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输了五六把, 就连本来麻木的npc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严雪是不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封遥随意询问。
严父手一僵。
“你们没帮她报仇吗？”封遥又道：“看着女儿受欺负，无动于衷？”
“我们怎么没去！”严父终于爆发，他站起身, 因为激动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麻将, 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那就是没成功？”封遥依旧是那副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
严父又沉默了, 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 仿佛刚刚大吵大叫的不是他一样。
旁边路过的玩家们都呆住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npc这么鲜活。
“欺负严雪的人你们惹不起。”封遥继续说着揭伤疤的话。
两人的情绪又有了波澜。
咚——
远处寺庙传来钟声, 二人脸上的那点触动立马消失。
他们起身, 对于后面喋喋不休的封遥不予理睬。
“他们…”看着人走远，旁边的玩家开口, 有点欲言又止。
“钟声。”万觉道。
几人听到这话, 齐齐看向远方。
“你们会打麻将吗？”封遥看着几人。
玩家们眼皮一抽。
“我们还是去做任务吧。”
看人离开，封遥撇嘴，“及时行乐啊。”
“钟声会控制他们的情绪。”万觉开口, “这个副本进来,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boss是谁, 速度有点慢了。”
有前面副本的经历, 他们都知道boss和主线任务有关联。
封遥起身活动手脚, “去庙里看看。”
万觉点头。
两人步伐并不快，路上观察着npc们，这钟声绵延不断，却无人刻意去看寺庙的方向。
封遥眼皮一挑, 若不是见识到npc因为这钟声的变化，她大概不会把两者联想起来。
寺庙依旧人来人往。
他们进去就看到几位老玩家都在。
昨天之后, 八字胡便不在刻意去领导新人，他之前那么热情大概是想寻找为他解读卦象的玩家。
八字胡今天是在树下许愿。
封遥想了想走向正厅, 万觉跟在她的身边。
不少npc前去拜佛，门前专门有小和尚递香，并且不需要投放香火钱。
封遥接过三炷香，跨步迈过门坎，盯着那金身庞大笑呵呵的佛像，她没半点敬畏之心，一点点把整个佛像瞅了个遍。
在移到佛像那双闭着的双眼时，她身体一震，脑子嗡嗡作响。
紧接着内心被灌满负面的情绪，她仔细保持冷静，随后发现这是周遭npc的情绪。
不安，害怕，恐惧…
连带着封遥的表情也难看起来。
她咬住舌尖，鲜血的味道晕开，封遥抬起手腕在背上按了个血印。
那种情绪刚刚是有条不紊的往她脑子里心里钻，此时却乱了。
太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封遥反而清醒了。
她本来打算去看看那佛的眼睛，但突然想到了柳玖的话，眼睛会欺骗自己。
封遥闭上眼睛，静了几分钟，她终于“看”到了这个副本的怪物。
像幽灵般发着绿色光的漂浮物，那东西趴在每个npc后面，虎视眈眈的看着封遥的手背。
她微微侧过来，看到一只怪物从麻木没有任何生机的npc身体里出来，它撕扯拉拽，仿佛二者之间融合在一体，所以分离如此困难。
四处看了看，封遥很快得到一个结论。
怪物寄生的越深，npc越麻木。
封遥睁开眼睛，眼前的东西也就消失不见了。
她淡定的把香插在香炉中，连敷衍的鞠躬都没有。
封遥准备叫万觉，却看到他也闭着眼睛，大概也是在“看”周围的怪物。
封遥退步到门口，抬眸与佛对视。
她面带不敬，眼里还带着挑衅。
佛像睁开了眼睛，慈悲，包容，却让封遥一阵恶寒。
这佛像或者这佛像背后的人，显然是让镇子npc变成这样的凶手，现在却是用如此善意的表情看人，真是虚伪的很。
封遥发觉自己心里生出不平，微微蹙眉，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身体。
她耳边传来细微的尖叫，那种想法也立马消失了。
“嗨。”她抬手，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冲着慈悲的佛打招呼。
而佛像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睁开过一样。
万觉这时才睁开眼睛，“寄生吗？有点意思。”
他上前送上香，微微动动鼻子，“香里有东西。”
说着，人到了封遥身边，看她还抬着手，饶有兴趣与佛对望，“遥遥，你看到他了？”
“嗯，大概是幕后黑手。”封遥的心思在眼前佛上，所以忽略了万觉的称呼。
看人不打算离开，万觉往外面看了几眼，“观察？”
“嗯。”封遥点头。
两人在门框旁，和那小和尚一样站着看一个又一个npc拜佛。
期间封遥闭着眼睛又去查看，却没再看到那些情绪怪物。
她手背的血已经擦干净，也没留下任何味道，所以怪物又都缩了回去。
这算是意外之喜，封遥眼眸一亮。
若不是为了保持清醒咬破舌尖，她还不能这么顺利的就“看到”那些怪物。
慢慢的寺庙的客人少了起来。
“晚上八点寺庙会关门，两位施主如果想拜佛可以明天再来。”
看着太阳西斜，这二人除了吃饭离开过，其他时间一直在此，小和尚以为二人是佛的虔诚信徒，所以多说了两句。
“这样啊。”封遥点着头，颇为遗憾的转身。
“佛神会保佑你。”对于尊敬佛的客人，小和尚态度很友好。
“佛神？”万觉好奇，“不是佛主吗？”
“佛神比佛主更厉害。”小和尚说着，脸上带着崇拜，敬畏之心。
看到他表情这么丰富，封遥眼眸微微眯起。
两人出去的时候磨磨蹭蹭，之后发现寺庙的人相比较镇子里其他人情绪变化要多的多。
“不见得是好事。”
两人讨论着这事，最后却是一致下了这个评价。
“之前能‘看’到是因为你的血。”路上万觉尝试几次“看”人，却是一无所获。
“嗯。”封遥没有隐瞒。
“舌尖吗？疼不疼？”万觉又问。
“已经愈合了。”封遥摆手。
二人步伐并不慢，因为待会还有事情做。
他们找了地方吃了饭之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寺庙去。
门已经关闭，二人当即选择翻墙。
好在这里没设置什么机关阵法。
二人利落的翻墙落在地上，之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在发现了佛像的不对劲后，当然没傻站着盯着佛像看。
这寺庙只看前门并不觉得多大，但是后院却是很广，因为有人看守，他们只能粗粗看了几眼。
找到白天物色好的武器，两人一个握住砍柴的斧头，一个抄着大棒，之后毫不掩饰的到了正厅。
或许是没有想过会有人半夜潜入寺庙砸佛，大门锁了之后，前面没人，就见这正厅的门也只是简单落锁。
有万觉在，打开一扇门轻而易举。
晚上的房间阴冷不少，二人知道这不是心理作祟，而是因为那佛像。
“朋友，要不要出来说说话？”封遥嘴上这么说，斧头砍向佛的脚却没丝毫迟疑。
周围的温度更低了，封遥一个不防打了个冷颤。
但很快，阴冷感消失。
封遥扭头看着万觉，青年握住符纸，熟练的弄了个屏障。
没有温度干扰，两人的动作越发快速。
嗡——
各种情绪又开始使尽浑身解数想钻进两人的脑子和心里。
不过，这次两人都有防备，所以对方失败了。
那佛像大概没想到会有失败的一天，佛的眼睛睁开，里面是不可置信。
“你们怎么回事？”
“咦？”
听到这声音，封遥很是意外，本以为这邪佛是个老头，没想到却是稚嫩孩童。
像是知道她疑惑什么，那小孩又道：“我只是声音嫩而已。”
“噗呲。”封遥被这孩童气急败坏的样子给取悦了。
“不出来，那我们继续砸。”封遥又在另外一只脚上砍了一下。
“别砸我的脚，疼死了！”小孩声音甚至带着哽咽。
封遥摸摸自己的胳膊，“出来说话。”
刚刚说完，二人眼前出现一道金光，他们不由得眯起眼睛。
很快那光消失，魁梧的佛低头看着他们，嘴里依旧是稚嫩的孩童声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金刚芭比？”封遥眼皮疯狂抽搐。
“我可是佛神！”对于她的称呼，孩童不悦。
“他身上的金光…”万觉有些疑惑，“他不是邪佛。”
对于这方面他研究的多，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佛的不对劲之处。
他们以为的幕后黑手，似乎并不是这个佛神。
“我当然不是邪佛！”他提高嗓音，“可恶的邪佛抢走了我的信徒，控制了他们的情绪，还把我封在这小小寺庙之中！”
“寺庙的钟声是什么意思？”封遥提问，她之前的判断可能要推翻了。
“你们人类应该都知道神都是要靠信仰维持形状，信仰越多佛神的能力越强，但是现在没人信我了。”他说着，语气很是沮丧。
“都怪那邪佛！”
他不听骂着那佛，反反复复也只是说那邪佛很坏，却没说出一句脏话。
两人想插嘴，但是佛神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一样，自言自语说了一通。
封遥都没插嘴的机会。
不过两人也从他那絮叨的话里得到几个信息。
钟声里有他的能力，为了让npc也就是他曾经的信徒维持麻木状态。
情绪怪物寄生有个过程，一点点影响人的情绪，先是慢慢被负面情绪包围，然后变得麻木如木偶一般，但随着情绪怪物和npc彻底融为一体，他会代替npc拥有更多的情绪，就像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原来是这样。”封遥点头，对于错怪了佛神也没半点心虚，“那你白天看我的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
“作为佛神我爱每个人，虽然你对我不敬，但是你们没被邪佛控制，我才给予你们鼓励的眼神。”佛神道：“谁知道你这么不知好歹！”
“那些情绪怪物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理亏的封遥不准备正面回应，而是岔开话题，“他们可是当着你的面，吞噬你以前的信徒。”
“寺庙里的人都是被怪物彻底寄生是邪佛的信徒。”
“我的能量不多，只能在钟声响起时勉强帮帮忙，”
“而且那些香材质特殊，只会让我能量越来越弱。”
佛神说到这话，他语气越来越愤怒，“抢走我的信徒，还蛊惑我的信徒害我，并且当着我的面寄生信徒，邪佛当真可恶。”
封遥都有些同情他了，真是惨啊。
“那邪佛长什么样子？”万觉询问。
“不知道。”佛神道。
“你没见过你的仇人？”封遥问。
“以前的我不屑，等发现信徒被寄生时，已经为时已晚。”他叹气。
“这样啊。”封遥叹气，“看来你没什么用了。”
说着，她拉着万觉就要离开。
“喂！你们不应该问我要不要帮忙吗？”佛神有些坐不住了。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封遥脚步不停，随意开口，“你都没什么能量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怎么可能死亡！我可是boss！”他提高声音反驳封遥的话。
封遥扭头看着他，很是怀疑，“你？boss？”
“以前的…怎么了！”佛神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邪佛代替了你的位置？”万觉抓住了重点，“这是游戏副本允许的。”
听到这话，佛神眼神暗淡下来，他垂下头委屈巴巴，“是…”
“那你怎么没死？”封遥惊讶，之前副本裁员可是很干脆的。
听到这话，佛神抬起头瞪大眼睛，“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真是没有半点同情心。
“抱歉，我太直白了。”封遥道歉。
“哼。”他冷哼一声，“之前整个副本的npc都是我的信徒，即使游戏想弄死我，在我的副本里也不能直接下手。”
“为什么你会被裁员？”封遥想不明白，难道是背叛了游戏，想自己独大？
她抬起头看佛神，对方这样子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因为游戏腻了。”佛神说出这话，伤心又难过，“我的副本游戏觉得不好玩，所以想换风格。”
“真是任性。”封遥吐槽。
“我们帮你的话是和游戏作对。”万觉冷静的分析，“你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见二人都是冷血无情的人，佛神也不在打感情牌了。
“这个副本的主持人没有趁我现在虚弱的状态抹杀我，这代表着游戏还想看看我能不能逆袭。”他道。
“所以游戏虽然让人代替了你的位置，但是还给你留了一线生机？想看你们争斗？”封遥道，她摸着下巴，心里感慨游戏真是恶趣味满满。
“是。”佛神点头，“只要我成功打倒觊觎我位置的人，重新恢复身份，我就能给你们好处。”
“但是这太麻烦了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投靠邪佛对抗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佛神？”封遥耸肩。
佛神呆住。
最后他一声不吭，钻进那佛像之中。
封遥叫了几声，看人自闭，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离开了。
把工具物归原主，二人翻墙离开。
“他的话可以信一半。”万觉道：“刚刚他也使用了情绪，试图影响我们，所以这不是善茬。
封遥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回去洗漱完就去休息了。
因为今天比较累，两人都没时间想什么，很快入睡。
次日。
醒来之后，像之前一样洗漱出去吃饭。
二人到院子就又看到严雪抱着书本。
“需要我教你吗？”封遥走过去。
严雪抬头看了她几眼，之后又垂下头。
“你也不上学还看什么书，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封遥提议。
女生并不理她。
“雪雪，走吧。”她伸手握住严雪的手腕，强行把人拉起来。
对于这么没有边界的人，严雪排斥的身体僵硬，却没做出甩手骂人的举动。
她另外一只手还抓住书，就这么不情不愿被封遥带了出去。
一路上封遥给女生介绍着路边卖的东西，那热情样仿佛这是她的家乡，严雪才是外来者。
万觉跟在二人身后，负责拎东西。
耳边女生喋喋不休却没一字重复，严雪心里惊讶，这人的脑子和嘴怎么长的。
终于，她渴了饿了。
严雪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封遥拉着她去吃东西。
“这个饼很好吃。”封遥介绍推销，仿佛是老板找的托。
“我知道。”严雪终于开口。
她声音有些暗哑干涩，大概是许久不说话的缘故。
“呀，你会说话呀？”封遥装出惊愕表情，拉着旁边万觉胳膊，“她会说话。”
“好神奇。”万觉跟着惊讶。
严雪额头青筋暴起，握住筷子的力气差点折断。
“你在不控制情绪，就要暴露了。”封遥突然压低声音，在她旁边幽幽道。
严雪愣住，抬头眼眸里惊愕。
不过瞬间收敛，做出一副麻木表情。
但是可惜，刚刚的表情变化被两人收入眼底。
“邪佛？”封遥又道。
严雪表情瞬间龟裂，“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姓。”封遥道。
女生指着书上的名字。
封遥这才发现，“严雪”上面还有一个“付”。
“你跳河的举动。”封遥又说：“其他人都没轻生的举动，只有你有，太奇怪了。”
“因为这个？”严雪不信。
“我之前在你耳边教唆过你去死，但是你没照做。”封遥一本正经。
万觉扶额，这放在现实里是要吃牢饭的。
“我…”严雪一噎，显然没想到对方让自己去死，自己没去找死就会被怀疑。
“而且副本里的boss一般情况下都会在玩家不远处。”封遥道。
她之前也没怀疑严雪身份，毕竟得到的副本信息太少。
但是昨天“看”到了一些东西，再加上晚上和佛神谈心之后，她隐约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佛神说过那些情绪怪物寄生在npc身上，他们会慢慢麻木，等彻底的融合后，人会鲜活起来，可没说过会去轻生。
所以，之前找死的严雪就变得突兀起来。
“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严雪不在伪装npc，“今天是第三天了。”
“你笑了？”封遥看着她。
严雪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听到这话，很是不解，“怎么？”
“你幸福吗？”封遥巴巴的询问。
严雪青筋又跳了跳，没想到她竟然问到自己这个boss头上。
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雪雪在笑一个。”封遥道。
严雪听到她亲昵的称呼，面部扭曲了起来，“别恶心我。”
“不要害羞。”封遥不死心，“你幸福吗？幸福吗？幸福吗？”
旁边万觉笑着吃东西。
“boss不算。”怕再被人纠缠，严雪开口。
“那是谁？”封遥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不知道。”丢下这句话，严雪起身飞快离开。
“邪佛不过如此。”封遥得意的咬了一口饼。
“你打算怎么做？”万觉竖起大拇指。
“看看情况。”封遥却没轻易下定义，“现在还不知道谁能给我带来更多乐趣。”
“哦？”万觉看着她。
“不过我有了初步计划。”封遥笑容越发灿烂。
柳树林。
“她说的是真的吗？”
众玩家都是讨论刚刚封遥透露的信息。
“试试。”一人提议。
严雪为了避免被两个玩家纠缠，在外面转悠好久才回家，结果发现门口蹲了几个鬼鬼祟祟的玩家。
她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疑惑不解。
“小雪姑娘你没事了吧？”一玩家关心。
严雪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不理人，径直从玩家身边过去，进屋子后关上了门。
“没看出什么情绪。”一玩家道：“封遥骗我们的？”
“她关门这个举动，已经反应了当时的情绪。”可可棋道。
在十几分钟之前，漫无目的的众人在柳树林和封遥二人相遇。
女生笑吟吟的说要卖几人一个信息，“我住在严雪家里，发现她情绪起伏很多次，我感觉她是那个关键人物。”
说完之后，二人就往寺庙方方向走去。
剩下的玩家面面相觑，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蹲人。
众玩家想着，如果严雪是那个“幸福”的人，他们就不用揭其他人伤疤了。
然而严雪对他们的关心，一点也不领情。
不过因为她下意识反应，几人也发现了这npc的不同。
众玩家眼眸一亮，这肯定是“幸福”的人没跑了。
新人们感慨他们真是幸运，在这个副本遇到的老玩家都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