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将白时,祝寂云从康坨边界离开,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打坐恢复。
人界的灵力稀少,她打坐两天也无法恢复到刚下山时灵力充沛的情况,因此祝寂云又打开自己的乾坤袋,一边嗑药一边打坐。
两天过后,祝寂云自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又开始盘算着自己中断的实验。
如果恶气能够吞噬灵力,那魔气呢?
她如果用魔气做实验,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呢?
祝寂云目露深思。
在这个世界,修士如果堕魔,想要成为魔修,并不是普普通通地改修邪术就能完成从修士到魔修的转变的。
他们需要将自己以往修炼运转的所有灵力都用密法转换成魔气,这个转换的过程又可以称作重塑,是彻底的改头换面。
毕竟魔修的修炼方法和修士有根本性的不同,魔修修炼依靠魔气,而魔界的魔气充沛,简直就是滋养魔修成长的最佳土壤。
修士堕魔,等于是将一个极白的自我染成纯黑,这个染色的过程痛苦又极端,有许多人在堕魔的过程中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像敲碎了浑身的骨头再将其碎片一片片拼成的痛苦便被折磨而死,而唯有撑下去的,才是彻彻底底的魔修了。
因此修真界真正堕魔的修士非常少,哪怕是这些修士心性已经毁了,也只会走向邪修的路子,他们根本不敢去承受堕魔的痛苦。
据说几千年前,魔修仅仅只是一个称呼,与修士的区别只在于修炼方式的不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魔修就变成了无恶不作、残害生灵的代名词了。
祝寂云不知道几千年前是多久,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魔修真正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的魔修,确实与修士势不两立,确实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修士人人得而诛之。
祝寂云深吸口气,看着自己白净的手掌。
刚重生时,为了解救计念雁,她催动了魔气。她当时其实是本能发作,毕竟相比灵力,她还是用魔气用的更熟。
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祝寂云以为这具身躯没有堕过魔,根本催动不出来魔气。
但事实截然相反。
她不仅可以用,甚至还能用出比灵力更醇厚的魔气。
早在上辈子堕魔后,祝寂云就发现了,别的修士堕魔后因为重塑的过程再也无法使用灵力,只能用魔力,而她却不一样,两者都可以用。
翻遍古书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祝寂云就猜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灵骨被人抽取了,重塑的过程中阴差阳错又保留了可以使用灵力的能力。
不过两者都可以使用对她而言也不是多么大的帮助,甚至如同鸡肋。毕竟她已经堕魔成了魔修,汲取魔气修炼对一个没了灵骨的人而言事半功倍,还要灵力做什么?
可这辈子不一样。
这辈子,她灵骨还在,并且已经拜师清无仙尊,走出了一个似乎和上辈子有一些不同的路。
即使是灵魔双存,人如果尚能在光明中存活,为什么要去渴望阴冷的黑暗呢?
可——
事情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祝寂云从来不怕使用魔气解决问题,她担心的是自己一旦从心底里开了这个口子,用的多了,本能地就形成了依赖性。
而魔气从来不是无穷无尽随意驱使的,她无法进益,势必就要重回魔界。
时日久了,她真的能在师尊面前瞒的天衣无缝吗?
祝寂云不知道。
但她从来不是个犹豫的人,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想法,思索了这么久,也该有所决定。
她站起来抬起手,指尖魔气游荡,将她全身变作另一个模样。
这一次,祝寂云没有再找凡人实验。
她在这附近穿梭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准备做坏事的邪修。
祝寂云黑袍兜帽,全身上下蒙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手底下拎着一个被她拍得昏死过去的邪修。
这一次,她依旧将人捆的严严实实,只是从指尖甩出去的粗如巨蟒的绳索不再是由灵力幻化而成的,变成了魔气。
黑袍下的脸冷静如冰,祝寂云抬手,疾如闪电地将人甩出去!
再甩回来!
看着绳索另一端第一次出现的人,祝寂云暗沉已久的眸光陡然一亮。
她抬起手放在邪修的鼻息间探了探,发现还有气。
祝寂云心中微定,又把了把邪修的脉,赶紧掏出乾坤袋里的一枚归元丹塞到邪修的嘴里。
剩下的,就是等他的反应了。
祝寂云守在邪修身边守了三天,才等到他睁开眼睛。
睁开眼就看到把自己打的差点以为要死过去的魔修还在身边,邪修刚刚恢复些血色的脸立刻唰白,两股战战:“你、你要做什么?”
祝寂云盯着他:“你体内什么感觉?”
被魔修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盯着,邪修磕绊了一下:“挺、挺好的。”
话刚说完,他忍了许久的血腥味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咳吐出来了。
祝寂云幽幽地盯着地上他咳出来的血。
邪修又猛咳了好几声,才红着个嘴唇说:“……但、但是我丹田发热,感觉还挺舒服。”
他磕绊了几下,才把一整句话顺下来。
祝寂云不语。
黑袍下的手伸过去,搭上邪修的脉搏。
邪修看着凑得非常近的黑袍魔修,眼神闪了几下。
“唰”地一声,邪修几乎没看见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已经身首异处了。
祝寂云抬脚掠过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径直往前走。
五天后,祝寂云望着地上不曾服用过归元丹,现在不断抽搐最终慢慢平静下来的另一个邪修,手指探上他的鼻尖,确定没有生息后,彻底的离开这里了。
等再次现身在人间烟火气息的城镇中时,祝寂云已经恢复了自己刚到人界时的装扮。
“姐姐!”
听到声音后,祝寂云回头,看到一身青衣劲装的计念雁笑容满面地朝自己走来。
她回以浅笑,问:“事情都办完了?”
计念雁点头:“一切都解决了。”
她说这话时,像是卸下了背负已久的沙袋,浑身上下透露着说不清的轻松。
祝寂云说:“那就好。”
她指着桌上的一桌好菜,“来,我点了许多好吃的,吃完这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这人界美味。”
计念雁闻着这扑鼻的香气,也有些食指大开。
这阵子以来,她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报仇,心里沉甸甸的,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其他。
如今一切事了,见到了熟悉又亲切的人,只觉得浑身一松,疲乏感立刻席卷而来。
吃上一口鲜香的麻辣鸭肉,计念雁望着许久未见的祝寂云,有些感动:“姐姐,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不用特意来看我的。”
“……”祝寂云神情自如地微笑道,“你这一行有些特殊,我肯定要来看看。”
计念雁夹菜的筷子微顿,她低下头狠灌了几口汤,才抬起头,眼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说:“姐姐,我把他杀了。”
祝寂云静静地听她说。
“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认为我娘破坏了他与那个女人的婚约、让他们十几年不能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而怀恨在心,所以才那样对待我娘,可我这躺回去,却发现他后院又纳了几个人。”
几个和她娘竟然有些相似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计念雁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看着她,竟然觉得她有些像最初知道真相的我娘。”
一样的生气、愤怒、痛苦、不可置信。
一样的被那个男人握在掌心,扼住咽喉,无法逃离。
“只是她比我娘心更狠。”
计念雁平静道:“我没有对那个女人做什么报复,只是想也知道,那个男人死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毕竟杀那男人之前,她还将他贪污受贿卖官卖爵的消息捅出来了,一整个偌大的孙府都被抄了,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女人,一下子一无所有,极致的落差,未来有数不尽的痛苦在等着她。
如果她能振作起来,日子虽清贫,也不会过得太差。
可她这些年,被那个男人纵容着,心性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是受不了苦日子的。
祝寂云说:“你做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一句清淡温恬的话,让计念雁瞬间忍不住了。
她红着眼眶,轻轻道:“娘,我给你报仇了。”
祝寂云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见她情绪平复下来,祝寂云才将自己这次试炼的任务说给她听,转移情绪。
计念雁听的这起伏波澜的任务过程,简直一愣一愣的。
等祝寂云说完,她才收起张大的嘴巴:“这可真是跌宕起伏,真是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那慈眉目善的岳长老竟然是这样的人?
计念雁还记得自己曾经远远地见过岳长老一面,当时还感叹他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和蔼!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吃完饭,两个人就往回赶路了。
一直到清缪宗,计念雁正在和祝寂云乖乖告别,就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对她身后喊了一句:“师尊!”
计念雁浑身一僵,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才慢慢转身。
祝寂云已经绕过她走到清无仙尊身边了。
计念雁赶紧抬头行礼:“仙尊。”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清无仙尊了,但计念雁心里还是很紧张。
荀诀雪淡淡颔首。
眼神在计念雁身上轻轻一扫,最后落在祝寂云身上,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祝寂云眼里带笑,四只手指并拢,一副做了保证的样子:“师尊,我真的没有帮小雁完成任务。”
计念雁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忘了,听到祝寂云这样说,赶紧跟着保证:“是这样的,仙尊。”
绝对不能让仙尊以为她是一个连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的人。
计念雁虽然每次看到仙尊都会紧张,但那是对强者的敬慕崇拜的紧张,她也不想在仙尊心底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的!
荀诀雪看着面前两个极有默契进行保证的人,尤其是正对着自己笑盈盈的小徒弟。
心中微顿。
她想问的不是徒弟有没有帮人做任务,而是……既然只是看看情况,为什么那么久不回来?
但这样的话,又怎么能是荀诀雪问的出口的?
更何况,她总觉得问出这样的话,显得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太黏徒弟了。
这不太好。
因此荀诀雪只是嗯了一声。
见仙尊没有误会,计念雁松了口气,也不打扰祝寂云和仙尊的相处,又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这里一时之间就剩下她和师尊了。
祝寂云贴蹭在师尊的身侧走路,两个人的衣袖随着步履偶有摩擦,她疑惑地问:“师尊怎么下山了?”
问完,她又眨了眨眼睛,故意道:“师尊是不是想我啦?就像我想师尊了一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想回到忘寂峰找师尊!”
其实祝寂云也只是随便说说,想调节一下气氛而已。
毕竟她知道师尊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谁知道却听到师尊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白羽拂耳,轻的没有任何痕迹。
但祝寂云还是捕捉到了。
她呼吸顿时一窒,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纤瘦的背影。
师尊刚刚说什么了?
想她了?
祝寂云脸上不自知的带着溢满了的笑意,笑容晃眼的冲到荀诀雪前面,紧张兮兮地问:“师尊刚刚是不是‘嗯’了?是不是意思着也想我了?”
她脸上期待的紧,还有种明明知道结果却偏要再确认一遍的心满意足。
荀诀雪看着徒弟因为自己一声轻轻的嗯,笑得这幅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耳根不由得有些发热。
她嗓音清冽的听不出任何异常:“你去太久了,为师念叨两句也不行吗?”
听到这个回答,祝寂云立刻点头:“行,当然行。”
“要是直接说也想徒弟我了就更行了。”祝寂云落后半步,自顾自的咕哝着。
荀诀雪:“……”
这小孩儿!
她快步走,没一会儿就把祝寂云甩下了。
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瞧见霜白的发丝下,如白玉染绯的耳垂。
作者有话说:
师尊如果有网,可能某天会发帖求问:做师父的这样对徒弟,久而久之,会不会没有什么威严了?
然后猪猪匿名顶贴回复:不会!这样超喜欢耶!命都能给她!
(给命文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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