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通天一下来了精神,“以我所见,若非必要,他是半点都不想提及你。”

  通天细细说起自己在何时何地,从李冉的哪句话中发现端倪,而李冉是如何搪塞。又说李冉直言自己留在朝歌借住王宫,却半句没有提及王宫主人,更别提二人的交情云云。

  随着通天的叙述,王洲轻声哼了哼,斜斜瞟向李冉。

  “别听他胡说。”李冉瞪一眼通天,靠近王洲小小声解释,“你的所有,我都想独自珍藏。”

  温热的气息吹进耳朵,王洲只觉得浑身酥软,抬手就将人推了开去。

  在李冉身子歪斜的下一瞬间,通天立马递来愤怒的小眼神,“你们又故意在我面前黏黏糊糊?!”

  李冉摆出一副正经脸,“贤弟误会了,道侣之间皆是如此,待你也寻到道侣便知晓了。”

  这是仗着自己有道侣故意在他面前炫耀?通天怀疑的眼神落在李冉身上,转瞬就变得笃定而愤怒,他就是在炫耀!

  王洲轻笑着打圆场,“教主来至朝歌,不妨也品尝一番人间烟火之气?”

  “通天早已辟谷,无需这些,以免误了他的修行。”李冉抢先答道。

  “我怎不知自己的修行能被些许凡间吃食影响?”通天没好气地瞪李冉一眼,对着王洲露出和气笑,“大王提议甚好,贫道先行谢过。”

  嫂子叫不出来,兄长更不合适,既是人君,敬称大王总不会错。

  王洲同样回以温和的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

  吩咐宫人传令庖厨备宴,王洲看看眼神不甚和气的这对师兄弟,建议道,“教主此来应是为了边界之行,不如将孔将军请来,与你们一同说说话?”

  “孔将军便是那位元凤后裔?”通天立刻会意,重重点头,“寻找机缘,凶险未知,正该与孔将军多多交流才是。”

  王洲便又吩咐人去请孔宣。

  而通天目送侍御官离开之后,好奇地问王洲,“大王说道兄时常说起我,不知他都说我些什么?”

  若是说他坏话,他现在就跟李冉打一架!

  辨认出通天眼神中的危险意味,王洲微微弯了弯眼睛,“他说你最受师尊宠爱,宝物最多,在师兄弟中最擅攻伐。”

  “果然你就是嫉妒我!”通天对着李冉昂起下巴,脸上是十二分的得意。

  但是这个宠爱跟他想的或许不太一样?王洲偷偷向李冉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冉微微颔首,然后回应通天,“我才不稀罕!不像你,跟没断奶似的。”

  “你!”通天气得鼓了脸,眼神一厉,跃跃欲试地撸袖子。“许久没切磋,道兄想是心生怀念了?”

  李冉轻哼,眼中也有了几分意动,以往通天最擅攻伐,如今可不一定。

  王洲看得好笑,连忙打圆场,“我知二位兄弟情深,不过孔将军眼看将至。不如宴后,你们三人选个时间,一同试试招。”

  “了解各自手段,出行之时也更易于配合。”

  通天又横李冉一眼,才放下衣袖,点头附和,“大王言之有理。”

  李冉不屑地瞪回去。

  二人激烈地用眼神厮杀,王洲无奈地叹口气,索性默默看戏。

  直到宫人领着孔宣进殿,二人方才消停下来,齐齐看向孔宣。

  又是一个让自己倍感威胁之人!孔宣脚步顿住,看见并肩而坐的王洲和李冉,这才恍惚地上前行礼,“拜见大王。”

  “将军免礼。”王洲赶紧止住,为他和通天彼此做介绍。

  孔宣一听通天名号,立时恭敬行礼,“原是截教教主当面,失敬失敬!”

  “将军过谦。”通天对着李冉挑衅一笑,连忙还礼,“将军五行圆融,又身具大量功德念力,此行定能将南方那道机缘收入囊中。”

  一眼就被看穿让孔宣有些不自在,然通天最后那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实在得孔宣的心,他克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如此便多谢教主吉言。”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孔宣笑着入座,庖厨紧接着送来美味佳肴,气氛总算轻快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通天又对着李冉发难,“道兄既是借住王宫,何以容得此地尽是些狐狸山鸡的妖魅之气?”

  “咳咳!”王洲呛了一口酒,拒绝李冉的拍背帮助,正色对通天道,“教主签押了封神榜,该知道按天命,纣王当被狐妖魅惑,葬送天下。”

  “此前为了糊弄天道,我便将狐妖阿妩请来朝歌做幌子。如今虽没了必要,然阿妩姑娘连带她同窝的狐狸们,皆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我也不能过河拆桥。”

  一拍巴掌,他补充,“对了,说来阿妩姑娘与教主还有几许缘分。”

  “此话怎讲?”通天来了兴致,竖起耳朵认真听。

  王洲呵呵笑,“此事算来还是由我促成。”

  他从当日因阿妩在恩州驿被骚扰而后围观说起,细细说了朱招擒拿阿妩之时,阴差阳错与之成就姻缘。

  紧接着二人便带着女娲娘娘的任务,前来求他相助。最后是这几年二人在殷商的职司,以及修为的进展情况。

  他总结,“阿妩如今当可算是半个截教之人,教主以为如何?”

  “如何是半个?”通天不悦地摇头,“既是门下弟子道侣,自然便属我截教之人。”

  王洲打个哈哈,颔首道,“教主说的是,是我说错话,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通天这才满意,又问,“如你方才所说,我门下有不少守山弟子,入了殷商?”

  “教主门下弟子万千,殷商延请而来者,约莫有二十来人,该是算不上多。”王洲并不赞同通天之言。

  呵呵!通天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冉,“二十来人确实不多,但你带走的弟子,何止十个二十!”

  李冉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袖子,“我所带走之人,如今至少进阶两次,贤弟不用谢我。”

  早已准备好的挤兑之语,通天是再说不出口。便是被他召集至碧游宫听讲的弟子们,也不过因他的引导进阶了一回,他确实该承李冉这份情。

  王洲适时地打圆场,“教主关心弟子,稍后可往铸铜坊及城外山谷去一趟,朱道长不用说,柏道长等人亦是勤修不缀,进境颇佳。”

  “哦?”通天又竖起了耳朵。

  王洲便又细细说起截教众人的出色表现,听得通天与有荣焉,李冉嗤笑连连。不过在王洲的眼神下,李冉略有遮掩,未曾惹得通天暴起。

  这边说得其乐融融,旁听的孔宣那是心惊肉跳。

  天命狐妖入宫作祟、纣王连同殷商当灭,其中竟还有女娲娘娘的事。虽不知封神榜为何物,但他糊弄天道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再有这位李冉李道长,轻易便能带走截教众多弟子,还称通天教主为“贤弟”,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孔宣险些化出翅膀裹住自己,他只是一只想要追求大道的孔雀,只不过为求进阶沾了点国运,又承了大王几分人情而已,为何要他来承受这等惊吓?!

  等到与通天的交流告一段落,王洲注意到孔宣的反常,他明知故问,“孔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孔宣险些浑身一抖,他连连摇头,“大王多虑,我并无不适,只是听大王与教主说起天命,有些失神。”

  “天命之说不必太过在意。”通天随意地挥挥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存一线生机。故而天命从来都不该一成不变,它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凭空一声霹雳炸响,四人齐齐抬头看了一眼,孔宣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通天冷笑一声,抬手喝了一杯酒。虚张声势!这道雷祂敢直接劈下来吗?

  如今整个天下都在传殷商君王的贤德美名,无数民众在期盼着他给他们带去饱足与温暖,祂真敢冲寿仙宫劈雷,人心反噬,祂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就如今这个残缺的天道,若信仰之力减少,祂也只能重新走上日渐消亡的路。

  诶?通天呆住,虽然进阶之时他寻摸到许多天道的隐秘,但他为何用“也”和“重新”?

  李冉正等着通天继续说服孔宣,结果就见他自己也陷入了迷惘,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只能亲自出马,“若是将军信奉天命,殷商势弱之时,将军可会主动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那不就是交战之时主动向敌人投降?孔宣脸色彻底黑下去,冷冰冰的眼神对准李冉。他从来不是这等小人!

  “我自然知晓将军为人。”李冉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只是,天命若要殷商灭亡,将军以为自己会如何?”

  孔宣面色依旧,眼神倒是回暖了些,“左不过马革裹尸罢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孔宣承的情,他认。

  “可惜并非如此。”王洲摇头叹息,看向孔宣的眼神满是惋惜,“天命要的是,你成为西方教主之坐骑。”

  “什么?!”孔宣失控地拍散了案几,杯盘碗碟全摔了个粉碎。

  但孔宣此时完全顾不上,只拿着震惊的眼神看王洲,誓要听他说个清楚明白。他堂堂元凤之子,竟要成为别人的坐骑?!

  王洲又是一声叹息,“将军可还记得,我请托你寻找棉花之时,嘱咐你但有警兆,立即返回。当时我所顾虑的,正是你前往的西南方的西。”

  既然本就是自己这方的人,如今天道即将图穷匕见,自然要彻底稳定人心才行。

  听得此言,孔宣也想起当日之事,只因他的印象着实深刻。

  当时是他主动提出为大王办事,大王初时喜出望外,迅速为他分配了寻找棉花的任务。却不想未等他出门,大王竟有反悔之意。若非自己坚持,西南之行可能真会夭折。

  而之后他所去的地方明明更为遥远,但大王却半点未曾阻拦过他,大王果真是在忌惮他去西方。

  确认了这一点,孔宣彻底相信了王洲的话,他狠狠咬着牙,“多谢大王警示。便是死,我也不会让天命成真!”

  “将军无需如此!”通天早被孔宣拍桌惊回了神,此时笑着安慰,“在座之人,除了道兄,又哪一个不是天命之下的受害者?又有谁真正愿意就此妥协?”

  他乐呵呵地捏碎了手中的酒盏,双目泛红,“既然如此,我们索性掀他个天翻地覆!”

  “教主霸气!”王洲激动地大声叫好,“我敬你一杯!”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水,随手将酒盏砸了出去。

  李冉抬手将人搂进怀中,没好气地看向通天二人,“我看你们都醉了!赶紧回去歇息,明日我们再谈正事。”

  “我没醉。”通天抹了一把脸,放下手时,面色已变得沉稳,“我先往城外山谷去一趟,然后便去你的洞府看看。你明日带孔将军回山,我们磨合几日便出发。”

  孔宣此时也是心头激荡,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回府歇息一晚,明日便与李道长同行。”

  三人之行,两人意见一致,李冉也只得点头,“好,就依你二人所言。”

  “告辞!”得了回应,二人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没两下就不见了人影。

  王洲叹息一声,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目光痴痴,“你明日便要走了。”

  李冉心头一软又是一涩,握住他的手,柔柔地看回去,“我会尽快回来的。”

  “若我想你了,该怎么办?”王洲侧头靠上他的肩膀,语音幽幽。

  “我会比你更想你。”李冉轻轻地贴了贴他的脸颊,又坚定地补充,“就算你不想我,我也会很想你。”

  “花言巧语!”王洲愤愤地咬上他的下巴,真留下印子,又后悔了,爱怜地伸出舌头,柔柔地舔过去。

  李冉闷哼一声,掀翻案几,将人抱起就往寝殿走。

  王洲及时阻止他,“不回寝殿!我要去洗澡!”

  李冉脚步一顿,果断改变方向。

  入了浴室,李冉身上的法器衣袍全被他控制着收了起来。在池边略一停留,他便抱着脱掉鞋袜衣衫褴褛的王洲进入池中。

  靠着池壁的台阶坐下,李冉草草准备,便将怀中人往下一压,与之彻底合二为一。

  “你!”王洲痛得脸色发白,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池水波浪骤起,汹涌澎湃,王洲在他背上留下无数划痕,咬着牙放狠话,“你等着!嗯!……等你嗯!……回来……啊!”

  “嘶!”又被狠狠咬了一口,李冉不甘示弱,“好!……我等着!”

  越发汹涌的水声掩盖了无数的低吟浅唱,在夜色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