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和陈黎明出门前，沈妈妈跟他说了一个地址。
也就是老张所在的那个乡下。
叫东风村。
他印象中的确是有这么个地方，只不过太模糊了。
沈煜自己也不敢确定。
“这是你家，怎么找地方还要问路？”
陈黎明被沈煜拉着，问了三个人才确定具体位置。
今天的阳光很好。
光晕打在青年头发上，隐隐泛着些许棕色。
街边上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
这场景是陈黎明二十四年来都不曾见过的。
不论是泗水村还是小县城，他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人。
胡同外的长街上，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器具。
这里的导购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甚至一直都很礼貌的笑着。
人多，那就代表着花钱的人也多……
这城里确实不错。
陈黎明这样想着，目光也从沈煜身上缓缓移到了其身后的电视机大卖场上。
“我这不是也离开这儿有一段时间了，记不清很正常啊。”
沈煜不打算继续和陈黎明讨论这个。
看他正在出神，干脆岔开话题。
“说实话，你怎么打算的，总不会真的就委屈着给人家抹水泥去吧？”
“奶奶要看病的话，一定需要很多钱的。”
“这个工作恐怕不行啊。”
沈煜也很想跟他谈谈人生方向，谈谈理想。
但现实就是现实。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为钱发愁，即便是离异家庭，但他父母的收入摆在那，他和弟弟从来不缺粮。
现在沈煜站在这个年代，站在陈黎明身边的时候。
他才知道，一个人想靠自己做到白手起家，这是多么难的事。
“这算什么委屈？”
“又不是白干，能赚钱的那都不叫委屈，不过…想给老太太看病，这肯定是不够。”
“我自然有别的打算。”
“只不过需要再看看，也要计算一下本金。”
陈黎明收回目光。
转身和沈煜一起上了公交车。
车上已经快坐满了，但车子停下的那一刻，还是有很多人一拥而上。
沈煜差点被人潮冲走。
多亏陈黎明伸手抓了一把，把他带到了怀里，这才在拥挤的人潮中挤上了公交。
两人紧紧相拥着。
沈煜都快被挤的腾空了……
“人真多。”
陈黎明揽着沈煜的腰身，不禁再次感叹一声。
眸子也深了又深。
“嗯嗯。”
沈煜肯定的同时，心里也立即一惊。
对啊！
现在是改革开放初期！
改革就是从农村开始，实行多年计划经济体制。
这个时候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小到饮食、服装，大到家电、交通工具，无论倒卖还是生产，只要敢做，就一定能赚钱！
不过，陈黎明不熟悉这些，生产的话肯定是做不到。
只能从倒卖下手。
但他之前就是倒卖木材改行的，现在让他做回倒卖的行当，他会愿意吗？
沈煜抿了抿唇，觉得不太会。
于是将心里蹦出来的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陈黎明的才华在设计和建筑上，他一定会这个方向大有作为的！
*
公交车到站。
沈煜本以为陈黎明的古铜肤色就已经够深了。
没想到这村里工地上的这些人。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要比陈黎明还黑上几度。
准确来说，是又黑又亮，身上还有晒伤。
一看就是整天暴晒在烈日之下。
手指因为常年弯曲，现在就算伸开都有些不直了。
“……”
这一瞬间。
沈煜有些后悔带陈黎明来这儿。
“小陈是吧，我听说你之前是画什么图纸，咱们这不需要这个事儿。”
“但我看你各方面都挺不错，要不直接上手试试吧？！”
“你沈阿姨说了，让你认认路不直接上工。”
“但不练练手咋知道能不能干呢，不过你放心，别管是干多干少，我都不会让你白干！”
老张一看就是一个实在人。
看着四十出头的年纪。
但其实人家也就是三十七岁。
对于陈黎明这样精明干练的小伙子，他还是很愿意要的。
只不过，不踏实得他可不要。
如果一个人干两天就不干了，另一个人也干三天就不干了。
那结工钱可是个麻烦事儿。
“行，那我过去试试。”
陈黎明知道这种包活的地方，一般都是供住的。
但估计也就是睡在工地，也没什么好去处。
他本以为真是像沈煜妈妈说的那种上梁的活儿。
现在看来。
也不过就是工地打杂的。
这种活不需要什么技巧，哪怕是一般的老百姓，只要稍微学个三五天，也就能上手了。
可惜，这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干，也只能当作一个短暂时间内的踏板。
“啊！”
“陈黎明，你别走，我，我肚子疼……”
沈煜见陈黎明准备跟着去干活，立马原地蹲了下来。
微微憋了一口气，额头上就瞬间冒出冷汗，连脸色都跟着一起白了。
“肚子疼？”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陈黎明见状也跟着俯身蹲下，转头向老张询问道：“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暂时躺一下的也行。”
老张毕竟跟沈煜妈妈是老相识。
见沈煜一张小脸绷的煞白，赶紧一拍大腿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草房。
“有有有，那就行！”
“快扶他进……”
老张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黎明已经打横将沈煜抱了起来。
他咂么咂么嘴，觉得哪里有点怪。
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于是晃晃脑袋，也跟着进去了。
“会不会是早上吃坏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陈黎明随便找了一个床板就把沈煜放下。
手按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见青年额头上还没散去的冷汗，一直不敢将手拿开。
明明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他怎么会这么难受？
人长的娇弱，难道胃也跟着娇弱？
“……”
沈煜要是知道自己被人用娇弱这个词形容，肯定气的一口血都喷出来了。
不过。
估计也只有陈黎明这种宽肩窄腰的糙汉型，才会觉得他娇弱吧。
“呃……我不用喝水，你按着就好多了。”
“可能，可能是吃坏了吧……”
沈煜干巴巴的眨了两下眼睛。
他当然是不想让陈黎明被老张选中。
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
他宁可自己出钱去让陈黎明继续画图纸，也不想他来做这种丝毫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真的？”
陈黎明原本还将信将疑。
却在看见青年的耳尖逐渐攀上红色时，面露无奈的勾了勾唇。
好啊，学会撒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