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潜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声逆子几乎脱口而出，思及这次饭局的目的，终究是咬咬牙忍了。
回家再跟这混账算账。
“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听爸的，明天好好陪夕月，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也少些来往。”
秦政潜依稀记得他跟于家、木家的小子关系不错，只是就他们父母那愚蠢性子，生出来的儿子又能有多大出息，巴不得趁机让秦西铮与他们断绝往来。
听到这，秦西铮一声轻嗤，带着嘲讽看向那个从小到大见个面都难，每个月说的话不到十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为过的父亲。
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的爸妈有将那个家当做家吗？
或者他该这样问，他们有没有将他当做儿子。
养只猫猫狗狗都不是说给吃就行，他老子养个儿子除了给钱还做了什么？
从小到大开家长会，他的父母不曾出席过一次，只因他们觉得参与这种会纯粹就是浪费时间；他去过的游乐场屈指可数，唯有的几次还是他爸的秘书带去的，只因他们觉得将他支走更好做事。
想想觉得挺荒唐的。
菜还没上桌，但秦西铮丝毫没有就餐的食欲，对着面前心思各异的三人，他着实生不起胃口来。
“不好意思，在我看来，我朋友远比一个陌生人重要，至于这位出色得只应天上有的杜小姐，想来也不缺想伺候她的人。”
总的来说，就是他秦西铮拒绝听从秦政潜的话，去讨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杜夕月。
他站起身，却不像来时那般懒散模样，面无表情地站着，视线居高临下地一瞥，虽还年轻，却已经有了几分唬人的气势，趁几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极有教养地微微颔首。
“我想上个洗手间，抱歉，暂时失陪一下。”
当秦政潜想起教训这无法无天的逆子时，秦西铮已经快步离开了包厢，正往酒店大门外走。
刚出门口，寒凉的夜风吹来，将蒸腾而起的火气稍微吹灭一些，但余下的星火，仍足以燎原。
虽然一直知道他爸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这是秦西铮第一次起了宁愿自己是个孤儿的心思。
他抬头看夜空中被厚重云雾半遮掩的弯月，依稀透着些许暗光，就跟他此刻不甚明朗的心情一样，透着沉重又压抑的气息。
低头的刹那，他将所有情绪敛起，面无表情朝他的摩托车停在的方向走去。
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提前离开，至于他中途离开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以及秦政潜要怎么解释，那就是他的问题了，与自己无关。
秦西铮只有想起小学霸毫无芥蒂的温柔笑容时，心中才生起些许温暖。
也不知道小学霸这个点在干什么。
苏愿这时候在通电话。
来自他妈妈的电话。
苏愿一开始还以为妈妈是知道外婆生病住院了，所以这时候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却没想到她张口就是问他寒假要不要到她那去，虽然说着有挺长时间没见了，但苏愿却没能从那过于急切的声音中感受到怀念的情绪。
他听着那端自顾自发的讲话，握着手机越发沉默。
直到久久听不到回应，那边的女声不耐地连声呼唤：“苏愿？苏愿？妈妈问你话呢，听到了吗？这样吧，等你考完试妈妈派人去接你过来，外公外婆那边我来说。”
苏愿嘴唇动了动，极轻地说：“妈妈，你知道外婆生病住院了吗？”
那端尴尬了十余秒，无声的时间里，苏愿始终耐心地等着，那句‘妈妈你会回来看外婆吗’的问话还没问出来，忽然一阵熟悉的孩童哭闹声响起，打断了苏愿的询问，同时也让他妈妈回神，只是声音中透着些许慌乱。
“啊，是冠心病又复发了吧，这是外婆的老毛病了，不用太担心，按时吃药控制会好起来的，妈妈最近很忙，外婆身体不好，你要乖一点，不要惹他们生气，等妈妈空一些再给你打电话啊。”
跟上一次一样，对方急忙忙地将电话挂了，甚至连多问一句老人家现在的状况如何都没有，仅凭借日常的了解就主观地认为是她说的那样。
同时挂断的还有苏愿心中隐秘的期待。
听着那毫无感情的“嘟嘟”声，苏愿终究还是缓慢放下手机，低眉收起失望的情绪。
哪怕是外公外婆不在，他也要好好地完成作业，按时吃饭，妈妈不回来没关系，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可以照顾外公外婆。
苏愿花费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完成当天的作业，在十点之前刷牙洗脸，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失神到大半夜，才将将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在粥铺打包的小米粥去了医院。
老人家习惯早起，他到的时候外公正给外婆擦脸，三人一起用了早餐后，苏愿跟外公外婆聊了会天。
中途再次见到了张奶奶的孙女，只是对方一直在问关于秦西铮的事情，这让苏愿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不想多说，只摇摇头说对方今天不来。
最后张奶奶的孙女满脸失落地走了。
苏愿也没多在意。
周一回校的时候，联考的成绩出来了。
他们参赛的十个人被一起叫到办公室去，每个人手里发了一张小条子，上面印着他们这次考试的成绩以及所占的名次。
苏愿因为来的最晚，是最后一个拿到条子的，接到手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个人揭开看了自己的成绩。
有考得好的，有考得不好的，从面部丰沛的表情就能看出来结果是好是坏。
大多数人都考得不是很理想，最后那拼图题实在丢分太多，而在一众或失望或难过的脸中，洋洋得意的李文武显得尤为特殊，而且还有不少旁人羡慕的目光看着他，想来应该是考的还不错。
四门考试总分600，李文武考了510分，名次排在第三名，这样的结果他个人是挺满意的。
他认为前两名都在英华，毕竟以杜夕月的实力，拿第一是肯定的，至于第二名是谁他也不在意。
只要一想到那样优秀的女子，那日居然愿意陪自己去挑选学习资料，还给了那么宝贵的经验建议，他便忍不住地开心。
想来对方对他也是有意思的吧。
这般想着，李文武的嘴角越发不可控地高高扬起，巴不得向所有人告知他出色的成绩，尤其是看向苏愿及他身旁的程振宇，目光中的不屑与鄙视连掩饰都不曾。
苏愿没有太大情绪，但是他身旁的程振宇气得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对着苏愿吐槽：“你看他这嘴脸，真像一只带冠的公鸡，不就是考得比我多十五分，得意个什么劲儿，我回头就制定新的学习计划，就不信期末考比不过他。”
“嗯嗯，你肯定能考得比他好的。”为了避免他说出更惊悚的话来，苏愿只好无奈地附和他，幸好老师刚好转身到里头文件库取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被苏愿的顺毛安抚到的程振宇停止跳脚，催促着苏愿赶紧打开条子让他看看成绩，“指不定你考得比李文武还好呢，看他等下尴尬不尴尬。”
表现得苏愿本人还积极。
真是。
苏愿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低头准备将纸条摊开。
“苏愿。”
李文武走到苏愿跟前，仗着身高比他高那么一点，抬起下巴愣是做出俯视的样子。
“怎么，考得不好不好意思说了？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
老师不在，李文武丝毫不在意表露出他的嚣张与趾高气扬。
面对他的挑衅，苏愿只是简简单单回了个没得感情的“哦”字，看得程振宇解气得很。
果然要治李文武还得是苏愿出马才行。
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啊。
“你！”李文武气极了，没想到苏愿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知死活。
“哼，我就等着看你考了多少分。”
说着他抱胸死死盯着苏愿手上的纸条，几乎要盯出火来。
虽然能气到李文武很解气，但想到如果苏愿考得不如他好指不定得被这人嘲讽奚落到什么程度，程振宇又有些担心起来，同样盯着那张决定命运的条子。
双手忍不住合十，低声呢喃着。
拜托菩萨保佑，保佑苏愿的成绩超过510。
听到他碎碎念的李文武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苏愿也不磨蹭，直接将手中的纸条摊开，两手各自捻着条子的两边。
程振宇是跟苏愿同时看完上面的总分以及排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愿的错觉，他甚至觉得程振宇的背脊更挺了些，就连脖子也好像长了点？
程振宇与有荣焉地哈哈笑起来，“李文武你还以为自己考得多好呢，你知道苏愿多少分吗？他比你高了三十五分，你知道他排名多少吗？第一名。”
说着还竖起一根食指，生怕别人听不清这个一字。
周围听到的同学也忍不住上前来挤在苏愿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真的吗？总分545？”
“第一名，那岂不是咱们今年胜了英华？”
“天哪，苏愿是怎么考的，他硬生生比我多了一百分，我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