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停倒不是偏心徐玄应, 把所有人赶走就留下他,而是顾今停太了解徐玄应了。

  哪怕他现在把徐玄应赶走,徐玄应也不会老老实实去休息的。

  顾今停前几年去和徐玄应去滑雪, 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住进丹麦的医院。徐玄应在他床边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被顾今停骂走。

  没想到顾今停晚上想起夜, 才按响床边的铃声呼叫自己的护工, 徐玄应就推开门,从门外走了进来。

  虽然医院里有恒温,但走廊上毕竟不如病房里暖和。徐玄应包裹的很严实, 只露出来半张脸, 抬手就把他的铃给摁了。

  他们刚吵完一架,徐玄应没说话, 沉默的把他抱到轮椅上推到卫生间的无障碍设施上,臭着张脸又走了。

  顾今停被他气得不行,迅速上完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骂人。

  等顾今停拉开门一看,徐玄应还站在门口, 见他开门沉默着又要来抱他。

  顾今停拍掉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徐玄应没说话, 抱以沉默。

  顾今停又问:“你刚才躲在哪儿?”

  徐玄应还是不说话。

  顾今停猜也能猜到徐玄应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的样子。

  徐玄应从来不会老实听他安排,顾今停担心他真的在走廊里坐一晚上,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拉住了徐玄应:“算了,你别走了。”

  这次也一样。

  顾今停担心徐玄应还是不愿意回去休息, 只好把他留下来睡陪护床。

  而顾今停的病床上,徐玄应用简单的香槟色真丝四件套换了医院的床上用品, 甚至还放着一个用白色浴巾写出来的小恐龙。

  顾今停看了一会儿小恐龙, 掏出手机拍了个照之后才舍得拆开,边拆边问:“给我带了睡衣吗?”

  徐玄应自然也没忘记这个, 打开病房里的小衣柜,里面已经放上了两套睡衣两套普通衣物,甚至还有浴袍。

  顾今停都不由赞叹一句好贴心。

  进浴室之前,徐玄应盯着顾今停的胳膊上的包装看了一会儿,问他:“这个能防水吗?”

  顾今停点点头。

  徐玄应跟着又问:“万一你碰多了水还是湿了怎么办?”

  顾今停实在没有骂徐玄应的心情,把徐玄应推出浴室,咔哒一声把门反锁了。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进门首先是洗手台,再往里就是做了推拉门的淋浴,淋浴背后才是小浴缸。因为是康复病房的缘故,推拉门用的是半磨砂的玻璃,不过加了层朦胧的影子。

  顾今停单手确实不太方便,努力单手洗完头才在浴缸里泡着休息了一会儿。

  徐玄应就在外边框框敲浴室的门。

  洗澡时晕倒的事例层出不穷,更何况顾今停还是个病患,徐玄应担心得不行。他敲门之后隔三分钟岔五分钟就要喊顾今停一声,直到把他喊出来为止。

  因为徐玄应催的急,他又不太方便穿套头的衣服,顾今停就只努力穿了睡裤,接着披上了浴袍,臭着张脸顶着浴巾打开了浴室的门。

  顾今停的浴袍许多地方被水珠洇开,徐玄应捞起披在顾今停头上的浴巾在顾今停头上揉了一遍,直到不滴水了才满意的收起来。

  “过来吹头发。”徐玄应取下挂在墙上的吹风机对顾今停招手。

  徐玄应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顾今停总觉得他心情不佳,不是很敢拒绝他,担心他会泪洒当场。

  老老实实站到徐玄应面前挨吹。

  徐玄应吹头发的技术非常一般,也就是不至于让顾今停烫着的程度。胡乱呼噜呼噜顾今停的头发,也就是顾今停发丝柔顺,不然早就被他揉打结了。

  他吹的倒是很认真,但顾今停有点儿坐不住,吹到半干不干就想跑。可徐玄应以不吹干头容易更头疼为由把他扣下来了。

  顾今停总觉得徐玄应今天压抑的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积压着的活活山,顾今停有点怕他会爆发,所以一晚上都很老老实实。

  直到徐玄应压着他躺在床上,自己躺到了看护床上时,顾今停终于觉得他今天晚上总感觉徐玄应对他的反应不太对劲。

  这不是错觉。

  徐玄应睡看护床倒也不是不行,但顾今停总觉得很奇怪。

  如果没什么事儿,徐玄应怎么会不和他一起睡,要单独睡到看护床上?

  但是顾今停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原因,他今天什么也没干,无非就是受了点儿伤,可他又不是故意的,不能因为这个生他的气吧。

  顾今停躺在床上感受手臂和大脑传来的疼,翻了个身和徐玄应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徐玄应,我们是不是还没去过大溪地。”顾今停在昏暗的床头灯里看着徐玄应小声说:“我们找个时间去大溪地吧,我还没见过茅草做的屋顶长什么样子呢。”

  徐玄应也转过头看着他问:“怎么忽然想去哪儿?”

  “前几天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去那儿度蜜月了。”顾今停很难适应这种持续的疼痛,光是忍着就很花精力,很难再想自己说了什么。

  “有点烦,想出去玩,不想在这儿待着。”顾今停逃避什么似的道:“我这个也不费什么事儿,轻微脑震荡也不严重嘛,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

  “我看他们拍的照片好好看。”顾今停:“蓝天碧海的小岛,四季如春,比高原的气候好多了。”

  徐玄应沉默了几秒才终于又笑起来,应他:“我们也去那儿度蜜月?”

  “我们去度个满月!”顾今停在被子里找好姿势,仍旧看着徐玄应:“好不好?”

  “当然好啊。”徐玄应轻轻叹了口气,又说:“可别到时候和我说你要带上什么师兄,过两天又混进来一个嘉措…”

  “不会啦。”顾今停想了想说:“我的事儿很快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去大玩特玩!”

  徐玄应又说好,想了想忽然下床,把看护床推到了顾今停身边,一条细缝都没留下。

  顾今停看着徐玄应又上了床,忽然觉得徐玄应好像舒心不少,于是美滋滋转化了话题:“我哥下午来医院的时候,我们聊天。”

  顾今停麻药没退的时候,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现在麻药退了,他一字一句全想起来了。

  “他竟然问我将来要和谁结婚。”顾今停奇怪道:“你说他是不是发疯?”

  “而且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问我,欢迎加入企恶裙八刘以七期弎弎零四看更多滋源要和你们谁结婚。”顾今停在昏暗中盯着徐玄应:“你,师兄,嘉措还有况长古和沈思元,他问我要和你们谁结婚。”

  顾今停停了两秒又气道:“他就没有朋友么?难道他能和每个朋友结婚?这都什么啊!”

  徐玄应沉默好久,没说话。

  顾今停无知无觉的继续道:“他怎么能怀疑我在谈恋爱!他也不想想!我就算谈恋爱能一下谈五个人吗!”

  “你说他发的什么疯啊,莫名其妙!乱七八糟!”

  徐玄应摸了摸顾今停的发顶,反常的没说话。

  顾今停自己说了半天,又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他怎么就觉得我是同性恋啊?万一我喜欢女生呢?”

  徐玄应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吗?”

  “我没想过。”顾今停想了想说:“我好像不太知道什么是恋爱。”

  徐玄应翻了个身不再和顾今停对视,而是看着天花板道:“恋爱…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

  “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徐玄应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悠悠:“早上起来想见到他,有什么好玩的事儿都想和他分享。不喜欢他和别人太亲近,想要他和一直只和自己在一起。”

  顾今停专注的看着徐玄应,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盛满了光。

  “就是,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腻,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很好。哪怕一起走走过千百次的路,一起去去过千百次的公园,你还是觉得很好。”

  “可是。”顾今停想了一会儿闷闷的反驳:“我和你在一起也觉得很好啊。”

  “我早上起来也想见到你,好玩的也想和你分享,”顾今停慢慢说:“我也想你总是和我玩,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也不觉得讨厌。”

  “……”

  顾今停看着沉默的徐玄应又问:“为什么这不能是友情?”

  “因为…”徐玄应看向顾今停:“爱情是特殊的。你能有好多个朋友,但你只能有一个喜欢的人。”

  顾今停点点头看向徐玄应,若有所思:“所以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再和朋友玩,只能和喜欢的人玩了?”

  “不是。”徐玄应想了想他该怎么解释,顾今停抢白问道:“朋友和爱人有什么区别?”

  “你说爱人是会想着他,会和他分享好玩的,想要和他玩,不会觉得腻。”顾今停看向徐玄应:“可是我和你在一起也是这样啊。”

  徐玄应压抑着等待顾今停的下文——

  “我和嘉措、和师兄也是这样。”顾今停问他:“这不就是友谊吗?”

  “如果不想他,不想和他玩,和他在一起会觉得讨厌的话,这还算什么朋友?”

  徐玄应沉声道:“友情是这样,但爱情要更进一步,要是最独特最特殊的那一个。”

  “是我和其他人玩也行,但是最想和你玩。是我和其他人分享也行,但最想和你分享。”徐玄应说:“你明白不明白?爱人是独一无二的,是我只想要你,只能是你。”

  顾今停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徐玄应看着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明白。”顾今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