子争这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
“看看,说着说着又来气了。”太后笑嗔道,“小孩子们的事,不管那些。”
“眼不见,心不烦。”太后拈一块点心送到太上皇手边,“您尝尝宝珠刚做的八珍糕,很是不错。太医那儿也说了,药食同源最是温补。”
太上皇的身子如今一年不比一年,太医院里滋补的方子开了一大堆,可惜太上皇不爱吃那些。宝珠便想了这做药膳的法子,太上皇还挺喜欢。当然这也是宝珠的手艺在那儿,她做的东西没人不喜欢。
太上皇拿着点心,心里还是有气在,“他日若是朕大行了,也不用让他来见朕。”
太后愣了一下,太上皇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他向来对“死”这个话题忌讳的很,今儿怎么说起这个来。
“看您说的。”太后强笑一下,转移话题,“您尝尝八珍糕,太医也说温补最好。”
太上皇尝了口八珍糕,“不错,倒让人开了胃口。”太后浅笑道:“宝珠说了,她还有其他的点心方呢,明儿一一做出来孝敬您。”
“宝珠是个好的。”太上皇赞一句。又想起多年前,小姑娘和自己说千古一帝的事来。老四娶了个好媳妇!
转过年春末,朝中仍不见大阿哥身影,正当众人议论着,大阿哥在外面办差时间可不短了,突然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大阿哥在外身染恶疾。紧接着便有急报奏于皇帝,皇帝大惊,急派太医前往求治,哪知已是回天无力,大阿哥逝于回京途中。
大阿哥弘晖薨逝的消息惊动朝野,大臣们都一致认为下任皇帝就是大阿哥了,没想到竟然英年早逝,当真叫人惋惜。
帝后两人痛失长子,悲伤不已。皇帝以亲王规格,将长子弘晖葬于皇陵。
大阿哥长期在外,本来就有许多人觉得奇怪,没想到就这么去了,更让人觉得诧异。不过奇怪归奇怪,倒也没人去较那个真,人都葬了,皇帝的圣旨也下了,这大阿哥就算是活着,他也得死了,真假倒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有人不这么认为。
锐亲王老九允禟觉得其中必有蹊跷,那会儿还好好的和我说生意经呢,怎么转就没了?我不信。
其实一听说弘晖没了,锐亲王挺伤心的,好不容易有个说得来的晚辈,还对自己很有敬仰之意,话还说够呢人就不在了。
可是允禟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要说皇帝这么疼弘晖,怎么看起来还没有自己来得悲恸。别看皇帝天天冷着个脸,可允禟毕竟跟他混得时间长,还是能看出来个一二的。
皇帝虽然什么都没说过,可是这位子却是要传给弘晖的。允禟就不信,看重的儿子突然没了,皇帝还是这么平静!
允禟也是个混不吝的,直接就问皇帝了。
“皇上,弘晖他真的……”
皇帝正看折子,眼皮都没怎么抬,“朕说他死了。”
你……算了,你是皇帝你嘴大。
允禟再琢磨还是不行,又找了老八和老十三来,把自己的怀疑一说,又把自己去问皇帝的事也说了。把个怡亲王十三爷惊得呀,“你竟然去问皇帝了?”
允禟点点头。十三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大大的服字呀。人家孩子都没了,这样的时候,你还去问人家是不是真的死了孩子!
廉亲王道:“不管真假,皇帝都下旨说了,老九你就别再问了。”到最后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允禟向来是怕四哥服八哥,听廉亲王这样说,他点下头,“不问了。其实我怕是真的,也想安慰一下皇帝四哥的。”
有你这样安慰的嘛!十三瞪他一眼。
乐缨一知道弘晖出事,就去找宝珠了。
乐缨见了宝珠,话还没说出来,泪就先下来了。再看宝珠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忍不住哭了出来,“弘晖他怎么就……”
这可是捧在手心疼在心里长大的孩子呀,怎么会这样就没了。
宝珠一时又被勾起了伤心来,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茯苓知道娘娘心里难过,又怕她太过伤情伤了身子,忙劝道:“娘娘,您别想了。”
看八福晋在哭,又劝道:“福晋您也别伤心了。娘娘刚才哭了半天呢,您好歹哄哄她。”
“姐姐,别伤心了。他已经不管咱们了,咱也别想他了。”乐缨拿过帕子,带着哭腔劝宝珠。
宝珠点点头,“不去想了。”
茯苓也在一旁劝,“福晋说的是,娘娘你顾着自己。”
宝珠拭拭眼泪,不禁叹,“儿女都是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