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少卿文扬带着好几个光禄寺官员,气势汹汹的入了官厅。

  “梁正卿,秦周犯有渎.职之罪!怎能仅仅罚俸半年?下官以为,应该将他革职查办,送交刑部从重议罪!”

  秦周心中‘咯噔’一下,这个文扬是想弄死自己啊!他求助的目光望向梁大人。

  梁大人微微皱眉,“文少卿,秦周虽有过错,但念在初犯,而且他之前在珍馐署办差也很勤勉,这次就小惩大戒吧!”

  文扬冷笑一声:“梁正卿,若光禄寺的官员全都效仿秦周,每个人消失一段时间,您都只是罚俸半年吗?你们说呢?”他对身后那些官员挥了挥手。

  那些官员立即附和道:“梁正卿,文少卿说的有理啊,秦周决不能轻饶!必须从重处罚!”

  梁信脸色一变,这个文扬越来越过分了,以往在光禄寺里揽权跋扈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公开联合手下官员,对抗自己的命令!今日若真的听从他的意思严惩秦周,自己这个正卿哪还有一丝官威!

  他脸色阴沉几分,“文少卿,秦周是个人才,本官打算为光禄寺,为大齐留下这个人才,所以本官决定只对他罚俸半年!”

  文扬眉毛挑了挑,“梁正卿,您若是这样说的话,下官只好把这件事禀告给文相爷议处了。”

  “你——”梁正卿一时语塞,文扬明明就是拿左丞相文修压他!

  秦周心中也打起鼓来,次奥!明摆着两边要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正这时,官厅外传来高声唱喏:“文相爷到——”

  文扬露出得意之色,他虽然不知道叔父为何来这里?但是叔父都来了,还怕梁信这老小子不就范!

  梁正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担忧的望了眼秦周,这小子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秦周挠了挠头,文相国不是之前在赵家村,带兵来救驾的那个大官吗?他怎么来了?秦周突然想起来文扬是文相国的侄子,难道他是来帮文扬惩处自己的吗?

  只见左丞相文修头戴金冠,身着紫色绣蟒朝服,带着一干官差入了官厅。

  梁信和文扬带着光禄寺大小官员参拜丞相。

  文修一贯俊雅的眉目带了几分凌厉的味道,“诸位免礼。”

  众人起身,文修的目光在厅内一扫,在经过秦周时顿了顿,随即移向别处。

  文扬抢先一步来到叔父身边,谄笑道:“相爷今日怎么想到来光禄寺了?”

  文修望着这个侄子,脸颊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下,没有搭理他,转向梁信问道:“梁正卿,本相适才在外面听到厅内争执不断,发生了什么事?”

  梁信便把事情原委简要告诉了文修。

  文修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文扬这个蠢蛋竟要将秦周抓入刑部议罪,他是想要整个文氏家族为他陪葬吗!?

  至此,文修心中对这位侄子最后一丝怜悯全部消失。

  他脸色肃然道:“这件事是光禄寺的内务,本相就不干预了。今日来,本相是要宣布另一件事。”

  他语气顿了顿,目光盯向文扬:“光禄寺少卿文扬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今日本相奉旨将尔捉拿归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大惊。

  秦周瞪大了眼睛,敢情这文相国不是来帮文扬的,而是来抓他的!卧槽!这个反转真让人没想到啊。

  这时,文修手下官差已经上前将文扬官袍除下,按倒在地。

  文扬满眼不可置信,慌乱中喊道:“叔父,我冤枉啊!叔父!你救我啊!”

  文修眉头拧起,厉声道:“放肆!把他押下去!”

  官差将剧烈挣扎的文扬给押出了官厅。

  文修转身对仍在震惊中的梁信道:“梁正卿!”

  梁信回过神,弱声道:“下官在。”

  文修沉声道:“文扬贪赃一事,你虽然不知情,但也有失察之责,日后务必要对下属严加管教,不得再出此等恶劣之事!”

  梁信喏喏应声,大气都不敢出。

  文修转过身,目光扫了眼秦周。

  秦周急忙低下头,心中默念着,你别跟我说话啊,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文修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抽身离开了官厅。

  “送文相国——”梁信嘴里唱喏着。

  待文修一走,那些之前随着文扬一起过来,跟梁信叫板的官员们,纷纷面色惶恐的悄然溜走了。只有秦周顶着一张吃瓜的脸,还在向外遥望着。

  梁信伸手轻拍他的脑门,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明天大朝会的午膳。”

  “哦好——”秦周缩着脑袋退出厅去。

  等秦周回到珍馐署时,消息灵通的柳非已经听说了文扬被左丞相文修亲自抓走的事情。秦周便将今天在大官厅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柳非。

  柳非听后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看此事不简单,哪有亲叔叔审侄子案件的?皇上这么安排,分明是想包庇宠臣文修的侄子,想对他法外开恩。”

  秦周眉头蹙起,语气坚决道:“不可能!皇上不是那种公私不分、是非不明的人!”

  柳非怔一怔,秦署丞反应为啥这么大?

  秦周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异常,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的意思是皇上不会包庇坏人。”

  柳非道:“反正帝心难测,哪是咱们这帮小人物能看明白的!秦署丞,咱们还是先把明日大朝会的事情筹办好吧?”

  秦周点了点头,开始与他商量起朝会膳食的事情起来。

  ...

  刑部大狱。

  文扬头发凌乱、一身破破烂烂的囚服蜷缩在牢房内,神色惶恐极了。

  文修望着他落魄的样子,暗叹一声,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

  “文扬?”

  文扬猛地抬头,发现是叔父文修,立即扑到铁栅栏上,从铁笼内伸出手臂,脸上鼻涕眼泪齐流,“叔父,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儿子才三岁啊!他不能没有爹啊!呜呜呜...”

  文修拧起眉头骂道:“文扬,你可知你犯的罪是全家斩首的大罪,你贪.污.那些银子时,怎么没想到你还有个三岁的儿子?”

  文扬痛哭着:“叔父,我错了,求你救救我全家吧!”

  文修叹了口气,“文扬,只要你说出多宝楼幕后之人,就能戴罪立功,我一定会求皇上放过你的家人。”

  文扬眼中掠过犹豫、恐惧、迟疑、希冀种种复杂情绪,他的身子缓缓跪了下来,低垂下眼睛,“叔父,此事事关重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文修道:“好吧,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你一定要给我答复!文扬,不要再让叔父失望了!”他说完缓缓转身离开了牢房。

  文扬后背紧靠着牢墙,低着头,脸上俱是纠结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送饭的狱卒将一碗馊米饭顺着铁栅栏放了进来。

  “犯人文扬,吃饭啦!”

  文扬这才回过神,他没精打采的端起饭碗,那碗米饭发出变质的臭味,熏得他一阵作呕,他扒拉几下饭,终是没有吃进口中。正要放下碗时,忽然间,他发现碗底露出一截黄色。

  他楞了一瞬,随即将米饭挖开,在米饭下面竟然藏了一块小金锁。

  文扬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一眼认出这块小金锁,就是他儿子自小带在脖颈上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牢饭里?

  他将小金锁拿在手里,发现金锁背面用血写了四个字--‘以命换命’.

  文扬表情僵住,半晌,他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眼角俱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