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皇宫,勤政殿。

  殿外广场上,齐刷刷的跪着许多御史台的言官和翰林院的翰林。他们苦苦哀求着皇上处死秦周。

  殿内,萧楚高坐龙椅,刚毅冷漠的脸庞上,一双黑眸无比锐利,令台下桑戎使者不敢和他相视太久,躲闪着他的目光道:“皇上,三日时限已到,我们二皇子派我前来询问,大皇子被毒杀一事,您何时处死案犯秦周?”

  萧楚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多帖木为何没有来见朕?””

  桑戎使者吞吐道:“二皇子身体不适,才派我前来。”

  萧楚凌厉的目光犹如刀锋,横扫过那使者,“回去告诉你们二皇子,秦周不是凶手,朕不会杀他。”

  “什么?!”桑戎使者高声道:“皇上,你这分明是有意包庇!我们桑戎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萧楚目光冷厉甚是慑人,他猛一挥袖,立即有御林军将桑戎使者给‘请出殿外’。

  卢至诚斟酌了一番措辞,奏道:“皇上三思啊,只要处死这个秦周,便可以平息桑戎人的怒火!边境的百姓才得以安宁。”

  殿内大多数朝臣纷纷附和卢至诚的话语,只有武定侯裴敏之和国子监祭酒姚敬受过秦周的恩惠,深知秦周的为人,此时仗义出言反驳。

  “桑戎大皇子被毒一案,尚有疑点未查清,岂能轻易断案,错怪好人!”

  两方正争执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疾呼:“臣身为言官,愿以死明志!”

  “砰——”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外面突然骚乱起来。

  御林军总管徐晃面色略显惊慌,进入殿内,“陛下,有言官撞庭柱死谏,虽然被御林军拦下来,可是受伤严重,其他言官和翰林嚷着效仿此人,纷纷要死谏!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

  “什么?”萧楚瞳孔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御史台的言官和翰林院的翰林是朝廷士大夫儒士的中坚代表,这些人竟然会死谏?

  萧楚起身出了殿外,但见广场上,以御史台中丞为首的大批言官和翰林,争先恐后的撞向庭柱,御林军们只好强拉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不敢太过用力,担心伤到他们,这些人把阻拦他们的御林军打的鼻青脸肿,还往他们脸上吐口水。

  萧楚眼底戾气大增,‘噌’的抽出身后卓奇腰间长剑,卓奇吓得急忙阻拦,“陛下不可啊,他们是言官,不能杀啊!”

  卢至诚眼中极快的掠过一道得逞的暗光,嘴上却附和着一起劝阻萧楚。

  正这时,广场前方传来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但见一位白发老者身着王袍,被两名宫使扶着来到了广场上。

  众人一看,来人是大齐皇族辈分最高的端王爷。

  但见端王爷圆瞪着双眼,来到御史中丞面前,一顿连踹,将他直接踹翻在地。

  御史中丞满眼不可置信:“老王爷,我是乃朝廷命官,你为何踹我?”

  “踹你?我特么还扇你呢!”端王爷抡圆胳膊,左右开弓,对着他的脸蛋一顿狂扇。

  御史中丞被打的满眼冒金星,身子却被端王带来的宫使死死抵住,动弹不得。而后面骚乱的言官和翰林们见状也都放缓了动作,呆愣的望着他们的精神领袖御史中丞。

  卢至诚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端王这老东西怎么来了?他开口道:“陛下,端王爷他......”

  萧楚止住卢至诚后面的话,反手将长剑还鞘,眼神却亮了几分。

  御史中丞捂着红肿的腮帮子,手指着端王,含糊不清道:“端王,我要参奏你,你无故责打朝廷重臣,你——”

  端王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御史中丞的手一下碰到他的胸口,端王顺势向前倒去,压在了御史中丞的身上,口中痛呼着:“诶呦!这个龟儿子打本王啊!”

  萧楚:“.......”

  御史中丞:“.......”

  百官:“.......”

  端王拿御史中丞做肉垫缓冲后,坐在地上开始叫嚷着:“我乃是高祖皇帝最小的皇子,当今皇上的叔祖父,你区区一个御史中丞,竟敢对我大打出手啊!还有你们这帮言官以死胁迫君主,你们是要反了我们萧家的江山不成吗?我现在就要看看,哪个还要逼我们姓萧的,我今天豁去老命,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御史中丞连同后面大批言官翰林脸色大变。他们若是死谏明志,那是千古流芳的美谈,可若是与端王同归于尽,那就是屠弑皇族的大罪,是要诛灭九族的!这些言官翰林们,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往庭柱子上撞了。

  萧楚恰时上前,亲手扶起端王爷,接过话语道:“叔祖父息怒。来人,御史中丞藐视君父,殴打端王,以谣言煽动言官,立即罢免官职,打入天牢,等候定罪!”

  御林军一拥而上,将面如死灰的御史中丞拖了下去。言官翰林们见状面面相觑,纷纷跪地磕头,自称有罪。

  萧楚沉声道:“朕谅你们是被人蛊惑,才做出这逼迫君父的行为,罚你们回家闭门思过半月。”

  言官和翰林们谢恩后终于散去。

  萧楚扶着端王向殿内走去,“叔祖父今日仗义执言,朕心中甚是感动。”

  端王叹道:“皇上,我也相信秦周那小子不是凶手,所以才来教训这帮兔崽子的。”

  卢至诚眼珠微转,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臣明白老王爷一心维护陛下的忠心,只是臣担心北境的安危啊!桑戎人会不会借此机会,撕破之前的盟约,大举进攻北境。”

  殿内朝臣闻听后,也纷纷焦虑担忧起来。

  端王怒哼道:“哼!桑戎想要灭我大齐之心,自高祖时就有,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有没有大皇子被毒死这件事,桑戎都会进犯大齐。皇上,若桑戎进犯,咱们怎么办?”

  萧楚眸色坚定,掷地有声:“桑戎若是来犯,自有大齐铁骑迎战保国。朕早就命裴乾在北境布好迎敌之策,众卿何惧!”

  端王侧身向萧楚深深拱手:“吾主英明!”

  “皇上——”卓奇自殿门处匆匆入内,“龙翔卫回报,半个时辰前,桑戎二皇子多帖木带着手下人强行冲破城门,一路向西南疾奔!”

  裴敏之疑惑:“不对啊,回桑戎是往北走,多帖木怎么往西南方向走,他走反方向啦!”

  “多帖木没有走反!”一道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但见一抹白色身影行色匆匆的入了殿内,向萧楚行礼,“臣文修见过陛下。”

  萧楚挥手道:“平身,文卿你从岭南回来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文修脸色凝重:“陛下,臣在归途中,意外发现有一支大约五万人的桑戎轻骑,竟然偷入了大齐境内,直逼虎门关,按照他们行军速度估算,现在这支轻骑应该到了虎门关外五十里的地方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支天降敌军给震惊了。

  虎门关距离尚京只有不到二百公里的距离,向来号称尚京城的南大门,城内只有一万守城士兵,若是桑戎军攻破虎门关,尚京城外再无险可守!敌军两日便会杀到尚京城下。

  萧楚瞳孔猛缩,几步来到殿内西侧悬挂的各国军事地势图前,凝眸细看。

  裴敏之满眼迷惑:“原来多帖木一路向南,是与这只骑军会合去了。可是北境线布防极其严密,这只桑戎军队是如何进入大齐国境的呢?”

  萧楚长臂指着地图上的某处:“桑戎是绕道岭南山区,一路走着山路过来的,这条路遥远崎岖,看来桑戎人至少在一个月前,就谋划这场偷袭了!若不是文卿恰好从岭南巡视归来,发现这股敌人,等咱们得到消息,虎门关已经被攻破了!”

  裴敏之惊诧道:“大皇子中毒不过数日,难道大皇子被毒死早就在桑戎人的算计之中了?”

  文修已经在进京后知道了万寿宴的事情,他沉声道:“我猜测这八成是那位二皇子多帖木的阴谋,听说大皇子在桑戎飞扬跋扈,对这个弟弟多有欺辱,多帖木此举,既除掉了政敌,还能偷袭重创我大齐,提高自己在桑戎的地位,简直是一举两得。”

  卢至诚道:“这个多帖木实在用心险恶!虎门关危殆,此时只怕不能回调北境军驰援,北境军一动,边境的桑戎大军绝对会趁机入侵,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就更危险了。”

  文修点头道:“我也赞成卢相的意见,不能回调北境军,可如今京城内只有两万御林军和一万五城兵马司兵士可用?兵力远不及桑戎的五万人。”

  卢至诚道:“怀山军营(景家军)是距离虎门关最近的兵营,有十万士兵,可以让他们驰援虎门关?”

  萧楚冷声道:“等怀山军营得到消息再去驰援,虎门关只怕已被攻破!”

  裴敏之‘扑通’跪在萧楚面前,“老臣愿带一万御林军,前往虎门关御敌,坚守到怀山军营的驰援。”

  未等萧楚回应,卢至诚肃声道:“臣不赞成裴侯领兵出征,陛下派裴乾镇守北境,武定侯再掌兵出征虎门关,大齐军权岂不是尽落裴家手中。金太嫔的事,大家还没忘了吧?”

  裴敏之涌起怒火:“姓卢的,你血口喷人!”

  卢至诚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我卢至诚无妻无儿,身无外财,一心为公,我所说的话全是为了大齐社稷,请陛下三思!”

  朝臣们纷纷出声表态:“陛下,卢相爷说得对,裴侯实在不适合出征!”

  萧楚暗自摇头,这些文人太过迂腐,他厉声道:“好了,不必再争论!朕决定御驾亲征,形势紧急,裴侯立即替朕点精兵一万御林军,只带七日口粮,轻装简行,今日申时开拔,随朕前往虎门关歼敌。此外,火速传旨怀山军营,令他们紧急驰援虎门关。朕出兵之时,由文修、卢至诚、裴敏之三人监国。御林军主力出征,五城兵马司加强防备,拱卫京师。”

  文修有些担忧道:“陛下,只带一万御林军和七日口粮,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萧楚目光遥望地图上虎门关的地势,眼中显出成竹之势,“兵贵精,不贵多,朕有信心七日之内,打败敌军。况且还有怀山军作为后援。”

  群臣纷纷跪地,口中称道:“愿吾皇陛下旗开得胜,全歼贼军!”

  ...

  申时,东华门外,一万御林军整装待发。

  萧楚一身金色盔甲步出寝宫,他微停住脚步,目光复杂的遥望着刑部大狱的方向。

  卓奇低声问道:“陛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将留京的所有龙翔卫全部布置在刑部大狱四周,又令莫三前往刑部大狱,贴身保护公子,请您放心,如今刑部大狱反而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您走之前,还要不要去见公子一面?”

  萧楚目光纠结一瞬后,使劲抿了抿唇,“时间紧迫,我不去了,等打了胜仗回来,我再接他回家。”

  ...

  刑部大狱。

  秦周心神不宁的焦急等候着消息,他让柳非给莫三传递消息,莫三一定会禀告给阿楚,阿楚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找到毒死大皇子的真凶。到时候,他就能洗脱冤屈,回家跟阿楚团聚了!

  申时刚过,紧闭的牢门突然打开,一抹矫健的身形闪入了牢内。

  “公子!”那人语气关切唤道。

  秦周惊喜道:“莫三,你怎么来了?是阿楚让你来接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