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辛木出门上学的时候交代辛乔:“虽然你归队了,但你可不能参加训练啊,你们片儿警不是还管抓猫逮鸡什么的么, 也让你队友先上。”

  辛乔笑一声:“知道了。”

  周琨钰和辛乔一起收拾着出门:“那,下班再见?”

  辛乔:“嗯。”

  轻薄晨曦中谁人如水的双眸招摇, 又挑拨着谁的渴望,可若一味顺从这渴望的驱使, 是否显得自己太过黏人而软弱?

  辛乔定了定神, 背着包和周琨钰一同走出去。

  夜里的雾气还未散尽, 一条旧旧的窄街像溯游的河。

  辛乔似不辨方向的旅人, 走得吞吞吐吐。

  脚步带着她往前,脑子催着她流连。

  一边想表现自己恋爱后的镇定,一边又被心里本能的渴念驱使。

  好想亲一下周琨钰再走啊……

  辛乔,想不到你真正谈起恋爱来,这么黏人啊。

  可现在都快走到旧街口了, 身边往来的街坊邻居多了起来,辛乔只得作罢。

  然后就,后悔了一整天。

  ******

  因是第一天归队,辛乔下班后留下来提交病历, 做了些登记上报。

  从队里离开时,夜色茫茫铺陈, 她给周琨钰发了条信息:“下班了吗?我刚下。”

  “嗯,已经回来了。”

  辛乔的唇角挑起。

  回家的路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老城区的青灰砖瓦, 头顶交错纵横的电线映着老皇城的朱墙, 路上骑自行车的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随着秋末温度降低,路边小店开始卖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和糖雪球。

  可就是让人觉得, 世界可爱了那么几分。

  辛乔踏进旧街的脚步匆匆的。

  急什么呢,明明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离开。

  可就是想早一秒看到她。

  辛乔踏着夜色几乎变成跑的,远远望见罩着圆形铁皮的路灯下,旧筒子楼的灰砖墙边站着个人。

  周琨钰穿着端庄白衬衫,外面罩着件轻薄风衣,一头浓密的乌发柔顺的披在肩头。

  跑近了,便能看见她抱着双臂,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连身后的电线杆和还没枯尽的衰草都成为她的布景。

  辛乔跑过来,带起一阵氤氲的风,月光淡淡,尽融在这阵风里。

  周琨钰笑道:“看来身体是真好了。”

  辛乔带着些喘:“你不是早就下班了么?怎么不上去?”

  “等你啊。”周琨钰说:“想早一分钟看到你。”

  然后在辛乔开口之前,周琨钰伸出在夜色中微凉的手指,捧住她两边侧脸。

  那凉意让她本能一缩,可周琨钰不让她逃,接着是与那冰凉相反的一阵温热。

  在她把想吻周琨钰这件事说出口以前,周琨钰把她带到旧筒子楼挡出的阴影暗处,主动吻了她。

  在如雾的夜色中。

  在昏黄的路灯边。

  她们躲在偏安一隅的世界角落,偷偷的接吻。

  周琨钰的唇瓣来回轻吮,原来吻也可以像一个缠绵的拥抱。

  直到放开,周琨钰含着笑意的双眸弯弯的,还带润泽之气的唇凑到她耳垂边,轻轻撞了一下:“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周琨钰轻声说。

  秋天是不应该有闷雷声的,轰隆作响的只是辛乔自己的心跳。

  周琨钰轻轻揽住她的手臂:“走,一起回家吧。”

  辛乔也没多话,和她一起上楼。

  秋夜怎会如春天一般撩人呢。

  旧筒子楼的声控灯从来都是一层亮一层不亮,她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觉得周琨钰捧过的侧脸犹在发烫。

  不知何时飘走了一片云,月光忽而盛大起来,从镂空的楼道墙砖间透进来,带着点暖调子的青黄,让周遭好似被浸入一坛青梅酒。

  辛乔忽然想起辛木背过的一篇文章——

  “当我们爱上什么人时。”

  “我们会说,今晚的月光很美。”

  ******

  这天,辛乔在队里值班备勤,晚上不回家。

  周琨钰下班回到旧筒子楼,辛木问她:“晚饭想吃什么?红烧牛肉还是酸萝卜老鸭?”

  周琨钰有点意外:“你会做这么复杂的菜?”

  辛木神秘一笑,掏出两包方便面晃晃。

  “……”周琨钰道:“你是发育期,吃多了油炸食品不好。”

  辛木:“放心,我们煮挂面,只用方便面调料包而已,面饼拿给小卖部老板,让他给需要的人。”

  周琨钰:“还是我来做菜吧。”

  辛木直摆手:“别别。”

  周琨钰眯了眯眼:“木木。”

  “你是怀疑我根本就不会做菜吧?”

  “没有的事。”辛木一双眼亮闪闪的望着她:“这不是我老姐难得没在家霸占厨房么,我不得给你表现表现?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面还是能煮好的。”

  周琨钰笑道:“那好吧。”

  “你选哪个调料包?”

  “红烧牛肉。”

  “没问题。”

  辛木走进厨房捏了一下拳。

  她在辛乔那儿积攒的失败经验够多了,在周琨钰这儿怎么也该成功了吧。

  对不起了老姐,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她端着两碗糊成一团的面出来,已经摆好桌子的周琨钰陷入了沉思。

  辛木:“我们家的面就是这个材质。”

  周琨钰:“好,我信了。”

  她挑起一筷子面,鼓起勇气。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辛木放下筷子去开门:“可玉姐姐?”

  周可玉扬扬手里的一兜子菜:“你姐今天是不是值班?我怕你没地方吃饭,要不你去我家吃?我打算自己做饭。”

  “不用了,我和琨钰姐姐煮了面。”

  周琨钰这时走到辛木身后来,揽着她的肩,对门外的人招呼:“周小姐。”

  周可玉:“周小姐,你这是……”

  周琨钰笑容柔和:“我现在住在这。”

  辛木:哦豁,修罗场。

  周琨钰问:“刚下班?”

  “嗯。”周可玉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买了点菜准备自己做饭。”

  “木木煮的面……”周琨钰轻轻的笑了声:“有点行为艺术。我也打算自己做两个菜,要不一起?”

  辛木震惊了:妖精就是喜欢刺激啊!这怎么还有嫌火烧得不够旺,自己攒修罗场的呢?

  没想到周可玉还答应了:“好啊。在这还是下楼去我家?”

  好好好,辛木心想,你们都是王者。

  周琨钰问辛木:“要不就在这?”

  “可以呀。”

  周可玉便换了拖鞋进来,跟周琨钰一起走进厨房。

  “周小姐会做菜?”

  周琨钰弯唇:“我们俩都是周小姐,这样叫起来好别扭,要不,叫名字?”

  “好啊。”

  周琨钰答:“我会做菜,从小爷爷并不把我们看得多娇气。”

  她剥着两颗番茄,周可玉则切着甜椒:“你和辛乔……”

  “我们在一起了。”

  周可玉笑笑:“我猜就是。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周琨钰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她一度也想过,辛乔是不是更适合跟她在一起。

  “嗯。”

  周可玉说得如此坦荡,厨房里的氛围反而一下子松快起来。

  她把切好的甜椒装进盘里:“我跟辛乔说过这件事,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了。”

  “其实以前,无论我是不是对辛乔有过心思,我都觉得辛乔不该和你在一起。”

  周琨钰:“我明白。”

  周可玉:“曾经你和陈先生到我们公司开会,陈先生说要和你订婚,被我做会议录音时一起录下来了。那段录音,我也拿给辛乔了。”她问:“你会怪我么?”

  周琨钰:“不会,那段时间是我自己的做法有问题,而且你是辛乔的朋友,当然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

  “不过我要解释一下,那并非我本意,后来我也跟辛乔说清楚了。”

  周可玉:“嗯,我能想到。但……”她想了想:“辛乔喜欢你太多了,所以,你很轻易的可以伤她,上次是录音,以后是可以是任何东西。”

  “你可能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不过,不怕你笑话,上一段感情中,我就是被伤得彻彻底底的那个。所以看着辛乔的时候,怎么说,有点……物伤其类?”

  周琨钰听她这么说,偏了一下头,在脑后束了个低马尾的乌发,散出一缕碎发从额前垂下:“你知道以我家的情况,我想跟辛乔在一起其实挺难的,你猜最终让我下决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不知道。”

  “其实是特别小的一件事,她外出学习出了点事,住院时我正在当地的医院义诊,很久没睡了,她让我睡十分钟,到点叫醒我。”

  “我特别担心到点了她不叫我,我怕她好心,想让我多睡一会儿。可是十分钟后,她真的准时叫醒了我。”

  周可玉:“她不心疼你吗?”

  周琨钰:“她尊重我,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弱者,她相信我有能力去承担我需要承担的一切。”

  “其实在我们的感情中也一样,我从不觉得我是一个上位者。”

  周琨钰说着笑了笑:“我也会为她哭,也会为她伤神,也会为她带给我的难题而彻夜难眠。可是对我来说,因为是我自己选择的感情,无论好的一面还是不好的一面,我都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承担。”

  “对辛乔来说也是一样,既然她选择跟我在一起,我就相信她有能力承担我带来的一切。我不能保证未来跟她一路顺风顺水,因为我们俩差距确实挺大的,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一直这么相信她,然后好好的跟她磨合下去。”

  周可玉正在打蛋,手滞了滞。

  然后挑挑唇角,继续打下去:“希望有一天我也足够幸运。”

  能够遇到这样一段感情。

  不是因为合适,只是因为喜欢。

  ******

  辛木刷了会儿题,就听周可玉叫:“吃饭了。”

  她放下笔,看到两个姐姐一人端着一道菜正往桌上放。

  周可玉:“今天比较晚了,就只炒了两个菜,另外做了个番茄蛋汤,行么?”

  辛木:“行,行。”

  她的注意力放在观察周琨钰上。

  怎么感觉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还在吸鼻子。

  不会吧?在她的想象里就算修罗场斗起来,也是周琨钰大获全胜啊。

  三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周琨钰全程低着头,时不时揉揉眼睛,看上去委屈极了。

  辛木心想:不会吧。

  周可玉跟她说什么了?

  她现在可后悔可后悔一度想要撮合周可玉和辛乔了,她是不是罪魁祸首啊?

  辛木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可玉姐姐。”

  “琨钰姐姐现在已经是我姐女朋友了,而且我也已经认可她了,那在我们家,你就不能欺负她的。”

  周可玉愣了下。

  周琨钰笑着叫她一声:“木木。”

  “没有人欺负我啊,是你姐买的洋葱太辣了,我切的时候又揉了下眼睛。”

  辛木:……

  周可玉瞋她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对不起。”辛木抚着胸口:“我还以为你们真吵起来了,我就说我老姐也没那么大魅力啊,吓死我了。”

  吃完晚饭,周可玉回去了。

  辛木问周琨钰:“琨钰姐姐,你晚上怎么安排?”

  “我有些工作要处理。”周琨钰问:“你呢?”

  “我继续刷题。”

  辛木分了半张写字桌给她。

  护眼台灯下,辛木累了,暂时停笔,悄悄瞥她一眼。

  周琨钰对着笔记本电脑,手里拿着本医学书,睫毛长到可以过滤光影,在眼下打出毛茸茸的一片,又沉静,又安宁。

  辛木在心里说:真不知是怎么看上我姐的。

  周琨钰察觉她目光,抬头柔雅而笑:“怎么了?”

  “你视力好么?”

  “嗯?”周琨钰:“还行。”

  辛木瞥了下嘴。

  周琨钰:“怎么,你近视啦?”先主服

  辛木揉揉眼睛:“我也不好说,可能是有一点吧。”

  “别揉,手上有细菌。”周琨钰问:“怎么没跟你姐说?”

  “她从小就提醒我注意眼睛,我跟她说,她不得大骂我一顿啊?而且就算我真近视了,应该也没多严重。”

  “不行,放任不管会越来越严重的。”周琨钰说:“我明天下班带你去一趟眼镜店。”

  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洗澡睡觉吧,你明天还得上学呢。”

  辛木打了个哈欠:“你先去洗,我把剩的这两道大题做完。”

  周琨钰站起来:“好。”

  “哎。”辛木叫住她:“你知道怎么用吗?”

  “往右是热水,这热水器不太好,你得往右边多调一点儿,要是洗着洗着变凉了,你就叫我。”

  周琨钰弯弯眼睛:“好。”

  辛木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不一会儿,周琨钰擦着头发走进来:“木木,你去洗吧。”

  辛木一抬头,差点没喷鼻血。

  诚然周琨钰穿着规规矩矩的长袖长裤睡衣,但材质是那种很薄的丝绸,垂坠在她身上,反而把她姣好的轮廓勾勒得“犹抱琵琶半遮面”。

  尤其胸口,怎么感觉比以前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更那什么了。

  她老姐……她老姐……

  真不是个东西!

  辛木一边在内心谴责辛乔,一边忿忿向浴室走去。

  洗完澡出来,她往辛乔房里瞥了眼,灯已经熄了,想来周琨钰已经睡了。

  她走回自己房间,关了灯,爬上床。

  忽然触到一个温软怀抱,吓得她往边上一弹,一句“鬼啊”还没叫出口。

  周琨钰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是我。”

  辛木按着如雷的心跳:“你你你!我们辛家满门忠烈!你嚯嚯我姐还不够!你还要……”

  来嚯嚯我!

  妖精!

  周琨钰笑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睡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喜欢在睡前和姐姐聊天。”

  周家的老宅太大了,家教也太严了,她只能一个人待在自己卧室,只有偶尔代珉萱留宿的时候,来她房里找她说说话,再溜回自己房间,算是唯一的慰藉。

  真奇怪。

  明明曾经那样依恋过代珉萱,现在回想起来,两人渐行渐远,回忆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什么都变了。

  黑暗里,辛木往她这边缩了缩。

  她给辛木掖好被子。

  “琨钰姐姐。”

  “嗯?”

  “你是知道你爷爷以前的事以后,就不想回家了么?”

  “是,我没办法接受。”

  “那你会难过么?”

  “你不告诉别人,我就告诉你。”

  “我当然不告诉。”

  “其实,会有一点。”

  “噢。”辛木小声说:“那你现在住在这里,也和你自己家一样的。”

  周琨钰笑了:“谢谢你今天维护我。”

  “什么?”

  “以为可玉欺负我的时候啊。”

  辛木有些脸热。

  但等一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周琨钰今晚还叫她别用手揉眼睛呢,那么注意眼部卫生的医生,会用切了洋葱的手揉眼睛?

  不会是故意惹她心疼的吧?就因为周琨钰和她老姐要正式定下来的时候,她作为家里唯一还清醒的人十分犹豫?

  真的是妖精啊!她们满门都要被嚯嚯了!

  周琨钰轻声叫她:“木木。”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辛木顿了顿:“嗯,我老姐是个特别倔的人,你欺负她,她就算再难过,也一声都不会吭的。”

  她问周琨钰:“你既然选择跟她在一起,那这一次,你能保证永远跟她在一起么?”

  周琨钰:“我不能保证。”

  辛木咬了一下嘴角。

  周琨钰声音很柔:“人生有太多意外了,哪怕再厉害的人,也没办法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作为一个见惯生老病死的外科医生,她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我能保证的是,我会把‘永远’当作和她在一起的目标,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放开她的手。”

  黑暗里,点点的呼吸是会隐身的萤火虫。

  辛木小声说:“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她转了个身,蜷到周琨钰怀里,周琨钰的手搭到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困了?”

  “琨钰姐姐。”辛木声音变得更低:“你小时候,跟你妈妈一起这样睡过么?”

  “没有。”周琨钰答:“我们家教很严,我妈妈甚至不会抱我,更不会这样陪孩子睡觉。”

  “噢。”辛木有点意外,又往周琨钰怀里钻了钻:“我也没有。”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在那前两年,我妈就跟一个有钱人跑了。从我出生以后,其实她都没怎么好好抱过我吧。”

  “嗯。”周琨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手继续在辛木背上一下下轻拍着。

  她们脑子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孩子和妈妈一起睡着时,便是这样的情景。

  这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人生中缺失的体验,却因为辛乔的关联,在这个夜晚奇异的寻回。

  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你所缺失的,会被以什么样的形式补偿给你。

  辛木渐渐陷入困倦,喃喃道:“琨钰姐姐,你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周琨钰声音无限放轻:“嗯,你也是。”

  我们都是。

  ******

  第二天一早,周琨钰接到辛乔电话:“睡得好么?”

  周琨钰笑道:“还不错,你怎么有空?”

  “他们快出完早勤了,我还不能训练,偷着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里陷入沉默。

  两人又都笑了。

  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她们见面时亲密依偎,电话里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

  辛乔有点不好意思:“那我挂了。”

  “等一下。”周琨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什么?”

  “什么?”

  “说晚安是想跟我一起睡,说早安是想跟我一起醒来。辛队,你不能每次只跟我说晚安吧?”

  辛乔在手机那端轻轻的笑:“那,早安。”

  周琨钰“嗯”了一声,调子拖着。

  待了两秒,问辛乔:“没啦?”

  “还有什么?”

  “比如,你是在跟谁说早安?”

  “啊,这……”辛乔抬手捋了下自己的马尾。

  远处是出勤的队友,这是她最熟悉的训练场,白漆的跑道,表面已磨到光滑的单双杠,训练场边一棵石榴树,到五六月的时候会开出一朵一朵渐变色的花。

  她不知有多少青春时光挥洒在这里,流过无数的汗,也暗自骂过训练的苦,一双眸子却被洗得越发清澈。

  那时她可曾想过,即便她这样的人——

  淡漠的人,孤孑的人,被生活搓磨得不敢另做他想的人。

  也会有一天,去拥抱一段最纯粹也最坚定的感情么?

  或许她足够傻,从不给自己留退路,而老天总会犒赏一腔孤勇的人。

  她迎着晨光,克服了内心因这熟悉环境生出的些许害羞。

  像石榴花的汁液染满手指头,传到手机上,又顺着手机钻过来,辛乔的声音里就是那样溢满了笑意:“早安,女朋友。”

  她一只手抬到半空,清晨的阳光就像溪水一样被她掬了满捧。

  到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躲藏,而可以迎着朝阳,这样称呼周琨钰了。

  而周琨钰的声音里少了许多负担,鸽子灰的羽毛簌簌落下,头顶只余碧蓝苍穹。

  周琨钰大方而自然的回应她:“想你了,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