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马路那样空, 让暗灰色的路面看上去像浩渺无垠的海面。

  昏黄的路灯灯光洒在上面,泛起波光。

  近似琥珀的颜色包裹了周琨钰开着的车,点滴分秒变得浓稠, 让人的心慢下来,细品这一刻的感受。

  很奇妙, 你知道周围的万家灯火都在演绎热闹团圆,而眼前的景象却寂寥到让人小臂泛起一点点的颗粒。

  以前周琨钰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的热闹抛弃。

  从小沈韵芝待她不亲, 家里的规矩总是大过于感情, 即便春节一同回南, 也是唯唯诺诺,生怕当着家乡人的面行差踏错一步,有损于周承轩的面子。

  那时候心情也是割裂的,热闹都是别人的热闹,她和代珉萱混迹其间、言笑晏晏, 有归属感么?并不尽然。

  现在得到了一些,失去了一些,抱着一颗坦然的心,更为平和的去看这个世界。

  等一个红灯时, 车里暖气融融吹着,她打开车窗。

  手微微探出, 感受夜风从她指间滑过,继而被波及的是她的长发, 在脸侧被撩动, 浅金的灯光变作发丝间簌簌落下的金沙。

  她感到自由, 也感到宁静。

  或许改变的并非这个世界,而是她的心境。

  周琨钰关上窗, 打开音响,一首英文老歌静静环绕:

  “As time goes by

  Moonlight and love songs

  Never out of date……”

  红灯并不令人心焦,再转过一个路口,她就能遥遥望见慈睦的大楼了。

  那里有在等她的人。

  周琨钰唇边浮着浅浅笑意,然而这时伴着砰的一声,车身猛然一晃。

  周琨钰反应过来:有人撞上了她的车。

  她从驾驶座下来,对方是个年轻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周琨钰走近闻了闻,没有酒味,不是醉驾。

  周琨钰:“怎么回事?”

  姑娘:“今天路太空,开快了,又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

  姑娘咧嘴一笑:“想爸妈,明年换个大点的房子,就能把他们接来过年了。”

  她瞥一眼周琨钰的保时捷:“姐,你看……”

  “没事,按流程走保险,你不用赔什么钱。”

  “诶,好。”

  这场轻微事故的责任很清楚,两人把车头车尾和车辆碰撞处的细节拍了照,发给各自的保险公司,又约定了时间一起去处理。

  姑娘再次对她道歉:“姐,真不好意思。”

  “没事,新年快乐。”周琨钰声音轻柔:“祝你明年实现自己的愿望。”

  “姐,你也是,诶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去庙里的时候一道帮你拜。”

  周琨钰笑道:“平安。”

  姑娘赶着去和朋友跨年,先开走了自己的车,但周琨钰的车严重些,不好再开上路,便先开到路边停下,联系了保险公司的人过来处理。

  本想打车回慈睦,可除夕夜出租少,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到网约车。

  周琨钰想了想,拎着包,在光影斑驳的马路上开始跑。

  跑过光影织就的琥珀河。

  跑过曾如路面般灰淡的寂寂岁月。

  跑过所有经历过的拉扯、沮丧和无望。

  她在咚咚的心跳声中,告诉过去的自己:周琨钰,往前走,别回头。

  走过所有的雾障和荆棘,你未来的方向,永远在你自己手里。

  手机响起。

  周琨钰从包里摸出:“喂?”

  辛乔:“你在哪呢?”

  周琨钰的声音随步调而起伏:“我来不及了,你现在,到医院楼下等我。”

  辛乔疑惑:“周琨钰,你是在跑吗?”

  电话直接挂了。

  周琨钰没有多余说话的功夫,把手机丢回包里。

  此时,病房。

  辛乔本是趁着零点之前,来对龚远和陆晴道一声“新年快乐”,这会儿满脸疑惑的站起来:“我下楼一趟。”

  “去哪?”

  “琨钰让我下楼等她。”辛乔:“我怎么听着她……好像在跑。”

  “跑?”陆晴诧异:“没出什么事吧?”

  “听声音挺镇定的,不像有什么危险。”辛乔:“我下去看看。”

  零点眼看不远了,走出病房前她望一望病床:“龚远,陆晴。”

  “祝你们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对有些人来说,这或许只是手机群发短信里最寻常的四个字。

  对他们而言,这却是最珍贵、也最郑重的祝福。

  龚远开口:“辛乔,也祝你平安。”

  辛乔抿了下唇角,笑笑。

  她匆匆乘电梯下楼。

  除夕夜的零点到来前,医院楼前是空荡的,只有一缕缕冷空气绕着人打旋,撞在暴露在冬夜被冻硬的灵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若快乐,那声响便也快乐。

  不过此时辛乔的快乐不太纯粹,来回踱着步,疑惑周琨钰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很快,疑惑又被另一种焦灼取代。

  她不停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时间。

  十一点五十五了。

  十一点五十七了。

  十一点五十九了。

  为什么周琨钰还没回来?

  ******

  此时的马路边,周琨钰在一路狂奔。

  她体能不算糟,每周去数次健身房来维持外科医生所需的健康,只不过开车时觉得一个转角就到的路,脚步丈量起来要远得多。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路边隐隐传来的一阵欢呼让她心里一惊:难道已经零点了?

  慌乱间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眼,时间定格在十一点五十七分。

  她已经能望见慈睦的大门了。

  她能赶得上么?

  说实话看上去很难。

  进慈睦后还有好长一段路,而她的体力几近耗完。

  这个小小的遗憾,会成为她与辛乔和好后吵的第一架么?

  周琨钰挑挑唇角:这种充满情趣的吵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

  当医院窗口开始传出人们的倒数:“十,九,八,七……”

  辛乔在楼下踱着步,攥着自己的手指。

  “和周琨钰一起跨年”。

  为什么这件事变得如此重要呢?

  从前她是一个连节日都不在意的人,那样的热闹和馨暖甚至让她隐隐有些无所适从。可跟周琨钰在一起后,她看待生活的方式在点滴改变。

  原来“仪式感”,属于对生活有期许的人。

  她的心曾被焚烧成一片荒原,是周琨钰重新带来了一个春天。

  于是,春草重新冒出毛茸茸的头,世界优柔,白蝶翩跹。

  若周琨钰真有什么事耽搁了,她也不是真的生气,而是一种撒娇般的嗔意。天哪辛乔!她心里默默慨叹:完了,你真的变软妹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世界对你终于有所偏爱。

  当你爱的那个人,始终对你有所偏爱。

  如果周琨钰真的迟到,要不要趁机罚一罚周琨钰。

  记得以前周琨钰帮她备考时,她若背得不好,周老师打过她屁股。

  那么,她也打一打周老师的屁股?

  ……不敢想不敢想。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踏碎了周遭的宁静。

  辛乔恍然抬头,看见周琨钰拎着包向她飞奔而来。

  素来端庄娴雅的女人,此时酣畅的跑着,白皙面颊上的红晕一路染到太阳穴,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看上去那么自由,平时规矩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随夜风招展,一同扬起的还有她深灰大衣的下摆。

  那一瞬辛乔想起了振翅腾空的鸽子。

  会飞的鸟,终究是属于自由的天空。

  这时传来的倒数声在继续:“四,三,二,一!”

  来不及了,倒数到“一”时周琨钰距她还有两步之遥。

  周琨钰直接跃了一步,放弃所有重心,扑向辛乔怀里。

  辛乔展开手臂,稳稳承接了她所有的重量。

  零点的钟声敲响,耳畔遥遥传来窗口人们互道祝福的热闹。

  而医院楼前的这一小片天地是宁静的,变作独属于她们二人的世界。

  辛乔紧紧拥住周琨钰,听周琨钰在她耳畔说:“辛乔,新年快乐。”

  她把周琨钰视作一桩信仰,所以周琨钰的这句祝福,具有神祇般的重量。

  其实周琨钰没能及时赶到的话,她也能体谅,会用类似“打屁股”的玩笑让这事过去。

  但总有不甘。

  总有遗憾。

  什么都比不过零点跨年之时,周琨钰稳稳在她怀抱之中。

  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本无效力,人生本质虚无。

  是你身边依依相伴的人,赋予了它们最特别的涵义。

  ******

  等周琨钰在她怀里喘匀了,辛乔问:“怎么回事?你车呢?”

  “追尾了,我停路边了。”

  “啊?!”

  周琨钰笑:“不是什么大事,我联系了保险公司,一会儿过去把钥匙给他们。”

  “你人没受伤吧?”

  “没有,没那么严重。”

  “木木呢?你是不是把她送去什么地方了?”辛乔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这时辛乔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摸出来一看,是辛木发来的微信:“”

  “老姐,新年快乐。”

  周琨钰凑过来与她一起瞧。

  自拍上两个小姑娘肩并肩站在阳台,一样的手持烟花捏在指间,闪光的模样像一个小小童话。

  辛木对着镜头在笑,旁边的小姑娘长得可爱,却不肯看镜头,一脸别扭。

  辛乔:“这谁啊?”

  周琨钰:“企鹅同学,田沅。”

  辛乔回忆了下:“就是木木想跟她抢第一的那个?”

  周琨钰点头。

  “木木是去找她了?为什么?”

  “你说呢?”

  辛乔思忖:“莫不是她们亦敌亦友,相爱相杀,惺惺相惜……”

  周琨钰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辛乔:“然后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想拜个把子吧?”

  周琨钰:“……你姑且就这么理解吧。”

  “她今晚就住人家那儿了?”

  “嗯,田沅的父母去外地出差了,在邶城也没其他亲戚,木木去陪她。”

  “她干嘛不让我送她过去?”

  “你说呢?”周琨钰睨她一眼。

  “不行,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周琨钰拉她一把:“你别想这事了,先陪我去处理我的车。”

  辛乔于是陪周琨钰回到路边,把钥匙交给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两人又回了慈睦,辛乔问周琨钰:“冷不冷?”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

  周琨钰指指僻静处的一张长椅:“那趁着秦主任能帮我盯一会儿,我们在楼下坐坐,这儿安静。”

  “好啊。”

  两人坐在长椅上,辛乔揽着周琨钰的肩,与她头抵着头。

  自辛雷去世以后,她内心鲜少有这么充盈的时候,像吃饱了饭的胃,饱满而发胀,沉甸甸坠着,带来浓浓的安全感。

  周琨钰叫了声:“辛乔。”

  辛乔没答话,因为她觉得她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她转过脸,周琨钰冰凉的指尖捧住了她,唇瓣却是温热,缠绵的吻上了她。

  她们初识时,总是那般激烈,等到拥有了能接吻的感情,却又总是那般绵长。

  辛乔是喜欢这样的,喜欢周琨钰探出一点舌尖,偶尔轻吮她唇角,细细密密的吻她。好像所有的汹涌变作“细水”,而后边跟着一个令人心安的词叫做“长流”。

  周琨钰轻轻放开了她,眼睛亮亮的,唇瓣透着莹润。

  笑道:“其实我也买了烟花回来。”

  “想放么?就是木木她们玩的那种,手持烟花。”

  她知道辛乔这人挺倔,那些孩子气的作为,在辛乔身上好似自动被屏蔽。

  其实周琨钰也理解,辛雷离开后,辛乔如果不一夜砍掉自己那些青涩的、稚嫩的、柔软的枝蔓,她该如何带着辛木一路往前,独自闯过那么多的荆棘呢?

  可此时辛乔乖顺的答她:“好啊,想放。”

  周琨钰取出烟花,辛乔掏出打火机。

  小小的冷燃烟花,一点不张扬,不起眼,握在指间,冷白的莹莹微光迸出来。周琨钰捏着烟花晃两晃,辛乔就用自己的烟花追着她,跟她一起晃。

  周琨钰笑:“好幼稚。”

  辛乔扬起唇角:是啊,多久没做过这样幼稚的事了呢。

  她抬眸望了眼。

  果然,城市的灯火太通明,在这样的地方,是望不见星星的。

  可指间的冷燃烟花,那冷白的微光时而闪动,恰似天边灵动的星。

  “周琨钰,谢谢。”辛乔望了会儿烟花,捏住周琨钰的手,去吻她在夜色中微凉的指尖:“还有,很爱很爱你。”

  原谅我这般不善言辞的人,只能在“爱”前面笨拙的堆叠程度副词。

  可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

  这一晚,辛乔在办公室陪周琨钰值班。

  第二天,周琨钰下班后,打车去田沅家接辛木。

  辛乔眼巴巴站在出租车外:“真的不带我去吗?”

  周琨钰笑:“木木不想让你去。”

  顺利接到辛木,辛木上出租车后,紧紧搂着周琨钰手臂,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啦?”周琨钰柔声问:“你们聊什么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轻晃映进辛木的瞳仁。

  镜片上倒映城市的景象,说不上是热闹还是寂寞。

  “田沅说……”辛木低低的开口:“她中考以后,就要去美国读高中了。”

  周琨钰怔了下。

  这消息的确有点突然。

  她侧脸对辛木说:“现在这个时代,联系很方便的,你们可以发信息,打电话,还可以视频。”

  辛木气鼓鼓的说:“谁要跟她发什么信息、打什么视频。”

  周琨钰问:“你生她气了?”

  “因为她要走?”

  辛木不说话。

  周琨钰劝:“这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呀。”

  辛木闷闷的说:“我也不是生气。”

  “而是我知道,人一旦生活环境不一样了,要保持联系是很难的一件事。”

  “刚开始大家都想得好好的,要每天发信息、要三天打一个电话、要每周视频。”

  “小学毕业时,跟多少朋友不都是这样约定的吗?可后来,大家上了不一样的初中,有了不一样的圈子,认识了新朋友,信息和电话变得越来越少,变成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

  “后来等有一天自己忽然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跟这个人已经大半年没联系了。”

  辛木赌气似的说:“我才不要跟田沅变成这样,等她走了,我就跟她绝交!”

  周琨钰:“好,我支持你。”

  辛木:“你不劝我吗?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

  周琨钰:“如果你想让田沅记得你,这样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辛木哼了声:“我才不在意她记不记得我呢。”

  周琨钰把手臂抽出来,拥住她的肩:“好啦,我知道。”

  辛木缩在她怀里,抿唇望着窗外的街景。

  周琨钰轻抵一下她额头:“我觉得,你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辛木闷声道:“你又不是算卦的。”

  周琨钰:“说不定我是呢?”

  辛木:“拜托,你是医生哎,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周琨钰柔润的扬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

  春节以后,辛乔主动对周琨钰提出:“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木木搬到你家去住好吗?”

  周琨钰瞥她一眼:“搬过来,然后呢,不会是想给我交房租吧?”

  辛乔心想:哟,讽刺她。

  周琨钰现在沉迷于把辛乔变成柴犬被拉脸的表情包,伸着纤白指尖,去捏辛乔侧颊软软的那团肉。

  辛乔就好脾气的任她捏着,一边摇头:“不交。”

  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一个互相影响、改写、最终相融的过程,十八岁的她与八岁的她自然不尽相同,二十八岁的她又如何一定要固执保持着十八岁时的观念呢?

  周琨钰终是用自己的温柔和魄力,让她全心接纳了这一点。

  搬家那天,周琨钰有手术,周可玉正好休假,过来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辛乔叮嘱:“小心门户,注意安全。”

  周可玉笑道:“放心吧,都是自己打拼过来的,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周琨钰提前预约好了搬家公司的车,这会儿司机与辛乔取得了联系,又帮着把打包好的东西运上车。

  辛乔和辛木跟着登车,辛木降下窗户。

  周可玉站在车边对她俩微笑。

  辛木说:“可玉姐姐,你自己保重喔。”

  周可玉:“你也是,木木,想吃我做的饭了就直接过来。”

  辛木:“放心吧,我们会时不时回来看看的,少不了有麻烦你的时候。”

  她俩聊完以后辛乔才开口,简单三个字:“走了喔。”

  周可玉笑道:“嗯,走吧。”

  辛木冲她摇摇手,升起车窗,车载着姐妹俩离去。

  周可玉站在原地目送。

  人渐渐成长,是一个渐渐变得胆小的过程。被生活磨灭了眼底的神采,再出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时,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怕。

  再多的悸动也抵不过对“合不合适”的理性考量,最终变成拖着疲惫身躯在下班地铁里的心底那声叹息:算了吧。

  可原来也有人不要算了。

  原来也有人会向着对方的方向,不停地去跑、不停地去追。

  周可玉低头笑笑:傻子。

  可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这样的傻子。

  她往旧筒子楼里走去。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遇到一个人,让她再当一次这样的傻子吧。

  ******

  高难度的手术耗费了周琨钰的体能与神思,开车回家时,她却习惯性绷着精神。

  黑漆漆的夜色压在她肩上,连同地库素来寂然到让人发慌的空气,她拎着包踏入电梯,忽然荒唐的想:今天辛乔和辛木要搬家过来这事,辛乔不会反悔吧?

  毕竟,那么倔的人。

  走到门前用指纹开锁。

  “滴。”

  屋里并非像往日黑暗与夜色连成一片,馨暖的灯光倾泻出来,柔柔的包裹了她——

  那一刻周琨钰忽然有种感觉:直到这时,她终于彻底从周家那幢幽竹掩映的老宅里走出来了。

  那里太大也太幽邃,周承轩喜欢暗调的置景灯,散落的灯光很快被夜色吞没,甚至照不清眼前路。

  周琨钰拎包进去,辛木跑过来跟她打招呼:“琨钰姐姐,你下班啦。”

  周琨钰笑着点头:“木木。”

  两人一起往屋里走,周琨钰把包很随意的扔在沙发一边,自己倚坐过去。

  辛乔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下班了?准备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三鲜汤。”

  周琨钰说:“我不吃饭。”

  辛乔愣了下:“为什么?你生病了?”转身想去厨房洗净了手来摸周琨钰的额头。

  周琨钰叫住她:“我想吃薯片。”

  辛乔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什么?”

  周琨钰已习惯那样端雅的笑了,所以此时她看上去仍是温文而得体,嘴里却清楚的重复一遍:“我说,我不想吃晚饭,我想吃薯片。”

  辛乔反应过来,低着头笑。

  以往对周琨钰来说,家从来不是放松的地方,不管在医院工作再累,回家要继续吊住一口气,陪周承轩晚餐或宵夜,回答周承轩关于医院的一些问题。

  同时注意着不要让沈韵芝挑出她的毛病,不要让周济尧抓住她的马脚。

  薯片只是一种象征,周琨钰是想说,以前在周家,她什么都是循规蹈矩,从不行差踏错一步。

  现在她有自己的家了,她要随心所欲,她要为所欲为。

  辛乔说:“周琨钰,你这样好像山大王。”

  “你说什么?”

  辛乔又弯唇笑。

  周琨钰问辛乔:“你特意做了三鲜汤,我不吃,你生不生气?”

  辛乔摇头,一边解下围裙:“我下楼去给你买薯片,你要什么口味的?”

  “都要。”

  辛木跳出来:“我也不吃晚饭,我也要吃薯片。”

  辛乔摇手指:“你不行。”

  “为什么?!”

  “你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是要规规矩矩吃饭。”

  “辛乔你偏心!”

  “不是偏心,是姐姐和女朋友的区别。”辛乔套上外套,准备下楼,一边跟辛木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周琨钰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两口三鲜汤,晚饭后,和辛木一起吃着薯片,看了会儿热播剧。

  她当真任性,每个口味的薯片都拆开来,浅尝个一两片。辛乔好脾气的拿保鲜夹,又一包包的帮她夹好。

  好不容易等辛木回房准备睡了,周琨钰睨向辛乔:“辛警官。”

  “我们今晚换一种玩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