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方贵恍然,这纣王所求于凡间千难万难,如此礼遇也能说得通。

  而这事于他不过是小事一桩,方贵一口答应打下,“大王放心,贫道必定帮你炼出所需器物!”

  至于指点控火冶炼之法,却是需得见了真人、考验过后再行决定,方贵自然不会在此时做出承诺。

  王洲得了方贵这么大气的准话早已是喜出望外,控火冶炼之法没有就没有吧,他要把朝歌所有的制铜工匠全都集中起来,给他造曲辕犁、镰刀、斧头、锯子、锄头……

  再找人赶紧去找铁矿石,要是万一真能成功冶铁铁器……

  深吸一口气,王洲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小心脏,现在的重点是招待好贵客,“方道长可尝尝这道瘦肉粥。”

  方贵的视线落到莹润的白玉碗内,浓稠油润的米粒中点缀着粉色的肉沫和绿色的葱花,香气扑鼻,耳边响起纣王的声音。

  “这道菜食材简单,只需将大米放入开水中大火熬煮,至米粒开花,加入用盐和姜丝腌制的肉沫,搅匀煮熟再撒上葱花。口感粘稠,咸鲜味美,每隔三五日,孤便要用上一回。”

  “道长尝尝,可合你的口味?”纣王话音刚落,方贵便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很烫!王洲的阻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方贵已经往嘴里塞了第二口。

  王洲讪讪地闭上嘴,静静看着方贵大口吃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一年的劳动力是稳了。

  看着方贵珍惜地品味最后几勺瘦肉粥,王洲状似闲聊,“说来道长今日所食大米,乃是孤的贴身侍卫拿石臼木杵所舂。孤欲制之器,可有助于制造砻谷机,令老弱之人不多费力也能吃上大米。”

  “大王莫不是在诓人?”梅伯激动地直起身来,今天他们的桌案上也有一份瘦肉粥,吃过稻饭的他立刻反应过来大米的来历,他对王洲的话半点都不信,“舂稻从来不轻松,更何况如今日这般莹润白皙,更是不知要花多少力气。老弱之人如何能做到不多费力也吃上?!”

  方贵斗志盎然的眼神一下转变为怀疑,王洲不满地瞪过去,“大夫未曾见过,便能说明它不存在?”他冷哼,“今日这粥,大夫以往难道用过?”

  梅伯心虚地垂下头,这般美味的瘦肉粥他以往确实没有用过,所以,大王所说的砻谷机,也是真实存在?

  想到这,梅伯的心虚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地看向王洲,“大王,若真有如此有用的砻谷机,还请大王不吝,借老臣一用?”

  年老之人,牙口胃口不比青壮之年,便是熬煮得软烂的肉食,梅伯也用不得太多。但今日这一道瘦肉粥却是极和他的胃口,他有预感,吃这大米做的饭食,定会比肉食更舒心。

  “大夫来迟了。”王洲轻笑着挑眉,这位梅伯大夫眼光确实好,只可惜,“因工具不堪用,砻谷机只做出一台,孤今早刚派人给闻太师送去。”

  梅伯失落地叹气,又安慰自己,“太师年事已高,又征战辛苦,有这般好东西,应该先送给他。”

  好像他们俩的年纪相差不大吧?王洲抽了抽嘴角,假装没听出梅伯的内涵,笑着宽慰道,“大夫不用心急,如今有方道长相助,冶炼得以提速,工具制造齐全,不用多久,还会有砻谷机制造成功。”

  “既如此,大王这便派人领我去铸造坊,”王洲与梅伯说话间,方贵已将桌案清扫干净,此时站起身来,立刻想要开始工作,“早日冶炼制造工具,砻谷机便也能更早完成。”

  下山之后吃的第一样荤食,即使吃过了同样美味的素斋,仍然让方贵回味无穷。听王洲说加速冶炼就能制造砻谷机,为了以后不缺肉粥吃,方贵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洲跟着站起身来,正气凌然道,“道长高义,孤这便领你去铸铜坊。”

  一群大臣也坐不住了,纷纷出言同去。王洲也不拒绝,带头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铸铜坊走去。

  铸铜坊离王宫不远,出宫门没多久就能看到铸铜坊的屋子。王洲也是第一次来这,还没进门,就有了一股热火朝天的喧嚣。

  有守门之人提前通报,子坚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带着铸铜坊众人行礼。

  王洲叫起,并令其他人自去忙碌。子坚急声打发走众人,皱眉看向王洲,“大王与众位大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孤命你做的犁铧和犁壁,做出了多少?”王洲边往里走边问道,“还有锯条、刀片,又做出多少?”

  子坚立刻黑了脸,斜着眼看了王洲一眼,粗声粗气道,“犁铧犁壁又做出三套,锯条等物同样做出三套。”

  王洲摇头叹息,“十天才能做三套,你们不行啊。”

  “我等的职责乃是制造祭器、兵器等重器,不是给您做玩器!”子坚的头发都快竖起来,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王洲。

  还要做祭器?王洲的脸也黑了,“父王未继位时每年铸祭器,自父王继位,祭祀日薄,至孤继位得成定制。孤曾听闻,铸铜坊时有人员补充。如此祭器所需数量减少,铸铜坊人员未变,何以仍然忙于制祭器?!”

  子坚被问得一愣,他管理铸铜坊,每年只按照要求制造器物,对成品具体安排却是一无所知。

  “你们所造器物交于何处?由谁安排?”王洲的脸色更黑,眼神若有似无地在箕子和比干身上扫了扫。

  子坚瑟缩了下,低声道,“所有铸铜坊任务安排、成品处置,皆是由微子殿下一力负责。”

  微子?王洲冷笑一声,“从此刻起,暂停铸造祭器,铸铜坊近期任务全由木檀安排。你立刻将孤继位之日起,历年账册全找出来。孤倒是要看看,这些多出来的祭器,到底去了何处!”

  此言一出,除了方贵事不关己地左瞧右看,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一变。

  箕子右脚微抬,想要上前,抬头却对上比干不赞同的视线,转头又看见面无表情的赵启等人,他抬起的脚终于还是放了回去。

  子坚将所有人的表情一一看过去,微微一叹,低头应诺,一项项安排王洲吩咐的事。

  等到子坚将账册交到王洲的人手里,又将所有制祭器的人集中起来,王洲先令人将账册带回寿仙宫核算,再看向那整整齐齐站立的数排铸造师,王洲满意地点点头,为子坚和方贵做介绍。

  “方道长,这位是铸铜坊最出色的铸造师子坚。子坚,这位是孤特意邀请来协助炼制器物的方道长。”王洲慎重地叮嘱子坚,“你等对冶炼铸器控火,但有不懂,皆可向方道长请教。然方道长所有吩咐,你等务必听从。”

  子坚惊疑地看了方贵一眼,碍于王洲刚刚才发过火,他心中有再多疑虑,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倒是王洲看出他的小心思,直白道,“方道长乃是世外之人,其控火冶炼之术不知比你等高明多少倍,不可做这副样子惹人笑话。”

  “大王明鉴,臣并未见过方道长之高明,不敢视铸器如儿戏。”被王洲这么一说,子坚铸造师的牛性倒是支棱起来,梗着脖子反驳。

  哈!王洲轻哼一声,还想再说,方贵却道,“大王且慢,这位铸造师所言极是,若不知我深浅便曲艺顺从,不该是铸器师所为。”

  王洲询问地看向方贵,“不知方道长意下如何?”

  “若大王信任贫道,只管留下铸器要求,贫道自会与铸铜坊众人一同完成任务。”方贵灿然一笑,自信地看着王洲。

  王洲回以一笑,重重点头,“孤自然信任道长,铸造之事孤便全权托付道长。”

  方贵眼神一转,微微点头。

  “铸器图纸和数量孤令木檀与道长细说,”王洲将木檀指给方贵看,又指向身边的宫人水云,“这是水云,铸器所需资材、成品如何安置,道长只需交代于她,定不让道长多操半分心。”

  方贵一一认了人,眼神便不住地往铸铜坊里面看,“大王如此安排甚好,不如贫道这就开始铸器?”

  人间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实非他这方外之人应该涉足。还是赶紧铸器,与火打交道最舒心。享用过一年的美食佳肴,便立刻回山去。

  方贵愿意主动铸器,王洲自然求之不得,好声好气地将他送入铸铜坊,面对群臣时表情便没那么好看了,“孤欲回宫,众卿可要随行?”

  “臣公务在身,需得随大王再走一段。”梅伯第一个发声。

  “文书房奏本还未看完,臣也得随您走。”

  “昨日东伯侯奏本……”

  ……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所有人都要跟着王洲再回王宫。

  王洲当然看出这是群臣在微子一事上向他表忠心,一一笑应之后,大喇喇地吩咐自己的人,该查账的查账、该铸器的铸器、该掌权的掌权,这才又领着群臣,浩浩荡荡地回到王宫。

  这样才对嘛!群臣配合他的工作,身边的人才分担他的工作,等回宫派了人去找铁矿石,他就又可以躺平当咸鱼。

  真好!王洲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