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该如何回答?王洲迟疑,说自己也想他?可是这些日子王洲多在忙碌,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说自己不想他?可是在他未曾出现的这些日子里,王洲也会不时忆起他的种种。更何况,还有他临走时让王洲又气又怒的事。

  回忆到此,什么想不想都被王洲抛诸脑后,他急急问道,“你当日压制突破,又急匆匆离开,之后修行可还顺利?可曾留有后患?”

  “没有,我一切都很好,”李冉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又补充,“前所未有的好!”

  当日他压制气机虽然受了些苦头,但是回山之后,放开限制,便是水到渠成的突破。

  在突破之际,王洲送他的那箱子资料却是自行散开,被他一一看入眼中。

  更多的明悟泉涌而出,他一路势如破竹地冲过数个小台阶,直到与下一个境界一线之隔。

  一股心念犹如醍醐灌顶直入心间,若是闯过这条线,他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只可惜如今的他没有这个能力,而天道也并不会允许。短暂的冲动过后,李冉认清了现实。

  于是他放弃冲击,反是沉淀下来,静心修行,习惯自己的新境界,熟悉自己新增的力量。

  在他重新掌控自己的刹那,李冉心中再次生出一道感应,往南方去,他所需的机缘就在那里。

  随着李冉的讲述,王洲的脸上也带了笑,从初见之时,李冉寻的变数实则就是他的进阶之路。如今眼看他就要得偿所愿,王洲忍不住为他开心。

  然而听到最后,他却吃惊地瞪大眼,“南方?你也要去南方?”

  “莫非还有其他人要去南方?”李冉疑惑,下一瞬便恍然,“是孔宣吧!凤凰一族本是居于南方,他有凤凰血脉,往南寻求突破也是应该。”

  王洲眨眨眼,“是这样吗?”

  初听之时,他下意识想到是天道搞的小动作,被李冉这么一说,又觉得或许是他想太多。

  虽然他跟天道撕破了脸,但李冉一直没有主动暴露,孔宣哪怕走的地方远了些,身上一直规规矩矩地挂着殷商职务,天道似乎也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

  “你心中有何顾虑?”李冉敏锐地发现王洲的异状,贴心地问。

  王洲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询问地看李冉,“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

  李冉摇摇头,赞许地看向王洲,“不要怀疑你自己,你会生出这般感应,定然是天道没安好心。”

  亲身触碰到那层膜,李冉才切实体会到,天道在阻止他的突破,祂不愿意他进入下一个境界。

  故而之后感应到机缘之时,他并未轻信,而是用尽了所有心力去感知。最后得出结论,其中有天道的指引,但也确实是他的机缘。

  此时听到王洲的说法,李冉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所谓机缘,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超过一份。祂让我与孔宣皆对此心生感应,便是想要我二人全力相争吧。如此一来,那机缘更不会假。”

  顺着李冉的思路,王洲地眉头紧紧皱起来,看向李冉的眼神也变得纠结,“你一向爱与他别苗头,这回莫非真要遂了天道的意?”

  孔宣可是他麾下大将,只看孔宣辛辛苦苦为他找回那么多新物种,王洲也不忍他寻道这许久,好不容易得遇机缘,又硬生生被别人夺去。

  可是李冉对道的追求半点不弱于孔宣,王洲也是万万做不出劝说他退让的事。

  “不要担心,”李冉凌空抚了抚王洲的眉心,温柔地劝道,“我既已知晓天道的阴谋,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王洲抓住他的袖子,歪头看他,“那你准备如何?”

  放弃这个机缘?还是想法子说服孔宣放弃?

  “如今或许只有一个机缘,但我们可以主动去寻其他的机缘。”李冉勾起唇角,自信地笑。

  王洲手中拽得更紧了些,“你说的是何意?”

  李冉抓来一个竹椅,靠着王洲的摇椅坐下,展臂虚虚环住他,保持着亲近而不接触的状态,“你曾说过,我们可以试着去寻找此界之外、混沌之中的宝物原料。”

  “同样,若界内只有一个让人突破的机缘,我们也可以离开此界,往混沌之中寻找所需的机缘。”

  “没错!”王洲激动地一个挺身,不想却直接将自己投入李冉的怀中。

  脸颊相触的瞬间,炽烈的火焰半点不延迟的在他身上燃起。未出口的话语全被王洲忘在脑后,他抬手使劲推开李冉,脸色涨红,“天气太热了!保持距离!”

  李冉配合地将椅子往外挪了半个身位,懊恼又心疼地看着王洲。是自己心怀侥幸才让眼前人这般难受,然而看着他因自己而生的漂亮红晕,李冉心中又生起隐秘的欢喜和得意。

  “闭上眼睛!”被那双眼睛看得火焰升腾,王洲恶狠狠地骂道。

  李冉毫不犹豫地照做,嘴角却控制不住往上翘。他看清了他的小心思,却只有羞恼,没有生怒。

  王洲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好一阵,冷哼一声,转移话题,“你方才说我们,是准备找孔将军合作?”

  “没错,”李冉点头,“不只孔将军,我还准备找我师弟合作。”

  “找你师弟合作?”王洲哑然,还是之前那句话,找机缘除了实力,还要齐心才行啊。

  闭着眼睛,李冉将王洲话中的担忧听得更清晰,他解释道,“通天之道,乃是截一线生机,与他同行,便是遇见危险,也更容易逃离。”

  王洲反应过来,“你只准备再找通天合作?”

  “当然。”李冉毫不犹豫地肯定王洲的想法,“阐教教义最为信奉天命,在封神棋局铺开之际,行我这等离经叛道之举,元始定是万万不会肯。”

  王洲这才放下心来,纵使他们是无数年的师兄弟,若要王洲眼睁睁看着李冉与元始同赴险境,他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若你想此时请孔将军同行,怕是不太合适。”

  “孔将军此刻身担重任?”李冉轻笑着问道。

  王洲白了他一眼,“我这倒无甚重任托付于他,不过孔将军正在尝试新力量,或许可以不用这般急切。”

  无论是控水还是五色光,孔宣哪怕能做到一项,或许他们的安全便更多一分保障。

  “不用担心,我可不舍得刚刚出关,便又跑到天边去。”李冉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双眼定定地凝视着王洲。

  王洲心头微热,方才未烬的火焰竟又有了重燃之势。他小幅度地调整姿势,垂眼避开李冉的眼神。

  看着眼前微微泛红的肌肤,李冉顿觉口干舌燥。他忙忙转开视线,恰好扫过让他印象深刻的茶具,脑中灵光一闪,“上回你请我喝茶,却草草结束。今日你我再品一回如何?”

  “我已送你一半茶叶,你还要来占我的便宜?”王洲不开心地皱皱鼻子。

  李冉柔柔地笑,口中示弱,“这茶可是我第二次见的新物事,虽你说的冲泡简单,然用何种水、温度如何、冲泡多久最为香醇,你可都未曾教给我。”

  “矫情。”王洲白他一眼,还是起身换位,煮水烹茶。

  二人对坐品茶,一个说一个问,传授泡茶诀窍。你来我往,声音舒缓,目光柔和。

  茶香氤氲中,眉眼含笑的两个人,如置仙境。

  对饮将将结束,宫人在外启奏,“大王,庖厨派人送了食单成品过来。”

  “快送进来!”王洲立马扬声唤道。他都快忘了,他今日刚命庖厨赶制鸭货。

  美色误人啊!他似真似假地瞪了李冉一眼。

  仿佛感受到他的责怪,李冉露出一个无辜而纵容的笑。

  王洲倏地扭头,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撤下茶具,奉上瓷盘、餐具、温水。

  迅速净手,王洲揭开瓷盘盖子。不等看清食物,一股霸道的麻辣香气强势冲散了残余的茶香,占据了整间屋子。

  将自动分泌的口水咽下去,王洲不及放下盖子,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一只爪子往嘴里塞。

  入口温热,再一咬一抿,麻、辣、鲜、香,还有微微的甜,齐齐在口中炸开。虽与以往有些差别,但一样的好吃!

  扔掉盖子,又向李冉招手示意,王洲便再顾不得其他,尽情地享用自己的美味。

  津津有味地看了会王洲难得的放纵姿态,李冉也举箸夹了一只爪子品尝。陌生的味道带来了强烈的刺激,李冉吐掉骨头,轻咳两声,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嘴。

  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王洲嘴角得意地勾了勾,便赶紧低头,加快了速度。

  吃的就这一盘,他本是特意留着肚子等零食,现在却多了一个人跟他抢,他可不想最后饿肚子!

  李冉看出他的小动作,无声一笑,同样加快了动作。

  你争我抢地吃完爪子,净手洗脸、撤席燃香,室内又只剩下两个人,王洲气鼓鼓地跟李冉算账,“你抢我的爪子!”

  “是我的错。”李冉半点不迟疑地认错,“你准备的食物太过美味,我又从来未曾尝试过,这才没有克制住。”

  看着眼前人又认错又夸人,王洲心头的那点微恼也消了,轻哼道,“我可不会这些,只不过是给了庖厨方子而已。”

  李冉笑着夸赞,“方子是关键,有这般美食,你的知人善任同样也功不可没。”

  “噗嗤!”王洲再扮不出冷脸,笑出声来,“不过为了吃食选个庖人,说得我好像很厉害似的。”

  “在这个世界,你的才华能为本就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李冉目光炯炯地凝视王洲,赞美的话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瞬间,李冉立刻闭紧嘴巴,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忐忑。

  上回离开之时,他看见了王洲对他的担忧关切,似乎也并不介意助他修行,但以往他感受到的隔阂也是同样的真切。

  他这话赞的虽是济世安民之才,但略一深想便是意有所指,也不知王洲是否会因此而不悦?

  王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做这个怪样子作甚?莫非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小气?或者你觉得我会因你夸我生气?还是会因为助你修行而不悦?”

  “自然都不是。”李冉忙摇头,眼前之人是那么大气明媚活泼而真实。

  他喜欢高床软枕、华服美食,喜欢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他明明身居高位,却能克制自己,放弃享乐、承担责任。

  他的眼中,阶级有高低之分,但人却无贵贱之别。他尊重这个世界,也尊重遇见的每一个人。

  他未曾说过多少宏图大志,但所作所为,却足以世代改善庶民之生计。

  他并不完美,在李冉眼中,却是无比的耀眼而迷人。

  他从不会因受到好意或是帮助别人而不悦,但他又是那么敏感,真情假意在他眼中皆是无所遁形。

  然而谁让李冉昏头,竟没分清自己最初的心意,只当自己的靠近全是为了达到目的。

  如今他再不会怀疑自己,却怕眼前人将自己分类错误,如何能不坐立难安?

  王洲将李冉的不安尽收眼底,想起上回李冉给自己搞出来的狼狈相,猜到他的心结还在,别扭地别开眼,“我喜欢你的容貌,你要与我继续结交,莫不是要去毁了容,再看我对你是否如一?”

  “这又如何一样?”李冉失笑,心下微松,却又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愿意开诚布公谈及初识,便是不再计较了吧?

  “最初我是因你的容貌靠近你,你是因我的能力靠近我,都算不上多么清白。”王洲摊手,说得直白。

  “不过之后你我相处融洽,再计较起初的开头并无多大意义。”

  他“恶狠狠”瞪着李冉,冷哼,“你就想我这样说,对吧?”只会示弱用美人计!

  李冉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含笑摇头,“我更贪心一点,希望你不只如此说,更是如此想。”

  “得寸进尺!”王洲咬着牙轻斥。

  “但我已经如愿以偿了!”这一回,李冉再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灿烂的笑容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全方位地展示给王洲看。

  王洲又咬了咬牙,终是撑不住也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李冉终于敛了笑,隔空轻抚王洲脸颊,不舍地道,“我出关便来了此处,也该回山了。”

  “去吧去吧!”王洲不自在地撇开头,赶苍蝇似的挥手,“赶紧回去看看,这么长时间,新玉令的研究有没有进展!随身空间有没有眉目!”

  李冉一脸宠溺地收回手,“好,不过我还要往师弟洞府走一遭,暂时不能确定归期。”

  “知道了知道了!”王洲继续挥手,婆婆妈妈烦死了。

  不过这入夏的天气果真是越来越热了,却是挥了挥,便把手收回到脸侧扇风。

  李冉眼中笑意渐深,柔声道,“等我。”

  人影消失,王洲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起身便回了寝殿。

  吃饱喝足也没了心事,现在他要美美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