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铺老板是个中年儒生, 此刻正打着哈欠躺在门口。几人看着段云乐走过去询问,那老板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看口型似乎说的是“不知道”。

  果然, 段云乐回来了:“他说他没看见。”

  左一舟道:“那等会儿吧, 可能现在太早了, 人家还没来呢。”

  关知夏从方才起就一直朝街边张望, 这会儿突然出声:“你们看那个是不是?”

  几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街边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前,一个肩背佝偻、白发稀疏的凡人老头坐在摊前竹桌边, 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还真是,你眼神真好使。”苏元飞惊讶道。

  见左一舟想要前去喊人, 关知夏伸手拽住他:“打扰人家吃饭是不是不太好?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他吃完应该就过来了。”

  曲子筝在岸边停靠的一排船后面观察了一下, 挑了只刻着阵法的跳了上去。

  闻言头也不回道:“没事, 我们跟他老人家挺熟的。老左跟他打声招呼, 咱们直接解船就行。”

  果然, 左一舟走过去和那老人说了两句, 那老人朝他连连点头。

  段云乐和苏元飞也跳上了船。

  船不大,载四人刚好, 五人有些局促, 七人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的。

  孟望津带着伊缪尔和关知夏上了另一艘。

  还没站稳, 曲子筝三人的船就窜了出去,船尾激起一阵水花, 浪头涌向岸边,码头停泊的船一阵猛晃。伊缪尔和关知夏被晃得站不稳,连忙扶住船舷。

  左一舟快走两步跳上来, 一拍船尾:“走喽!”

  这一窜比段云乐他们的船还要快, 伊缪尔直接被拍坐下来, 顺着惯性压在船尾。

  ……果然刺激。

  清晨带着水汽的微风拂过脸颊,河面上一轮红日正徐徐升起,小船飞快行驶,遥遥追上段云乐几人的船,与他们齐头并进。

  平日里几人泛舟都只在城西河段,现在他们乘坐着疾行的小船,远远驶出城西,来到城南的河流出城处。

  此处两岸街景远不如城西繁华,两岸只一些凡人宅院。河道上也十分冷清,放眼望去,竟只看得到他们这两艘船。青砖城墙被河道切开豁口,两旁哨塔内有修士护卫。那些护卫修士修为不高,约莫都是筑基水平。

  既是城主府的护卫,便自然认得段云乐几人。两艘小船无人阻拦,径直顺流出城。

  出城才知,城内原来只是春寻河的一小段支流,与真正的春寻河主河道自城外十五里处汇合,浩荡江河宽阔无边,河水滔滔万里奔流。

  伊缪尔还没来过司宁城南郊,也是两辈子头一次见到这般广阔的江景,心情畅快起来,站起身走到船头观赏。

  叶青帝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肩膀,这会儿突然对着江面放声大喊:“啊--”

  声音遥遥传开,又平静地消散在水汽中。

  伊缪尔被他吓一激灵,叶青帝感觉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忍住……”

  旁边船上的段云乐三人像被这一声喊得兴奋起来,也凑到船头大喊。

  有了那边作样,左一舟和关知夏自然也不甘老实待着,也跳到伊缪尔旁边大声喊叫。

  几人喊着喊着就开始怪叫,一时间,江上一片鬼哭狼嚎。

  伊缪尔:……

  他伸手将叶青帝拎下来,举到自己眼前:“说起来,你怎么还没有恢复化形啊。”

  叶青帝整片叶子微微僵住:“这个……那什么……呃,我当时好像估计的不太对,现在还化不了。”

  “嗯?”伊缪尔问,“是伤还没好吗?生灵剂不够?”

  叶青帝连忙道:“够的,只是伤比我想的严重一点,暂时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化形而已,估计要再过个把月。”

  伊缪尔也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听他这样说便也没有多想,将他重新放回了自己肩上,思考怎样改进一下生灵剂,好让他恢复的快一点。

  顺利糊弄过去,叶青帝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缠回了伊缪尔手腕上。

  其实他五天前就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

  只是因着伤没好全,妖力不足,化形不仅只是个小孩子外表,头发和眼瞳还都绿的青翠,十足的妖气。

  叶青帝不是很想以这个形象示人。

  还是等他养到可以正常化形再说吧。

  曲子筝苏元飞和左一舟三人嚎着嚎着就开始唱歌,伊缪尔勉强从稀烂的曲调中听出,唱的大概是那天梨落园中那场戏的戏词。

  段云乐被他们比鬼叫还难听的歌唱的汗毛倒立,忍不住和他们打了起来。几人腾空打架,没打两回合,曲子筝就被段云乐一剑柄拍回了船上,于是他便稳稳当当坐好,给苏元飞和左一舟鼓劲儿。三人打着打着便不见了踪影。

  朝日终于完整跃出江面,耀眼的日光将春寻河面照得金光璀璨。

  兴奋的劲头逐渐过了,伊缪尔有些困,于是向后仰靠在船舷上,将手腕搭在眼睛上遮挡日光,想要休息一会儿。

  没了那聒噪的几人,船上安静许多。关知夏悠悠吹着河风:“唉,真的好舍不得走啊。回去以后就没有这清闲日子好过了,又要被掌门支使的晕头转向。”

  孟望津也在一旁静静吹着河风,听她这样说,开口道:“我觉得你们宗门内部体系大概不是很好。身为一个门派的大弟子,就算是承担了掌门绝大部分工作,也不应该会有这么多杂事。”

  他慢悠悠说道:“比方说我们银朱坊,虽然各地分部众多,经营范围繁杂,但是我师父作为坊主却过得很清闲。因为坊内的制度体系能让每个人各司其职,运作效率很高。你们作为一个门派,按理说掌门和大弟子不应该这样累才对。”

  关知夏来了点兴趣:“我们门内确实混乱,与正常门派不同,没有峰主,整个宗很散乱,门内弟子按照师承住在各个山头,乱七八糟四处都是。你给我讲讲你们银朱坊的体系吧,也许回去跟掌门说说能让他改改呢。”

  伊缪尔就在他们的谈话声中睡着了。

  待他醒来,发现船已经回到了城内码头,自己躺在船舱中,叶青帝整片叶子铺展开,搭在他眼睛上,帮他挡着日光。

  感觉到伊缪尔睁开了眼睛,叶青帝慢悠悠回到他手腕上:“你每次喝完酒都好能睡,现在都过了晌午了。”

  伊缪尔愣了好一会神,坐起来,尚且有些懵:“他们呢?”

  “上午回来的时候等你许久,不见你醒,就各自回家补眠去了。哦,段云乐没回家,跟着孟望津去银朱坊睡觉了。”

  伊缪尔抬手揉揉眼眶,醒了醒神,走下船。

  船家正为另一群租船的客人解船,见他走过来,朝他笑笑:“仙长醒了啊,世子付过船钱了,仙长直接走就行。”

  于是伊缪尔朝他点点头,转身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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