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姬昌恭敬的问话,太姜一字一句说道,“重视你的嫡长子,伯、邑、考。”

  伯邑考?姬昌不解地皱眉,“母亲,我儿伯邑考上孝顺父母,下友爱兄弟,秉性温良,待人宽厚,一向无甚不妥。母亲为何有此言?”

  “他样样都有,唯有一处不好。”想起丰姿俊雅的嫡长孙,太姜深深叹息,“他并非天命继位之人。”

  姬昌跟着叹口气,“母亲怎又说起这个?天命既变,伯邑考身为世子,自当继承西伯侯之位。”

  “这正是烦难之处,”太姜缓缓摇头,双目定定地看向姬昌,“你可确信,往日里不曾重视次子甚于长子?”

  他可有重视次子甚于长子?姬昌扪心自问,然后无奈点头,是有的。天命继位之人乃是次子,他的心底便早已做好了失去长子的准备。

  只因若非长子去世,继位之人又如何轮得到次子。此种情况下,他只得减少对长子的关注,以减轻即将到来的失子之痛。

  见姬昌回过味来,太姜又道,“你以为自己的表现,妻妾是否看得出来?子嗣可否感受得到?西岐的文臣武将又是否心有计较?”

  姬昌继续回忆,太姬与他谈论的多是次子,然她每回给几个儿子准备物件,伯邑考总是独一份的好。

  自次子以下,儿子们与他单独相处时,每每力争表现,然与伯邑考同在时,各个循规蹈矩,不曾多说一句话。

  而众多文臣武将,虽对长子多有夸赞,实则却并未有他的亲信将家中女儿嫁与长子。

  这是妻子明明最为重视长子,却用次子讨他欢心;儿子们勤奋上进,却惦念长兄,甘当绿叶;他的亲信之人,竟是没有一个看好伯邑考。

  想得透彻,姬昌对着太姜深深一礼,“多谢母亲指点。”

  只看妻子儿子的表现,他并不需要担心,亲信与长子疏远并未入他之眼,是因为姬昌早已认定长子将会早亡,众臣若与次子和睦,对往后更为有利。

  然而天命既变,他确实要注意协调关系,更要防止有心人撺掇兄弟阋墙。

  见儿子已经想通,太姜满意一笑,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儿啊,夜色已深,你我也该回府了。”

  姬昌应诺,连忙起身扶着母亲手臂,二人慢慢出了亭子,渐行渐远。

  听完李冉偷听的前因后果,王洲撇了撇嘴,“看来我果然没猜错。”

  不管是织网的,还是命令春美人对他下咒的,都是西伯侯姬昌那个所谓的圣人。

  “你欲如何应对西岐?”李冉问道。

  王洲挑了挑眉,“为何不问我是否要动兵?”

  李冉宠溺地笑笑,“西岐之人皆能揣测你未必会动兵,我又如何看不出,你讨厌杀戮?便是杨家如今之结局,也并非你的本意吧。”

  王洲默默地收回眼神,轻哼一声,“如今我忙着呢,暂且放他们一马。”

  更何况,正如太姜所言,姬昌既要担心儿子们兄弟阋墙,更要处理儿子与文武的关系。

  不说别人,原著中那散宜生,看着就像故意让伯邑考去送死的。

  先是伯邑考与他商议进贡赎罪之时,他只以姬昌临别之言而劝伯邑考不去朝歌,但伯邑考略一坚持他便未曾再劝。

  要知晓,西岐从上到下皆是极为信奉姬昌之卜筮,散宜生都把姬昌的七年之厄搬出来了,却没劝一句待到七年期满再去之类拖延时间的话。

  而伯邑考坚持己见时说的话,听来也更像是被有心人挑拨激将之后的固执。

  在伯邑考死后,散宜生直言伯邑考不听他之言,又临行不带礼物失于打点,致有杀身之祸。

  可是伯邑考外事托付散宜生,收拾宝物过后也并非即时便走,甚至十里长亭饯别,这么多机会,散宜生也半点没有提醒过他打点之事。

  有姬昌的卜辞在前,这一出进贡赎罪竟更像是一场送伯邑考去死的阴谋。

  为姬发上位除掉了拦路虎,还能把原因推在伯邑考自己身上,更是给了西岐一个绝佳的伐纣理由。

  若姬昌向来更为看重次子姬发,那有聪明人发动这个一举三得的计划更是顺理成章。

  更何况,姬昌吃掉用儿子做成的肉饼,若那真是他心爱长子,又在吃子之前将将卜出,却能轻易糊弄过纣王的使命官,与他被囚之前、不知虚伪的贤人君子形象可谓极是矛盾。

  但若他早有预料儿子将死,父子之情有限,故而遇事面不改色,这倒还能说得过去。

  嗯,等谷茂回来,让他尝试派人做做搅屎棍,能坑死一个算一个。反正是西岐先动的手,王洲半点不觉得心虚。

  李冉等他表情变幻结束,才笑着道,“我在朝歌城略听了一耳朵,就知晓大王抓杨家、治狱卒,又安排了军营和钢铁坊等等事宜,确实不得清闲。”

  故意说反话呢?王洲横他一眼,虽然这些事他都只是下了命令,但有任何问题汇报上来他也会帮助解决,所以没错,他就是很忙!

  说到杨家,王洲又想起了芳菲高超的制香手段,皱眉道,“那位元姬也是春美人母亲族中之人?”

  “正是如此。”李冉点头。

  因遇见姬昌母子,得知姬昌解咒之事,次日李冉便调查姬昌后院。结果得知自姬昌有了其他女子之后,元姬再未容姬昌近身,却在这湖对岸一住三十年,直至姬昌与太姬成婚,方才远走。

  而因当年元姬之遗恨,族中小辈再不是自幼学习咒术,唯有经过族中允许方能学习。

  春美人的外祖母未曾得到传授,便出嫁至族外,春美人之母更是连咒术之事也不知晓。而春美人的咒术则是习自她的长姐,也就是当日元姬那位同族的女儿。

  那人或许也称得上痴情?就算被姬昌以死相拒,还是改头换面设法入了他的内院。

  可惜当年那位元姬同族立下誓言,不得外传咒术,然而她传给了女儿,其女又传授春美人,故而二者皆在传授不久便去世,以致李冉一无所获。

  “那位元姬真是可惜了。”王洲忍不住感叹。

  “谁说不是呢?”李冉跟着叹息,对自己未曾寻到人更是遗憾。

  元姬能帮姬昌摆脱下咒之人控制,他要是能寻到她问出解咒之法,王洲不就会如同姬昌一般,有足足三十年离不得人?

  当日元姬乃是女子,时有不便,她与姬昌之感情才会被人破坏。然而他是男子,若是……

  李冉赶紧垂眼,不敢让那眼中的精芒泄露半分。

  好像有点冷?王洲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看看四周,窝进一个竹椅之中,有围栏可能会暖和一点?

  李冉跟着坐到王洲对面,关心地问,“可是觉着冷?”

  “现在好了。”王洲摇摇头,松开手臂。

  正好看见李冉带回来的各种植物,他试探地问,“这些应该只是你拿出来的样品吧?”

  方才只顾着高兴,却忘记问李冉带回来的量,若他只带了这么一点回来,王洲会怄到吐血的。

  还好李冉一直很靠谱,他向王洲点头,“是,每种果子都带了不少回来,只有甜菜和完整的植株一样,只略带了几棵。”

  “竟还有植株?!”王洲又惊又喜,“你是将它们放在何处?放了那么久,它们会不会死掉?”

  “不行不行!我们赶紧去找柏林,必须马上把所有植株都种起来!”

  王洲一下子站起来,都顾不得管李冉拿出来的样品,立刻就要拽着他出城去。

  李冉轻轻拦住王洲,“不用这般着急,我将所有植株都放在采药专用的乾坤袋中,再放个十年八年也不会影响它们存活。”

  “还有这么神奇的乾坤袋?”王洲抓住他的手臂,好奇地仰头。

  就在接触的瞬间,王洲全身起火,毫不犹豫地松手后退。

  然而,那足以保证植株存活的乾坤袋着实令他感到好奇,王洲只能顶着满脸红霞看向李冉,“除了这种专用乾坤袋,你是不是还有可以种植的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又是何物?”李冉微微偏头,不敢看眼前这张引他情动的脸。

  不过他对王洲口中这些陌生名词极为感兴趣,因为了解得更多,他们二人才更亲近。

  视线错开,王洲自在了许多,他窝到竹椅上,调整了下姿势,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随身空间的说头可多了,从它的载体来看,最简单的就如同你们用的乾坤袋,是一个袋子或是一块玉佩或是其他有实体之物。”

  “进阶点的,化作一颗痣或图案烙印在身体上。最顶级的,融合进人的灵魂之中。有实体的,简单的谁拿着都能用……”

  王洲将小说中各种不同的随身空间,从简单到复杂全说了一遍。等到说起那种自成一界、有灵泉、能种植养殖时间流速还分区的,王洲双眼放光,渴望的泪水都快要从嘴角流下来。

  他看向李冉,“道友,除了制作玉令,你们试试制造这样的空间如何?”

  “小友可是难为我了。”李冉叹息着摇头,“乾坤袋制作已殊为不易,更别提这般神奇的随身空间。只说原料,此界便没有。”

  这意思是,有了原料可以尝试一下?

  为了那梦想中的随身空间,王洲脑子疯狂转动,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点子,“此界没有,界外又如何?据说此界乃是盘古大神劈开混沌而成,三千魔神或是被斩杀,或是被驱逐。”

  “那不就是说,此界之外并非虚无,或许也是混沌?”他试探性地猜测,“混沌之中,能孕育出混沌青莲这等至宝,想来也能孕育其他宝物。”

  “若到此界与混沌交界之处,从界外弄点东西进来,原料或许便有了?”

  李冉好笑地看着他做梦,“混沌之中哪有你想的这些东西?吾师道场紫霄宫便在三十三天外,我等来往多次,可不曾见过半件宝物。”

  王洲却是不服气,白了李冉一眼,“你也知晓那是你老师道场,莫非周围有何变化还能逃脱他老人家法眼?”

  就算有珍宝,也定是早被鸿钧取走了,怎么可能让李冉他们几个捡到!

  这话好像说得很有道理?李冉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虽有心上进,然距离师尊差距仍是颇大,可不敢认为自己能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抢东西。

  想到这,他也有些跃跃欲试,“那待我寻两个帮手,往交界处碰碰运气?”

  两个帮手?王洲立刻想起元始和通天的矛盾,忍不住皱眉,探险这种事,实力只能占一部分,若不能齐心协力,实力再强结果是未定。

  然而他们从未细说过李冉身份,王洲不好直言,却转了话题,“道友如今越发不稳重了。初见之时那般清冷自持,如今竟学了我想一出是一出的坏毛病!真是罪过啊罪过!”

  看着王洲佯装出来的痛心疾首,李冉心中一动,却硬将那无数明悟生生压下,配合地道,“明明是你贪心,我只不过是不愿让你失望,你却这般倒打一耙,唉。”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王洲摇头晃脑地接话,凤眸眯成了一条线。

  “你啊!”李冉失笑,眼中满是宠溺。

  王洲一秒收敛表情,正色道,“好啦好啦,给我看看你到底带了多少植株回来吧!”

  李冉沉吟一下,道,“我把果子全给你,植株我到时一同给你送到城外,你看如何?”

  “到时是何时?”王洲追问。

  水果他少吃一口影响倒不大,但李冉拿出来的甜菜并没有种子,需得早早令柏林催熟,明年才能种。

  李冉爽快地答,“短则三五日,长也不过超过一月。”

  三五日还好,若是一个月……王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放心,到时我还有一个惊喜给你,定不会误了你的事。”李冉宽慰道。

  看了看李冉自信的脸,王洲叹了口气,“行吧,那我等你就是。”

  李冉满意地笑了,一指门外,“此处太小,放不下东西,我们出去吧。”

  王洲带着李冉来到空旷的正殿,问道,“此处如何?”

  估摸了一下殿内空间,李冉点头,“足够了。”

  说完,李冉一挥手,地上出现了葡萄、蓝莓和石榴,葡萄堆成快一人高的小山,石榴也不遑多让,唯有蓝莓少一些,但也堆得快有半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