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子真的在宫墙外被弹飞不见了?”

  回到寿仙宫的王洲,听得谷雨汇报午门外的消息,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鸭蛋。

  谷雨重重点头,脸上也带着几分惊叹,“是,臣与众多侍卫庶民皆是亲眼所见,他站在圣旨前略站了一会,就像被大力撞击,飞到天边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王洲扭头问李冉。

  因云中子还在朝歌,以防万一,李冉这几日并未出门,今日也是一直留在寿仙宫。此时有了疑问,王洲第一个向他找答案。

  李冉思考了下,才道,“因法阵已破,对大商心怀恶意之人无法进入。云中子初时心是好的,故而能够来到朝歌。”

  “如今许是心思变了,本就受大商排斥。而你身负大商国运,圣旨之中又明确即刻驱逐。两相叠加,他便当场被送出边境。”

  本来国运分散,本身的排斥之力应该无法影响到云中子。偏他要正面对上王洲的圣旨,人君本就代表部分国运,而王洲更是其中翘楚,圣旨之中所含运力不知浓厚多少倍。

  散兵游勇得了众多精锐相助,结果就是云中子让朝歌民众开了一次眼界。

  王洲恍然,不再关注云中子,转而问谷雨,“如今朝歌民意如何?可有民众为此受惊?”

  “亲见之人皆不免受惊,”谷雨直白道,满是笑容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得,“不过待认出被驱逐之人乃是圣旨上的骗子,大家不仅不再害怕,反是一个个得意洋洋。”

  这几年来,朝歌民众皆知晓修行之人本事大,羡慕敬佩之余,暗地里也不免有人忌惮恐惧。

  如今出现一个不友善的修行人,大庭广众之下被大王的圣旨驱逐出境,这就是明晃晃的昭告天下,大王并非无法克制修行之人,他们在大商境内也必须遵纪守法。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稳了一回民心,王洲满意点头,“如此便好。”

  联想方才李冉说起阵法之事,王洲心中一动,挥退谷雨等人,一脸狡黠地问李冉,“天命之中,姜子牙扶周伐纣,你说他这回下山,可还能成功入得朝歌?”

  “又有那雷过生光的天生将星,没了姬昌入朝歌之事,他是否还能成为姬昌之百子?”

  “再有所谓灵珠之子,在太乙真人手中,可还能成功投入其母腹中?”

  原著之中,阐教仙人可从来都是对殷商不屑一顾、恶意满满,也不知这国运能否成功将其拒之门外?

  王洲毫不掩饰自己准备看戏的心情,李冉宠溺一笑,“我去探探消息,回来告诉你?”

  “你可会有危险?”王洲皱眉,使劲摇头,“算了,这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你就别去多事了。”

  如今天道已不如何待见李冉,他再去做这种事,若被天道认定是挑衅,直接针对,岂不是自找苦吃?

  李冉笑着答道,“好,我听你的。”

  心中却不免遗憾新玉令的进度不够,若玉令可以做到传讯,就算留在朝歌,王洲也能满足好奇心了。

  这边王洲二人闲话了一回,便另去寻消磨时间之法。

  另一边,云中子被打出朝歌,却是直接飞上高空,最后坠落在终南山上,撞塌了一片山壁和无数松柏。

  避开前来查看的金霞童子,云中子径自回了洞府,闭关养伤。

  此次遭受国运一击,若非其自身法力高强,只从天边坠落,便足以将他摔得遍体鳞伤。便是强悍如他,如今也是疼得坐立难安。

  取出丹丸或服或搽,云中子闭幕调息,足足用了三日才恢复原状。

  换下身上污衣,云中子咬牙叹道,“此次入朝歌,我本想以剑灭妖氛,延成汤命脉。谁知殷商大势已去,焚我木剑,伤我躯体。”

  “此是成汤当灭,周国当兴,神仙遭劫,姜子牙该享富贵,诸神欲讨封号。罢,罢,罢!”[1]

  长出一口气后,云中子取出笔墨白绢,写下四句诗句。

  他唤来金霞童子,将绢布叠好交于童子,“将此诗送至朝歌,于午门前展示。”

  金霞童子心下好奇老爷何时回山,然触及老爷难看的面色,半句话也不敢说,拿着绢布便往朝歌去。

  金霞童子一路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朝歌。

  入城之后,嘈杂人声纷纷入耳,其中大半正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云中子。

  听得众人提及自家老爷名为进剑除妖,实则骗子行径,还在午门外被打飞,金霞童子怯生生站在角落,半点不敢动弹。

  之前他听见的响声想来就是老爷坠落之声?他一路从终南山赶来朝歌,足足花了好几日,其间距离可见一斑。

  然老爷就在此处被打回终南山,若是他受此一击,哪还能有命在?

  可是要他将老爷命令弃之不顾,金霞童子更是不敢。他跟随老爷多年,出门时老爷面色之难看,实是他生平仅见。

  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隐在角落,金霞童子一直拿眼扫视着眼前川行的人流,若他能寻得善心富贵之人相陪,或许便不会受老爷之苦?

  默默看了许久,金霞终于选了一位面善之人迎上去,“请问这位公子,午门该如何去?”

  也是巧合,因前日柏林传信粮种有变,这日议事完毕,王洲便与李冉出城入谷。

  得知是玉米红薯和土豆经过数轮种植,已经得到产量远超稻麦的种子,并基本确定种植方式与生长性状,这几个月再多培育些种子,明年便可初步种入试验田。

  王洲再三谢过柏林等人,一路带笑地同李冉返回。因心情好,王洲入城之前,便将坐骑交给侍卫,准备同李冉进城玩耍一番,不想入城不久便被人拦住问路。

  问路的小童身高约莫齐王洲腰部,眉清目秀,却很是带着几分不安。

  看看小童附近并无随行之人,显是独身一人,王洲面色微变,也不知是哪家不负责任的父母,竟没发现自己的孩子都丢了。

  王洲半蹲下身与他寒暄,互通姓名,得知童子名叫金霞,才好奇问道,“你今年几岁,为何独自一人站在此处?”

  “我已有三百岁,来此是为老爷办事。”金霞童子正色答道。

  王洲打量了下他的身高,眼中俱是不信,三百岁才长这么点?

  一旁的李冉同样打量一番金霞,轻拍王洲肩膀,微微点头。

  金霞还真有三百岁?王洲一愣,反应过来,这来的又是修行精怪。

  只是方贵等人同样亦非人类,为何全是青年之状?

  掩去心下疑惑,王洲好奇,“是我误会你,你问午门,所办之事是要寻大王?”

  “不是,我要去午门送信。”金霞童子摇头,一脸期盼地看向王洲,“公子可否为我带路?”

  王洲挑挑眉,“自然可以,不知你家老爷是谁?又吩咐你来办何事?”

  侧头看一眼王洲,金霞童子默默低头,“我不能说。”

  朝歌之人皆不喜老爷,若他说出实情,或许便完不成老爷的任务了。

  见状,王洲也不再多问,领着金霞童子前往午门。

  因知晓童子并非凡人,王洲脚步加快,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他指着墙上大大的午门二字,对金霞道,“此处便是午门,你意欲何为?”

  “我要为老爷送信。”金霞童子答道。

  于是,王洲便见金霞童子取出绢布,轻轻展开。

  王洲略一偏头,便将布上字迹看得一清二楚,“妖氛秽乱宫廷,圣德播扬西土。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2]

  正与原著之中,云中子题在司天台照墙上的诗,半字不差。

  是不是云中子写这首诗之前,还在洞府之中感叹了那五件应当之事啊?

  王洲正在心头狠狠吐槽,一旁的金霞童子却十分敬业地将展开的绢布,正正对准午门。

  “轰啪!”晴天一道炸雷,正中金霞童子手中绢布,一霎成灰。

  下一瞬间,两手空空的金霞童子抱头下蹲,放声大哭,“呜哇啊啊啊!”

  其声之凄厉,其情之惊惧,听得周围之人纷纷面露不忍。

  只是那晴天霹雳如此显眼,数日前又刚发生了骗子遭劫之事,并无人上前多管闲事。

  王洲皱着眉头看向李冉,“这雷也是国运的杰作?”

  “云中子的气息已在此处打下印记,如今再次前来挑衅,自然成功引发印记的反击。”李冉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明明已经败退回山,也不知又弄这一出是为何。

  “这小童无事,估摸并非完全和云中子一条心?”王洲试探地问,至少在心底对殷商的态度,并未怀有恶意?

  李冉点头,“一国之运,乃是堂皇正道,从来不兴连坐。”

  既然毁绢不伤人,也就证明小童并无坏心。

  果然如此。王洲暗自点头,目光扫视一圈,点中侍卫武夕,“你去哄孩子。”

  虽然三百岁了,但看这模样这哭声,谁能说他不是个孩子。

  “大王,为何是我?”武夕不情愿地皱眉,暗暗瞪了金霞童子一眼。

  恨屋及乌,跟云中子有关之人,他半点不想沾惹,更别提还要去哄。

  王洲瞪眼,“谁让你最活泼。”

  武夕整个垮了脸,王洲安抚,“此事非是他自愿,不要迁怒孩子。”

  看看还在原处哭得伤心的小童,武夕长叹口气,认命地上前将人抱起,拍着小童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别怕别怕!叔叔保护你哦!别哭了别哭了!”

  人家三百岁了他还自称叔叔?王洲一口冷气梗在胸口,然而听着小童哭声竟是渐弱,索性转身扭头,眼不见为净。

  就在朝歌众人忙着哄孩子的时候,给金霞童子下了任务,却仍心下不安,赶去玉虚宫的云中子,也在等候数日之后,见到了不知从何处归来的元始天尊。

  云中子恭敬行礼,“见过老爷!”

  “入内详说。”元始从他身侧走过,进了玉虚宫。

  云中子应诺,安静地跟上去。

  入殿安坐,元始淡淡道,“你来此是有何事?”

  “回老爷,弟子知错,不该试图改变天命。”云中子垂头认错,“只是弟子之举并无效用,却骇然发觉,天命已经有变。”

  元始面不改色地问,“变在何处?”

  “一变在于殷商国运。”仿佛丢脸的不是自己,云中子将进剑经过、被驱逐的详情以及将将感应到的绢布被毁,一一描述出来。

  天命之中,此时殷商国运正该随着纣王污名日渐衰落,然而他在此处静思几日,才发现当日朝歌之中,妖气虽盛却清,民间对纣王圣德之言随处可闻,殷商国运更是蒸蒸日上。

  而纣王桃花印记隐而不露、凝而不现,其形其色皆是无瑕,自有护持之效,与他当日对狐妖的猜测毫不相干。

  这等情况下,若要纣王掉入情劫自毁名声,怕是不可得。

  “二变在于朝臣。”商容罢相,杨任已死,天命之中,此二人绝非此番结果。

  除此之外,纣王广置所谓农事官,他竟凭此收拢部分诸侯气运。

  再有那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天命合该与闻太师鏖战十多年,如今却早早败落,七十二镇尽皆落入纣王之手。

  “三变在于民心。”不必细究,有前二者,民心如何不归附于纣王。

  元始轻笑,“不必担忧。此不过是又一人妄图改变天命罢了。”

  除他之外,还有人试图改变天命?云中子倒吸一口凉气,逆天改命,并非简单一句口语,而是真正违逆天道,便是被一道天雷劈死亦是寻常。

  他会行改命之举,虽是不忍生灵涂炭,但也是因师尊怜惜于他,承诺便是改命也能保他万全,方才敢出手一试。

  然而另一位改命之人,不知是不知者无畏,或是他另有机缘可保自己无虞?

  云中子好奇地问,“老爷,不知那位改命之人又是谁?”

  “谁人变化最大,自然便是谁。”元始答道。

  纣王!云中子恍然,脑中不自觉显出当日大殿之上,纣王之风采。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又问,“老爷,纣王改命之举,可能成功?”

  “天命已定,无人能改!”元始嘴角微勾,一脸自信。

  就算有变,天道有灵,自也能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