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美人的儿子着凉,她没派人过来告知自己这个父王,馨庆宫主人也没派人过来,却是中宫姜王后派人送了消息。

  杨贵妃一向低调、不肯惹事,不愿闹大符合人设,春美人因儿子着凉而气怒,却跟着杨贵妃学不争,说里面没事也没人信吧?

  王洲摸了摸下巴,吩咐宫人,“你找些药材送去馨庆宫,令她们务必照顾好小殿下。”

  宫人应诺,去寻药材传旨。

  王洲则将不解的眼神投向谷茂,“乳母说了花朵有问题,春美人、杨贵妃和王后三人,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乳母并未揭发此事,只将之告诉了另一位乳母,凑巧被臣探查到。”谷茂答道。

  王洲回忆起来,“哦,孤记得他有两个乳母是姐妹,互通有无也算正常。”

  大王不去看看小殿下吗?见大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谷茂忍了又忍,才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没记错的话,小殿下出生至今,除开应有的份例,大王时不时就会送去各种好东西,但大王本人竟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就算小殿下的母亲可能是细作,但小殿下可是大王的亲生儿子。这连生病都不去探望?谷茂又想,但是大王已经命人送药了,或许是大王有别的顾虑?

  并不知晓下属心中的纠结,王洲皱眉问道,“你认为她们对小殿下动手意欲何为?”

  轻微的着凉吃了一回药便无碍,不像是要他的命,那就是要借此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宫中如今三位后妃,王后膝下有太子和二殿下,并不如何在意小殿下。黄贵妃心思早不放在后宫,其他人便是注意到,又如何比得过杨贵妃。

  想到自己方才差点问出的问题,谷茂惊叫出声,“是有人想要引大王去馨庆宫!”

  连他都认为,大王应该会去探望生病的小殿下,其他人定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此事最大的可能就是幕后人以此作铒钓大王。

  “这许是一个目的。”王洲摇头,面色冷凝,“也有可能她们另有谋算,用此事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到馨庆宫,方便她们避人耳目。”

  谷茂神色一变,以织网之人的老谋深算,大王的推测极有可能成真。

  还有可能,侍卫换宫女一事令得她们生了警惕,故意以这件小事将他们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然后她们暗戳戳在馨庆宫搞大事。

  更或者,她们可以根据宫中变动,二择其一,随机行事。

  没说出另外两种推测,王洲眉头紧皱地问,“网的源头至今还没有眉目?”

  只要还顾虑着打草惊蛇,无论有多少种推测,他们都只能被动应对,而这足以化被动为主动重点,就在谷茂追查的源头之上。

  “臣无能。”谷茂羞愧地低下头,“臣至今只能追溯至众位诸侯,但她们来历不同,却自有一套联系方式,着实令臣不明所以。”

  王洲脑中灵光一闪,“父系来历不同,你可曾查过,她们母族又是来自何方?”

  “母族?”谷茂一愣。

  想起如今现状,王洲补充,“不止嫡母,还有她们的生母。若再无发现,甚至她们祖母外祖母的来历也可以探一探。”

  反正以如今十多岁的生育年龄来看,祖母外祖母大概也不过五六十岁,以姬昌能活到九十七岁的寿龄来看,活到五六十岁的定然也还有。

  “臣领命。”谷茂得了指点,兴冲冲地便想去大干一场,只是,“那后宫之事……”

  “你只管追查源头便是,后宫之事孤自有计较。”王洲随意地挥挥手。

  谷茂会意,领了任务告退。

  而王洲立刻命人传姜王后与女侍卫队两位统领至嘉善殿议事。

  升殿朝拜毕,王洲便看向姜王后,“王后,今日幼子着凉之事,可曾查出端倪?”

  姜王后愣了一下,才俯伏奏报,“启禀大王,因小殿下日渐长大,晚间睡得沉,又爱室外之景,月前杨妃妹妹便与春美人商量,便将守夜之人减半,调至白日伺候。”

  “不巧昨日杨妃妹妹生辰,娘家送来许多贺礼,馨庆宫人皆忙作一团。守夜之人夜里困倦,这才累得小殿下受了委屈。”

  “杨妃妹妹已自行认罚禁足三月,守夜之人也俱罚了三月薪俸。”她深深叩头,“妾私心隐瞒,请大王治罪。”

  当她得知消息之时,小疒臣已至馨庆宫诊治过,得知小殿下无恙,杨贵妃又立刻自请受罚,姜王后念及与其多年交情,方才一时不忍,未让宫人主动提及生病缘由。

  如今被问出来,这包庇之罪,姜王后坦然认下。

  嗯?王洲却是愣住,昨日除了花蕊与花朵交流,竟还有杨家送礼一事?这与谷茂一向缜密的心思可不相符,说来谷茂一直未曾想到那些女子母族,也不符他的性子啊。

  只此时并非细思之时机,王洲隐下疑惑,面无表情道,“既你认罪,便同样禁足三月吧。”

  “妾领旨。”姜王后再次叩首,方才直起身来。

  王洲点点头,又道,“馨庆宫出事,皆是人手不足之故,然数日前才行了侍卫宫女互换之事,不可轻易改弦更张。”

  “索性如今女侍卫队人数众多,又皆是女子,行走后宫极为便宜。便增设三班侍卫,于入夜至天明,巡视后宫。”

  他看向姜王后,“从今往后,各宫宫门只许关闭一半,方便侍卫出入。”

  姜王后迟疑地应诺,王洲又看向黄贵妃和阿妩,“二位统领,此任事关重大,人选可谓重中之重,需得二位细细斟酌。”

  “再有,”他隐晦地向阿妩递了个眼神,又补充,“外出任务餐风露宿不知凡几,故女侍卫队若有想外任者,或可先行尝试此任,以免任务之时拖人后腿。”

  黄贵妃双眼发亮,大王已经在借机训练女侍卫队外任之能,她们自己定不能掉了链子。黄贵妃和阿妩对视一眼,二人一同俯身,“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姜王后三人一同离开嘉善殿,正要分道之时,姜王后面无表情地看向黄贵妃,“黄妃妹妹当知身为宫妃的本分,年少时的幻梦便该化作天边云烟,勿要成了那痴心的妄想。”

  “娘娘说笑了,”黄贵妃脸上的表情沉了一下,却立马露出更为灿烂的笑,“臣今年二十有三,如何也称不上年老吧?那又何来年少之说!”

  “更何况,凭空盼望那不可得之事方为痴心妄想。臣并不奢求立户生子,只愿效仿后母辛征战四方。以大王之开明、以臣之能为,这明明轻而易举,有何不可能?”

  姜王后语塞,想斥黄贵妃大逆不道、不堪为妃,她却拿了先祖当范例,噎得姜王后说不出话来。姜王后面色变幻好一阵,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偷眼看了看姜王后的背影,阿妩好奇地问,“统领,王后明明也不甚喜欢这王宫,为何还总是不想你离开?”

  “因为我们都并非心甘情愿进宫,而她如今有了留恋,却也不愿曾经的同伴消失吧。”黄贵妃叹了口气,幽幽道。

  阿妩挠了挠头,“你们人类真的好复杂。”

  入世一年多的狐狸表示自己仍旧看不懂。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黄贵妃没好气地拍了阿妩一巴掌,重新振作起精神,“走!我们该去选人了!本统领可还等着出宫那一日呢!”

  阿妩轻哼一声,不服气地瞪过去,“这人还有什么好选的?不就那一百来个鼓着劲儿想出宫的,排排位次和值守轮换的方式,就可以递交给大王了!”

  她只是暂时理解不了人类太复杂的的情绪,并不是傻好不好!

  黄贵妃跟着哼哼,“那你就回去排了递交给大王吧,本宫要回寝宫安抚宫人了。”

  就算是女侍卫队巡逻,晚上宫门不闭仍旧会引发各种不安,她需得回后宫引导一番才是,正好侍卫队的事务便交给副统领。

  目送统领甩手回后宫,阿妩跺了跺脚,不甘不愿地回侍卫队。没多久就拿着几张纸风风火火地往回冲,险险在大王回到寿仙宫前截住了他。

  “大王大王!”阿妩跑得气喘吁吁,挥着手中的纸张唤道,“臣来送侍卫轮值表!”

  在宫人的示意下看到远处跑来的阿妩,王洲驻足回头,阿妩又跑了几步,才整整衣衫,走至王洲面前行礼,“大王,这是女侍卫队夜间轮值表,请大王过目。”

  王洲接过纸张,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微微颔首,“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执行。”

  “多谢大王夸奖!”阿妩笑得眉眼弯弯,“臣定让她们当好差事!”

  “这差事孤不担心,孤另有要事托付与姑娘。”王洲令宫人们散开,面对阿妩换了表情,声音带了些凝重与恳求。

  阿妩也敛了容色,艰涩道,“大王……还请详说。”

  大王这回的表情,比上次找她要狐狸毛毛还恐怖,不是连她的皮也想要吧?!

  不要啊!剥皮她会痛死的!再多的鸡肉再多的香火念力也补不回来的!呜呜呜呜呜!

  “孤之幼子昨日着凉,面上只是一场意外,实则是有人暗下毒手。”

  咦?不是要她的皮啊?那就好那就好!阿妩刚松了口气,反应过来话中之意便开始目露凶光,竟然有人对小崽子下毒手?!

  王洲一脸沉痛地对阿妩点头,继续道,“孤担心她们一次不成,还会继续动手,甚至连殷郊殷洪也不放过。”

  “大王想要我做什么?”阿妩义愤填膺地问,那副凶狠的架势,仿佛一旦得知凶手是谁,就要立刻冲过去把人咬死。

  “如今动手之人,全是幕后人派遣出来的爪牙。”王洲无奈地叹息,“就算此刻把她们全杀了,危险还是会存在,甚至因为来历不明,更为凶险。”

  阿妩咬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杀心,鼓着脸颊重复问了一遍,“大王想要我做什么?”

  王洲这才说起自己的目的,“孤希望阿妩姑娘与你的两位妹妹,分别带领一群小狐狸,不错眼地盯着孤的三个孩子,保护他们的安全。”

  “孤可以为小狐狸们增加更多的鸡肉吃食,再给它们备上加了蜂蜜的小点心,直到它们厌烦为止。阿妩姑娘的狐仙之名,孤也会命人继续传扬四方,定为姑娘收集更多香火愿力。”

  他赧然一笑,最大程度地展现自己的诚意,“姑娘的两位妹妹,孤确实不知她们所需所好。不过但凡她们所提,孤定然竭尽全力做到。如此交易,阿妩姑娘意下如何?”

  阿妩心下满意,却又很快发现不对,“你不让我去动那些爪牙,那她们动手之时,我们又该如何保护三位殿下?”

  要是容许她们动那些爪牙,那这一番布置不是全都白白浪费?

  “并非不能动,只是若非必要不去动而已,孤派去探查之人已有了些许眉目,此刻需得尽可能给他争取时间。”

  王洲解释过后,又淡然地问阿妩,“不知姑娘的两位妹妹需要何物?或是姑娘需要问过二位再行告知于我?”

  原来如此。阿妩理解了王洲的想法,却是大气地一摆手,“你不用给她们报酬,她们早就想报答你。之前她们护卫王宫可开心,后来人手足够时,她们还很是失落。”

  “如今你亲自请她们帮忙,她们定是千肯万肯,完全不需要报酬!”

  王洲忍不住,“这报答之说又是从何而来?”

  他明明记得,自从雉鸡、琵琶两个妖精进宫之后,他与她们全然没有过交集,只有分东西时不忘给她们送上一份。

  “大王令喜媚任歌女,云芝任琴师,却是正合二人之优劣。如今她二人进境之快,竟不必我之前慢多少。”阿妩答得喜笑颜开。

  原来喜媚本是雉鸡精,其声不甚悦耳,此乃喜媚心中之痛。任歌女之后,喜媚初时是以妖术暂惑众人,其后却是不自觉学了众歌女之发声唱词之法,一把嗓子高低婉转激昂低沉玩得溜溜的。心结一去,喜媚的进步是一天一个样。

  而云芝本体是玉石琵琶,往日却只能听见些山间自然之音。及至来到宫廷之中,庄严肃穆的祭祀之音、兵戈铁马的杀伐之音、缠绵悱恻的情爱之音……色色皆为云芝展露出宽阔的前路,云芝又哪有不狂奔之理?

  不过两位妹妹还是比不过她,阿妩得意地想,谁叫她有双修之伴侣。朱招有了进益,阿妩自然受益,阿妩进益反之也会惠及朱招。如此循环往复,此时的阿妩仍然将两位妹妹远远地甩在身后。

  王洲不知道三姐妹较劲的小心思,却对三人的进境很是欣慰,“那孤之三子安危,便托付给姑娘了。”

  “大王尽管放心就是!”阿妩重重地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