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缪尔被苏元飞推着进了楼。

  进门是一间屋子,与明鸣阁的前堂差不多大小,但是没有了任务板,只剩左侧的梨花木柜台,显得空旷许多。装饰却比明鸣阁来的奢靡华丽,木质梁柱饰有浮雕彩绘,墙上每间隔一米襄有一颗碗口大小浑圆透亮的夜明珠,清亮光辉映照在堂内层叠纱幔上,整个厅堂影影绰绰,纸醉金迷的气息铺面而来。

  一群容貌秀美的侍者身着统一的红底金绣的服饰站在堂中,迎接来往宾客。

  见到段云乐几人,一位衣着质地更加华丽,明显地位更高的侍者眼前一亮,连忙迎上来,惊喜道:“段世子!真是好久不见您,今儿可算想起来我们百芳楼了!”

  说完又转向他身后:“孟少坊主、苏公子左公子也来啦,还有这位是……”

  苏元飞抬手勾着伊缪尔肩膀:“陈管事,这我们兄弟时伊,还没来过你们这呢。今儿主要就是来带我兄弟开开眼,多叫俩人跟上。”

  侍者笑着带几人走到柜台前:“好说,叫花羽、疏云还有海月来伺候,保准叫时公子玩的尽兴。”

  被点到的三个侍者应声上前,站在几人身后。陈管事朝柜台后的三人吆喝道:“快拿个蓝烟玉牌,给贵客登记上。”

  段云乐道:“要昆山的,今晚我们所有开销都记我账上。”

  “段世子大气。”陈管事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听见没,动作利索点。”

  柜台后面的三人将段云乐几人的玉牌找出来,又拿出一个新的玉牌递过来。那名叫花羽的侍者接过,捧到伊缪尔面前:“时公子,劳烦您分一缕灵气到这玉牌上。”

  一旁的疏云介绍到:“这是百芳楼的登记玉牌,用来标记顾客身份。百芳楼毕竟开在咱们西洲第一大城司宁,来往人员混杂,不得已需要对来宾有个底儿,还请您担待。”

  伊缪尔接过玉牌,将灵气附着在上面,听着疏云继续道:“我们这里的登记牌共分五等,分别为九檀木、灵璧石、青金石、蓝烟玉、昆山玉,价格依次为一百、一千、一万、五万、十万上品灵石。”

  “多少?”伊缪尔怀疑自己幻听了。

  “您手上的这块昆山玉牌价格十万上品灵石。”

  伊缪尔下意识转头看向段云乐,被左一舟伸手掰回来:“不用替他心疼钱,他娘是司宁城主,司宁算是整个西洲的命脉了,差不多整个西洲的资源流通都要经过司宁城。他是司宁世子,以后整个司宁城都是他的,他有的是钱。”

  伊缪尔还是不太习惯心安理得花别人的钱,但他眼下也确实拿不出这么多,只在心里默默记下。

  他问道:“这玉牌有什么用?”

  “功能都一样,就是记录你每次来花了多少钱。来的时候拿上牌进去,出来根据记录付钱。也可以记录你提前存在百芳楼的灵石,每次玩够了走的时候扣掉灵石。”段云乐道。

  “要么说百芳楼室西洲第一大销金窟呢,这玉牌钱不过是门槛费,进门啥也不干先交钱。”

  “不过我们在这里花的钱够多,一切开销都能打七折。”苏元飞补充道。

  伊缪尔:……

  突然感受到了贫穷。

  他微微后退一步:“我要不还是……”

  段云乐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打断他:“我请客,给个面子。兄弟之间凑一块玩的开心最重要嘛,你要是不好意思以后给我们炼丹别收钱了就好了呗。”

  伊缪尔纠结片刻,点头:“好。”

  心下暗暗决定回去就给他们一人炼上个十几瓶极品丹药。

  推开堂后木门,走进去,穿过一道无形屏障,进到了真正的楼内。

  整栋百芳楼呈天井状,楼层中空,楼顶是一片星空幻阵,楼内没有明珠照明,于是只余一片夜色。

  天井中无数只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的蝴蝶飞舞着,勉强提供些许光源,显得朦胧又华美。

  每层楼四面各有两扇木门,每扇门上绘有暗金色阵法图案,面前的地面上也刻有同样的阵图。

  花羽介绍道:“楼内四个方位的房间分别是斗兽场、赌场、歌坊、青楼。每个方位有两扇门,斗兽场两扇门分别是灵兽相斗、人兽相斗,赌场两扇门分为赌钱和赌物,歌坊分为歌舞与戏剧,青楼分红颜与南风。”

  苏元飞凑在伊缪尔耳边小声说:“是不是觉得这名字特别草率?据说百芳楼之所以叫百芳楼就是因为它什么乐子都有,才取名的百芳……老板别的不说,书大概确实读的不多。”

  疏云接到:“楼分五层,每种登记牌可以去往固定楼层,每层房间大致内容虽然一致,却也有不小区别。”

  “比如一层的斗兽场只是些常见灵兽,越往上灵兽种类越稀有,甚至能够见到被丹药改造过、或驭兽师杂交出的品种;赌场一层赌注只是普通灵宝,往上可以是修为、肢体甚至性命;上层的歌舞可以是修士舞剑,音修奏乐;上层青楼不仅有男女修士,还可以有妖修、半妖、灵兽混血……”

  段云乐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打断:“那什么,这个就不用仔细介绍了……”

  伊缪尔已经被震惊到麻木,表情空白。

  他现在觉得曲子筝这门禁是一点儿也不冤。

  储物袋里的叶青帝同样十分震撼。

  他原本以为几人来的是风月场所,没想到几人玩的更大。

  他行走人间一百年,都还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地方呢。

  叶青帝带着一种见大世面的心态,有些兴奋地看些他们交流。

  苏元飞道:“来吧,小伊,你想玩哪个?”

  时伊:……

  时伊没有想法,他问道:“你们平时玩什么?”

  左一舟道:“我们一般分开玩。我和苏元飞去听戏,小段和老孟、曲子筝去赌钱。”

  伊缪尔有些惊讶地看向孟望津,段云乐神神秘秘一笑,把孟望津拉过来:“别看老孟长得这么正经,他最会玩,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而且他和四层的一位名叫楚烟的姑娘……嗷——!”

  孟望津一脸淡定地收回狠狠怼在段云乐肚子上的手,看向伊缪尔:“没事,选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都看看。”

  “你们夜不归宿没事?”

  段云乐龇牙咧嘴揉着肚子问。

  “今儿小爷就舍命陪君子。”苏元飞一副看我仗义吧的表情拍了拍伊缪尔。

  伊缪尔想了想,说道:“要不去赌坊吧。”

  “……”

  这下连孟望津都一脸惊讶的看向他。

  伊缪尔:“……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你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什。

  “没有没有。”段云乐摸摸下巴,“可以啊时小伊道友,看你长得这么乖还以为你只能接受听个曲儿呢。”

  伊缪尔觉得来都来了只看看歌舞有点对不起花的这些灵石。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向段云乐:“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段云乐被他可爱到了,一巴掌把苏元飞搭在伊缪尔肩上的手拍下去,自己勾上伊缪尔肩膀:“来让段哥给你露一手。”

  苏元飞嘶着气揉了揉自己被拍下来的手,抬腿踹他一脚:“就你?你要展示什么叫毫无技巧全是运气吗?”

  几人拌着嘴站到地面的阵法上,海月插空对伊缪尔讲解道:“这个阵法连通了楼内的二十扇门。五层赌坊编号方法分别为十七、十八,赌钱的是十七号……”

  “去赌钱的那间吧。”孟望津插话。其他三人也没有异议。

  段云乐对伊缪尔解释道:“五层赌物那间太过鱼龙混杂,正邪两道什么人都有,动辄赌手脚赌命,像咱这种单纯有钱的小废物还是老老实实去赌钱吧。”

  苏元飞笑了:“对,哥几个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海月给伊缪尔演示了一下怎样用玉牌启动传送。伊缪尔学着他的样子传送去了十七间。

  伊缪尔只感觉到一阵很细微的灵力波动,四周的场景就变了。

  光线乍然亮了起来,伊缪尔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满屋叫嚷声沸反盈天,抬眼望去,赌桌前的人们或暗藏兴奋矜持摇碗,或神色癫狂捶桌吼叫。屋子明显用了空间神通,看起来比整个百芳楼的占地都要大。屋内装饰较之大堂要华丽许多,数百张桌椅皆是祁山金灵木制成,在满堂灯火的照应下隐约可见金色纹路;桌上各种赌具材质同样名贵,有血珊瑚扣碗、玲珑玉骰、灵兽骨牌九,以及许许多多伊缪尔完全不认识的材料。

  段云乐几人也传送了进来,孟望津嫌弃地躲开一个玩嗨了撞过来的人。

  “为什么有的人戴着这种面具?”伊缪尔看着那人脸上的黄金镂空花纹面具问。

  苏云飞撇撇嘴:“有些大人物,或者平日里形象太过端方,不方便让人在这种地方撞见的就会在前堂要一个面具,这面具上有变换身形的符文,戴上以后能改变身形,渡劫期修士来了也认不出,因为这是百芳楼老板,渡劫中期的大能绘制的,除非修为高过他,或者符阵造诣高到能抹平境界差距。”

  左一舟道:“咱们用不着,我们师父或者父母都不管我们怎么玩,只要不惹出事就行,也就曲子筝每次来都得带上……要我说他也真是点背,偏偏在刚进门的时候遇见他小师叔,再晚一会儿带上面具谁还认得谁啊。”

  “而且小爷这张脸在这种地方也是一种保护了,许多恶意挑事的人也不会在我的地盘找我们的事。”段云了解释道。

  可惜今天偏偏就是撞上了那不长眼的。

  虽然他们一行人多,但是真正能玩的只有段云乐和孟望津两个。伊缪尔对所有玩法一窍不通,苏元飞和左一舟对赌不感兴趣,只会摇骰子比大小。因此三人差不多就是来参观的。

  花羽带着两人和另一边领过来的客人拼了一桌牌九。

  坐在段云乐对面的面具人玩的并不专心,一直在打量伊缪尔。

  几人被他毫不掩饰的视线勾出了火气。

  孟望津连赢三把后,放下牌站起来:“今天没什么手感,走吧,咱们换一个地方。”

  段云乐早就憋得难受了,跟着站起来。若不是顾忌着他娘现在不在司宁不能惹事,他早就开骂了。

  那人缓慢开口,声音被面具处理过的,平缓而毫无起伏:“少坊主牌技不错。”

  他转向伊缪尔:“不知这位丹道天才时伊道友可否愿意陪在下来一局?”

  伊缪尔一脸疑惑看着他,没有回话。这人明显语气不好,丹道天才四个字拉着长调像在讽刺。

  段云乐暴怒,张口想要骂人,被孟望津按住肩膀推到身后:“不好意思,我们这兄弟第一次来,不会玩,你找别人吧。花羽去给他找个拼桌。时伊,我们走。”

  “几位上午才认识吧,不知时伊道友摆摊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就和几位少爷称兄道弟了?”

  段云乐几人听完反而冷静了下来。苏元飞开口嘲道:“天天不好好修炼光盯着别人酸,有本事你也去炼啊。”

  段云乐:“反正曲子筝一时半刻也来不了了,还在敢这里找我们的事,不怕我怕们把你也报给你师门了?”

  那人语调依旧平静:“几位认错人了吧?我只是见到最近颇有名气的天才有些好奇罢了,你们不也好奇吗?不过几位虽然修为不高,交朋友的能力倒是让在下叹为观止。”

  段云乐几人平日里不学无术惯了,这两句阴阳怪气的话还真气不到他们,更何况嘲谁的修为都行,偏偏嘲不得孟望津。

  孟望津是他们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尚未及冠就已经达到了筑基巅峰的水平。

  那人似乎也不想真的和他们起冲突,不等他们开口就补充道:“既然时伊道友不会玩在下也不好强求,诸位请便吧。”

  段云乐哼了声:“怂逼。”转身离开。

  花羽去和那人的侍者沟通,疏云海月收好两人的筹码,跟着伊缪尔几人离开。

  被这么一搅合他们也没了玩的兴趣。段云乐带着伊缪尔几人去了歌坊开了个雅间。

  几位水袖羽衣的音修抱着乐器鱼贯而入,在房间中央找好位置开始弹奏,段云乐对疏云二人挥挥手,两人退出了房间。

  孟望津在桌子的阵法凹槽处划了两下,一道透明结界升起:“单向屏障,外面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伊缪尔点点头,看向他:“我有问题。”

  “好吧我先说。”段云乐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在桥上看见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明鸣阁这两天在宣传马上要拍卖一批极品丹药,加上还有丹修公开了你的炼丹方法,最近几乎整个司宁都知道你了。而且你也不怎么隐藏行踪,好多见过你的修士画了画像,我也看过……对不起,主要是上来就说知道你有点尴尬,所以桥上装成不认识你的样子。”

  “刚才那个人应该是曲子筝的另一个师叔。曲子筝是广陵宗风慕剑尊的关门弟子。怎么说呢,广陵宗是西洲第一大宗门,就在司宁隔壁的乾陵山上。风慕剑尊是渡劫中期剑修,不仅是广陵宗第一尊者,也是我们西洲最强剑修,是广陵掌门的师弟。就是剑尊一直不收徒,像曲子筝的几个师叔这样执着地想要拜剑尊为师的都被掌门代师收徒,成了剑尊名义上的师弟 。”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年前广陵宗开山收徒,风慕剑尊突然收了曲子筝当徒弟。”

  “虽然我们和曲子筝是兄弟,但是我还是得客观的说,子筝剑道天赋不怎么样,人还懒,灵根不错但也不算稀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剑尊为什么就收他为徒了。收了也不怎么管他,这次被人举报到戒律堂也只是给他设了个门禁。但是他白天不练剑出来找我们玩,剑尊还是不管。”

  “那几个师叔也想不明白,又没胆子问,一天到晚就知道针对子筝,尤其以他小师叔为主。”

  “你这几天在司宁城的名气实在是不小,刚刚赌场里那个应该是子筝九师叔,他拜师不成后就转修了丹道,大概就是碰巧遇上了,看你和我们混在一起不顺眼想要找事。”

  段云乐像是心虚一样一口气说完,一脸诚恳地看向伊缪尔:“但是我们不是因为你的名气或者丹药什么的才想和你做朋友的,而是和你接触后感觉我们确实合得来才想要一起玩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2 13:46:23~2023-04-16 00: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噜 10瓶;祈福心灵泪、白~、唯爱毛绒绒 1瓶;

  谢谢宝贝们!!挨个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