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芒看书很快, 在启程前就读完了那些集子,原模原样还给云宝鸢。
云宝鸢拉着她问了半天,想知道她对荊夜玉坎坷的一生有什么评说, 绍芒被缠的无法,就简单回了两个字, “坎坷。”
说不失望是假的。
云宝鸢原还以为绍芒会有不一样的体悟。
荊夜玉是修真界的禁忌,而这些集子里所载也不过是她生平大事中的一小部分, 有更多未知在等待被揭露。
哪怕绍芒并不喜欢这种与人世其余人极为分明的存在, 那也该有些好奇心才是。
可她竟这样满不在乎。
等待传送阵启动时, 她又有个朦胧猜想。
“绍芒,你家祖先是不是跟荊夜玉有什么过节?”
绍芒惊于她有此一问,愣了会儿才回道:“没有。”
云宝鸢心里还怀疑着,根本不信, 转头深思去了。
绍芒见状, 也就侧过身去和司翎萝说话了。
司翎萝道:“回去怎么和师尊说这些事?”
绍芒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 “师姐, 我总觉得……师尊好像都知道。她故意放了摩芸下山的,想必知道我们在山下的境遇, 可却没有在纷纭镜上问过。”
司翎萝道:“回去后你问问她。”
绍芒道:“师姐这么说,那师尊也是知情的了。”
司翎萝道:“或许。”
绍芒道:“……这是什么说法?”
司翎萝道:“若你去问了,师尊肯定不会承认, 我此时也就不能说得太确定。”
绍芒细细回味她的话, 而后道:“有些理在。”
摩芸匆匆赶来时,传送阵已经开启。
云宝鸢不满道:“给你出灵石买传送票,你还磨磨蹭蹭的, 如此拖拉, 不堪大用!”
摩芸却不忍耐。自早晨知道那本集子是个不可说之事后, 她心知掐住了云宝鸢的大小姐尾巴,决心不在其跟前受气。
她淡慢道:“这不是赶上了吗?您又吵什么呢?”
一句话把云宝鸢气坏了,差点扑上去掀翻她的天灵盖。
果然,果然,这女子就是她的克星,今后还不知要受她多少气。
云宝鸢顿感心酸。
等她们回云霄仙府时,见到的弟子无不对绍芒行礼,目带敬意。
绍芒想到,今日已经张榜,上回的历练大比公开成绩。
想必结果如她所料。
仙府中众弟子礼待,但纷纭镜中恐怕早都吵翻天了。
周扶疏早些年在修真界人人喊打,但现在年轻一辈的弟子已经不太知道她的恶名,前辈们寄希望于天收了周扶疏这个祸害,好些年没见着她,就梦想着她横死街头,不放在心上。
但人要是把自己真骗过去了,真相来临时,就会加倍痛苦。
云霄派才一张榜,历练大比就被扒的一根毛都不剩。
绍芒想的没错,纷纭镜中已经吵破天了:
「水沫这种东西听着神乎其神,但细究起来,还没我家狗能打,杀了这东西也能得第一吗?云霄派你现在是这种风格了吗?早说啊,我也来你们门派比比咯。」
「哪来的无知玩意儿,云霄派再不行也是四大名门之一,评选也是出了名的严格,你当跟你们门派过家家一样呢?」
「附议。我就说无知还酷爱表达的人应该判刑。」
「查了一圈回来了,有大事发生,不方便说,胆大的戳我。」
「做生意的手都伸到棺材里了?还不方便说,不方便说的意思不就是你想要灵石吗?谁会因为这么个不值钱的消息花灵石?」
温了捧着纷纭镜的手僵住不动了。
「想知道原委的快看过来,我要讲了。」
温了呆住。她刚刚才把灵石传送过去。
为了证明那十块下品灵石花的值,她还对比了两方的文字,几乎一模一样。
她稍微生了会儿气,就暗自吃了这个闷亏。
可不敢告诉别人。
「周扶疏又现身啦,就在厌次城,水沫吃魂也是她一手策划的,不过水沫不重要啊,控水之力已经被周扶疏拿走了,这事和璇衡宗还有些不明不白的牵扯,有人说,周扶疏现在做的都是璇衡宗授意的呢。当然我只是搬运,别太信,万一不是呢,作为修真界一个籍籍无名的修士,我还是很相信仙首的。」
温了看了半天。
直到柏嫣冲进来,说绍芒回来了,她才收起纷纭镜,跟着柏嫣出去看热闹。
颍觅峰人挤人,远远看去,像一堆蝌蚪叠在一起。
温了道:“这都是来看绍芒的吗?”
柏嫣毫不留情地戳穿:“确实是来看绍芒的,但他们的真心叠在一块儿还没你零头多。”
温了正色:“我的确关心绍芒,那是因为,我捡了她不要的,才能作师尊的徒弟,我始终觉得亏欠她,现在她风头直上,我为她高兴。但你呢?”
柏嫣微笑,从随身的储物袋里翻出一些甲油,“来这儿找几个傻子,高价卖出去。”
绍芒没想到仙府中这么火热,和司翎萝商议之后,从小路进了颍觅峰,找到虞绾的私府。
虞绾见她们回来,二话不说就让绍芒帮她打扫私府,并说道:“日后可不许你离开我这么久了,不然我连这么大的私府都住不下去。”
绍芒无奈地道:“师尊,打扫一事可先放放,我和师姐想跟您说说肤施城的事。”
虞绾的热情登时退去一大半,“去跟掌门讲嘛,我不听,听了要负责的,所以才说知道的越少越好。”
绍芒被她看了一眼,默然片息。
虞绾是在指点她吗?
这话也不无道理。
她知道了荊夜玉的事,所以添了无数的烦恼,现在想想,知道这些事又有何用?
她如今难道还能承担起荊夜玉的责任吗?
“徒儿,听话,为师不想听,找掌门和宋婉叙说去吧。对了,回来记得帮我打扫,不为难吧?”
虞绾面带可怜地道。
绍芒环视四周,忍无可忍:“我还是先帮师尊打扫吧。”
再不打扫,地板都要长毛了。
师尊怎么还能住得下去!
不一会儿,虞绾就找来一串葡萄,躺在桌上看绍芒扫地。
司翎萝帮她洗完床罩,一进来看到她悠哉悠哉的模样,温声道:“师尊是真的不怕天打雷劈。”
虞绾和善一笑:“好徒儿,智者要闲,智者亦贤,你们是贤,我是闲,咱们师徒都有美好的未来。”
司翎萝和绍芒满头是汗,不知怎么,竟然真听进去了。
虞绾看到她们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对自己品性的折服,又吃又喝,嘴就没闲下来过。
等到整座私府焕然一新后,她终于吃饱了,从桌上挪到床上,再懒得动弹。
“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快去向掌门复命,我这边没什么要使唤的了。”
绍芒眼皮一跳,和司翎萝一同离开了。
离开时还是走小路。
司翎萝道:“你要先看看小黄吗?”
绍芒道:“我就说这些天怎么缺了些什么,原来是没见过小黄。”
司翎萝唇角扬起,解开乾坤袋,将小黄放了出来。
小黄委屈地哭诉。
这两人早把它抛之脑后了!
这么久都不放它出来透透气。
面对小黄的哀嚎,绍芒只能劝告:“你要懂事一点,我跟师姐也不容易,要不是为了我们将来过得更好,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拼命了,小黄知道吗?”
闻言,小黄总觉得自己被什么给绑架了。
这话听着刺耳,但怎么就没法反驳呢?
司翎萝无奈道:“你每次下山都要学这些吗?”
绍芒道:“我学的不止这些。”
小黄等着司翎萝为它主持公道,抬头却发现主人脸色发红,背过身不说话。
它有些失望地去咬司翎萝的裙摆,但被绍芒揪住耳朵,扯到跟前。
绍芒突然道:“小黄这头顶上的毛怎么还没长好?”
小黄呆住。
还没好吗?
见它好像不信的样子,绍芒掏出一面镜子,放到它跟前。
小黄看到镜中的自己……头顶一撮消失的毛发,此刻,它的头就像被扣坏的馍馍。
小黄狗跟藏书阁的守书灵兽玩了几日,已经具备基本的审美能力,知道秃头就意味着难看,说简单点就是丑。
绍芒举着镜子,本意是转移小黄的注意力,让它别咬师姐的衣裳,却没想到把小黄搞难过了,对镜抽泣,泪痕斑驳。
绍芒傻眼了,伸手去拽司翎萝的衣裳,有些无助地道:“师姐,小黄……哭了……”
司翎萝转过身一瞧,看到小黄一串眼泪跟鼻涕一样挂在眼睫上。
看来狗也有敏感的。
她蹲身去摸小黄的脑袋,抚到毛发空缺的部位,小黄更加难过了。
于是两人合力帮小黄止哭。
绍芒还逼暮荷剑跳了段舞。小黄看的时候咧嘴笑,暮荷剑一罢工,它又哭个没完。
就在绍芒束手无策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有些人连狗都能养的这么矫情,也是奇了怪了。”
这个音色过分熟悉,导致绍芒想忽视都不能。
徐值冷笑着绕到她们跟前。
“听说你们下山去了?”
绍芒也很无语:“你都听说了还要问吗?”
徐值冷冷凝视着。
视线慢慢从绍芒这边移到司翎萝身上。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两人之间变了什么。
但具体变了什么,她又说不上。
“这狗被你们养残了。”徐值给出诊断结果。
绍芒护短,听她这么说也不见得乐意,当即回道:“小黄哪里残暂且不知,你嘛,有些嘴残。”
“几日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绍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