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路嘉音走进来的瞬间, 程清宁有些懵圈，想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嘉音刚在她身边空位坐下，孙成就领着人进来了, 意味着饭局开始。
“你怎么来了？”程清宁假意喝水, 压低声音问她。
“小刘肚子不舒服, 我就过来替他了。”路嘉音面不改色道。
“……”程清宁扯了扯嘴角，是这样吗？可人都来了，她也不好再让她回去。
“你多吃点。”菜陆续上了，程清宁嘱咐她：“你别喝酒，有人让你喝就说酒精过敏，让他来找我。”
路嘉音应了声嗯, 看起来还挺本分的样子, 她勉强放心了。
前面的吃饭环节很正常, 大家围坐在一团听孙成对游戏行业的未来长篇大论, 中间夹杂几句底下人奉承领导的话。
一切显得很和谐，直到饭吃得差不多, 包厢的KTV功放也打开了, 服务员捧着洋酒和红酒进来。
“平时大家工作都忙，难得出来聚会吃个饭，大家随意。”孙成说着, 招呼自己的心腹爱将马思明带头去高歌一曲。
“你吃这个虾。”程清宁也没有在意他们现在是否二轮游，饭桌上她跟着敬了几杯酒, 不能再喝了，现在眼看着有人主动去找孙成敬酒她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尽可能当个小透明。
路嘉音接过她剥壳递过来的虾, 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程清宁想了下，等KTV气氛差不多了, 自己去敬杯酒再说回去的事，不至于太扫兴。
“他唱歌真难听啊。”听着功放传来半走调的男声，不知道是否为了迎合年过半百孙成的听歌审美，马思明唱的是一首老到掉牙的歌。
程清宁仔细听了一耳朵，“是很难听。”
两人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提醒程清宁去找孙成敬酒。
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可程清宁听出了是背后孙成的不悦，即便不想，这一刻也只能端着酒杯起身。
在看到杯里还有一点红酒，犹豫了下，又添了些。
在转身脸上已经挂着职场假笑，孙成被几个狗腿的下属围在中间，她端酒过去时还被孙成拐着弯挑毛病，对此程清宁也只能赔笑，面上圆滑地打哈哈。
“孙总，这杯我敬您。”程清宁的杯子在空中停顿两秒，孙成躲开了她想要碰杯的动作，气氛略显尴尬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刚喝完，旁边端着醒酒壶的助理立刻给她倒了红酒。
见她一饮而尽孙成脸上这才有点笑容，本文由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群整理看了眼正在那头KTV陶醉唱歌的马思明，笑道：“小程啊，我看过你的入职简历，还是未婚是吧？”
“是的孙总。”
孙成扫了旁边几人一眼，那几人知趣离开。
“有男朋友了吗？”
程清宁一听，扑面而来的相亲预警，斟酌了下回道：“有的。”
“那真可惜。”孙成假意道，“小程我对你还很满意，工作认真负责这点和思明还真有些相似，你知道思明是我的得意门生，若是能促成你们一桩美事，我就很开心了。”
程清宁讪讪笑，没接话，也不想接话。
那头的马思明看到他们说上话，将话筒递给旁人，理了理衣襟，迫不及待就过来了，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已经上头脸红了。
“孙总，清宁。”
听到马思明又再不分场合，不要碧莲过分亲密喊自己名字，程清宁真的很想把杯里的红酒扣在他头上。
可这种场合下，也只能选择性忽略掉。
在听到孙成说想要撮合他们，马思明假意表现出很意外，随后说：“可是清宁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是这样吗？”
师徒俩一唱一和拆穿她的谎话，把矛头指向程清宁。
“那可能是我表述有误。”她面不改色道：“我们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订了婚，所以自认差不多是已婚。”
“这怎么是‘差不多’？”马思明恬不知耻道：“没结婚没领证，随时都能变。”
“哈。”程清宁一下笑了出来，暗讽道：“马总的意思是，只要没领证就可以不考虑道德问题，轻易出轨？还是婚姻对你来说，能随随便便背弃誓言。”
“……”马思明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比起马思明的迫切，孙成从容笑了下，说：“我想思明的意思是，如果遇到更合适的人，未婚会更有选择权。只不过他说话总是太直，让你误会了。”
“婚姻的本质是什么，那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过日子的前提是什么？不就是经济能力么？思明进公司就跟着我了，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到现在成为独当一面的爆款游戏制作人，他的成长我有目共睹……”
孙成叭叭了一大堆，程清宁是听出来了，有对象的借口在他们这不管用，就差直接说：马家缺一个能赚钱又能干活的老婆，我看你就很适合，看上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孙总您说的都对。只不过婚姻这事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有缘的人不用牵线都能走到一起。我很欣赏马总的才能，但只是出于同事角度欣赏，如果其他关系，那并不合适。”
“再者说，如果我今天能够因为马总“更合适”我，就离开我的未婚夫，马总是否也要担心，以后我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离开你。”
程清宁面带笑容，说到这份上了，孙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脸上的情绪也看得出来没牵线成功并不高兴。
而马思明直接将情绪写在了脸上，连着两次被拒，男人的自尊心挂不住，加上喝了酒上头报复欲在此刻达到顶峰。
最后马思明想敬她一杯酒，本就有些喝多的程清宁自然是不愿意接茬的，收到眼神求助的孙成已经有些不耐烦，表面还得保持得体：“小程，你喝一杯有什么的，别扫兴。”
看在孙成的面子上，这杯酒不喝也得喝了，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程清宁与马思明碰杯。
可在碰杯的瞬间，对方“不小心”把酒洒在她身上。
那红酒顺着衣襟落下，很快染红大片白色衬衫，连带着她的手臂都往下滴红酒。
没等她开口，孙成就高声不悦道：“怎么回事你？”
这一声将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就连在唱歌的也按了暂停，包厢内顿时鸦雀无声。
随后孙成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程清宁狗血喷头数落了一顿。
由工作能力，最后上升到个人态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多的则是拐着弯敲打程清宁的“不懂事”。
说到后面，马思明图穷匕见还得意地补了句：“出来聚个餐还能惹孙总生气，不如趁早回去结婚生子在家带带孩子，当今社会女强人没用，娶老婆还是得找会顾家的。”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程清宁被这师徒俩一唱一和的连招给打得措手不及，她是没想到这两人的恼羞成怒会这么明目张胆。
要不怎么说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狼狈的同时又有些狼狈，就在她想要开口时，路嘉音快步走过来脱下外面的衬衫外套给她包住身体。
路嘉音沉着冷静，安抚似的摸了摸程清宁的头，说：“我们先回去。”
马思明认出来她是上次在公司饭堂让他下不来的七部员工，骂上头又把路嘉音训了一顿：“领导说话有你什么事？这种场合是你能来的？滚出去。”
孙成还留着脸面，假意不悦地叫了声马思明的名字，随后自个站出来打圆场，“今天大家都喝多了，我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出来聚餐别闹得不愉快。那小姑娘，你把人带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别影响到大家。”
路嘉音没搭理他，扶着程清宁就要往外走，马思明又跳出来作死，从助理手中拿过醒酒壶挡在她们面前。
“走也行，我自作主张，程总你把剩下的酒喝完，就当给孙总赔不是。”
程清宁已经兜不住了，开口就要怼他，路嘉音用力紧了下她的胳膊，小声说：“别说话。”
说完松开她，看向马思明：“非得喝是吧？”
马思明从鼻腔里嗯了声，这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地痞无赖。
路嘉音拿过醒酒壶，虎口卡住细长的壶颈，里面还有三分之二的红酒。
她直接就把里面的酒全数泼到马思明脸上，他挂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瞬间模糊，红酒顺着从脸上滑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非要劝人喝酒，你是今晚就赶不及要去死吗？”路嘉音说完，顺手把醒酒壶摔在墙边，玻璃碎了一地，吓得在场人酒都醒了一些。
被泼了一脸恼羞成怒的马思明要追上去动手，被孙成及时拦下来了。
包厢墙上贴着告示牌：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更何况今晚事情已经闹得很难看了，马思明再动手闹出点什么动静，传出去对他的风评也不好，闹到高层去他也很难保，以后有的是机会整她们。
两人离开后包厢内很快又恢复到歌舞升平的气氛，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后面无人追来，路嘉音把人扶上车，摁亮车厢头顶的灯光，从扶手箱里找出湿巾给她擦掉手臂快要干掉的红酒渍。
“你怎么样？”路嘉音问。
“我没事，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程清宁说着，看到路嘉音身上就穿了一件里面打底的白色紧身背心，外面套的这件还披在自己身上，格子衬衫染了些红酒渍。
可对方的情绪却是异常的平静，她担心路嘉音会生气今晚的遭遇，埋怨她跑来聚餐云云，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在一些应酬场合，一些人喝了酒之后，借着酒劲言语骚扰之类的事情程清宁遇到过不少，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清楚如何圆滑地略过话题。
一开始她也会较真，可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句“开不起玩笑”、又或者借口喝多了云云，再加上工作的关系，有时候很讨厌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没想到，职场中遇到的奇葩总会一次次刷新她的印象，在这样大集团里拉帮结派的现象更明目张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是总制作人，另一个又是如今爆火游戏的制作人，如果事情闹大，从资本的角度来说，保她还是保他们毋庸置疑。
路嘉音开着车飞驰在大道上，车厢内的气氛很安静，静到让程清宁有些无所适从。
等红灯的时间里，她忍不住开口：“嘉音，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路嘉音问她，“你难道不是受害者吗？”
程清宁想了想，也是。
换作之前，路嘉音搞不好直接冲上去爆头了，可考虑到程清宁在公司的处境忍住了，她不能太冲动让对方对自己年下的刻板印象加深。
还好今晚是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