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丞相是位疯美人[重生]【完结】>第122章 清野 第四十二

  (小修)打仗了

  上一世, 小太子以为在野兽中活命的狠戾厮杀劲儿,和眼睑上那颗位置与沈之屿几乎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引起元彻的注意,被带在身边。

  起初, 元彻没多大想法,只当是顺手救下的一位让他思念泛起的小孩, 乱世, 一路行军, 人人都像是紧绷的弦, 除了每天丢点干粮给口水喝,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也正常。

  可骨瘦如柴的小小少年顽强地活了下来,还长得非常不错, 一股子冲杀在身,一次紧急要务中, 他与亲卫军配合无间, 锋利如刺刀,精准刺破六国军队的联合, 打出一场堪称扭转大局风向的漂亮战。

  亲卫军都开玩笑说,这小孩像陛下的弟弟。

  元彻却因着这句话起了想法,渐渐开始有意教导,几年后, 小太子长大成人,虽和“知书达理”这种词沾不上边, 但在“威震四军”上,已经颇有元彻的影子,六国之乱平息后, 被立为储。

  记忆回笼。

  元彻下意识脱口:“元滚滚?”

  沈之屿:“……?”

  叫什么名儿?

  前世的太子册封典礼沈之屿没去看, 除了随元彻姓, 其余一概不知。

  该不会真这么随意吧?

  “咦,这孩子又来啦?”老板娘将煮好的馄饨捞出锅,端去他们面前,“二位别介啊,他挺可怜的,在这里流浪快三年了,去年冬天生病,要不是隔壁巷的老先生发现及时,找来了郎中,差点就没命了老头子,咱们不是有几个馄饨包坏了皮吗,拿去煮一煮。”

  元彻将元滚滚丢给兀颜,问道:“他父母呢?”

  这个问题困扰元彻许久,前世直到山河破碎,都没能得到解答。

  元滚滚现在比魏喜还小,顶天了七八岁,但在牙尖嘴利上已显露征兆,他不喜被兀颜拧着,对着后衣领上的手臂就是一口。

  兀颜防不慎防,被他咬得嗷呜一声跳起来。

  元彻习惯了,没理。

  “死了,被人逼死的。”老板娘叹了口气,给锅里的馄饨翻了个身,“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还是前朝当朝,中原北境不睦,偏偏这孩子的父亲是中原人,母亲是北境人,他们的关系被外人知晓后处处刁难,轻则街上谩骂,重则上门打砸。”

  元彻语气不善:“没官兵管吗?”

  “前朝大多数京城官兵是少爷兵,非自家殃及,不管事。”沈之屿道,“七八年前,正逢前朝末帝即位,那人软弱可欺,外敌内奸,谁都能来踏上一脚,老百姓们心中积怨许久,没能力对外叫嚣,部分人就退而求其次。”

  欺负欺负生活在中原的普通外族人。

  老板娘将馄炖给了元滚滚,元滚滚两天没吃饭了,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直接上手抓,沈之屿看见,放了一个勺子去他手中。

  元滚滚在被碰着时瞬间炸毛,长臂一伸一揽,抱着碗哧呀咧嘴他以为沈之屿是要抢吃的。

  滚汤撒出来,落在手背上,烫得皮肤绯红一片。

  但依旧不肯放手。

  大冷的天,再等一阵就该下雪了,别家小公子都是斗篷加手炉,护得严严实实,不给寒风一丝缝隙,而元滚滚的衣袖和裤腿都很短,冻疮肉眼可见地遍布,脚上只有一只鞋。

  “不抢你的。”沈之屿指了指自己手边的馄饨,“你看,我有,你若喜欢的话这份也给你。”

  元滚滚有些犹豫。

  沈之屿站起来,留下自己的馄饨,拍了拍元彻,示意一起离开原地。

  下一刻,元滚滚几乎是扑了上去,把两个碗一起护在怀里。

  沈之屿坐去另一张桌前:“他在爹娘死后一直流浪?”

  老板娘摇摇头:“不是,他后来被一位无子无女的老太太收留过,可好景不长,那老太太在黄巾贼乱中丧了命,此后他才变成一个人。”

  元滚滚吃得很快,可这快不是元彻那种单纯的胃口大,他这年纪,就算再能吃也不过如此,他是在害怕下一顿没有饭吃,在能吃的时候疯狂往肚子里塞。

  繁华京城的背街小巷深处,遍布着老百姓自己张罗的小摊,烟火气息浓厚,人前是其乐融融,人后是流浪狗和流浪汉抢占泔水桶。

  四个人默默地看着元滚滚一扫而光,一滴汤也不剩,然后为了不给钱,企图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

  元彻打了个响指,亲卫们会意,把拔腿就跑地元滚滚逮住,丢回元彻和沈之屿的面前。

  “我……我没钱!”元滚滚反抗不过,大叫道,“你们自己要给我的!”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没钱怎么行?”元彻故意吓他,想要看看他手脚是否利索,微张双腿抵膝略下压身体,把对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那就乱棍打死吧。”

  亲卫军:“是!”

  元滚滚急了,再跑,再被抓回,元彻也不着急,翘着二郎腿等他,反反复复三五次,元滚滚也没力气了,当即改变战略,抱着元彻的大腿开始哭:“呜呜呜我是好人啊,不要打死我!”

  四周的人都给他逗笑了。

  “你说好人就好人啊?”元彻掀开他,“朕……咳,我还说你是坏人呢,你刚刚不还抢人钱包?”

  “没有!不是的!”元滚滚立马调转方向,面向沈之屿手舞足蹈,“漂亮哥哥,您误会了,我其实是在帮你抓蚊子!好大一只蚊子!”

  沈之屿:“……”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沈之屿:“抓到了吗?”

  “没有。”元滚滚理亏,低下头,悄悄地瞄着他,“它飞走了。”

  沈之屿笑道:“那怎么办?万一他再飞回来咬人呢?”

  “啊?”元滚滚明显没想到会被这样问,“飞,飞回来?打掉?”

  “我不自己打蚊子,很脏的。”

  元滚滚眨了眨眼。

  沈之屿的笑意更深了:“这样吧,你跟我走,去我家,直到蚊子飞回来打掉了再离开,如何?”

  这回元滚滚彻底懵了。

  “你家,你家有饭吃吗?”

  “你喜欢吃什么?”

  “肉!”

  话音刚落,元滚滚又开始心疑,会不会是骗自己的?听说有的妖怪专挑喜欢贪便宜的小孩,带回去就吃掉了,都不吐骨头呢!

  沈之屿将他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半蹲下身与他齐平视线,伸出手轻轻道:“可以,家里管够。”

  对一位四处流浪食不果腹的小孩来讲,世界上最好听话,大概就是“家里”和“管够”。

  元滚滚一咬牙,心道豁出去了被吃总比饿死强!

  他茫然又憧憬地把手放去沈之屿手上,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刚说了嫌蚊子脏,这时来牵臭烘烘的自己却无丝毫犹豫,力道稳,手心微热,元滚滚由着沈之屿把自己牵上马车,驶出小巷,穿过人潮挤挤的官道,来到金碧巍峨的皇城内,紧接着,宫娥们围上来,帮自己沐浴梳洗,冻疮敷药,最后换上暖和又合身的衣裳。

  元滚滚飘飘然,一直没能回过神来,还感概道:“你家好大啊!比我见过所有屋子还要大!”

  宫娥们掩袖轻笑。

  其实,陛下也没怎么回过神。

  对他而言,元滚滚可以捡回来养,是因为他曾将一切亲眼看在眼里,知道这小孩以后差不到哪儿去,但对旁人而言,自己只是随便在路边带了个又脏又臭小流浪汉回来,还没有任何原因。

  在看见元滚滚的第一眼,元彻就在思考该如何既能把人拧回来,还能说服人特别是丞相大人。

  元彻想在自己不在朝的时间里让元滚滚顶上,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好。

  谁知反倒是丞相大人先“拐”的小孩回家。

  夜里,元彻凑去沈之屿身边,准备探探风口,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沈之屿看见一大只陛下在面前晃来晃去,烛光都差点给晃灭几次,放下手中笔,问道:“陛下想好给小殿下的名字了吗?”

  元彻:“殿下?”

  “此子无父无母,与过去彻底断了往来,又行事机灵聪慧,手脚灵活,不像有疾。”沈之屿道,“还是北境与中原的儿子,若好好教导,立为储,百年之后,既服众,也不必担心偏袒。”

  元彻向后一仰自己当时可没想这么多。

  沈之屿笑而不语。

  元彻叹了口气:“朕倒想这样,但他和朕无任何血缘,在今日之前甚至还是流浪儿,无功便立储听政,定然很难服众。”

  沈之屿淡淡道:“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吗?”

  烛光稳了下来,安安静静地打在丞相大人的侧脸,于长睫之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这几月对世家的步步相退,目的便是给出一种我们懈怠可欺的错觉,可这还不够,错觉只能让他们心生想法,离付诸行动还差一个动机,一让他们足以自毁长城的动机,比如,让他们一度以为自己能复辟。”

  要将这些世家要除干净,非谋反大罪,不能利落。

  元彻出征,一意孤行地推一位无任何来头的孩子监国,引起众怒,视国祚社稷于儿戏,届时帝王在北应付外敌,京城就是一具空壳子,他们岂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元彻几乎是弹了起来:“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得危险才好。”沈之屿的眸内闪过一丝杀伐,“这最后一战,无论是边疆还是京内,都要杀出个大辰该有的血性来,给那些潜在的或者没被齐王安插暗\\网的逆反者看看,什么叫做下场。”

  下场。

  是机关算尽,亦是云开月明。

  元彻听了这句话,心里七上八下群魔乱舞,既有温馨,也有忧虑,最后,他定了定神,从后圈住沈之屿的腰,低头埋在他的背上,道:“大人,朕真的好爱你。”

  陛下讲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直接又真挚的话语,以表心意。

  睡前,元彻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沈之屿对元滚滚的接受太快了,快到好似他和自己拥有同样的经历,知道元滚滚的今后会是什么模样,沈之屿是一个细心谨慎的人,正常情况下,断不会因为元彻而对元滚滚无丝毫防备。

  但又出于对自家大人的绝对信任,元彻没有深想,思绪戛然而止,一个翻身搂住人,沉沉地坠入梦乡。

  第二日,沈之屿召集内阁全员,将元滚滚的事情说了出来,并道:“陛下已定于今年的最后一天出发北征,剩下这两个月内,我会尽可能地教授小殿下一些功课,可光靠这些定是远远不够的,等陛下离京,我去到他方,关于朝政之事和给小殿下出谋划策,就只能拜托诸位了。”

  内阁拱手:“下官谨记。”

  “记住一点,小殿下监国,只是遮盖世家眼睛的一到幌子和刺激他们的方式,除了最基本的维系,当退则退。”沈之屿叮嘱道,“我们不是要靠小殿下打仗。”

  元滚滚只兴奋了一天,就发现天下果然没有免费午餐,除去晚上睡觉,他几乎天天都得跟着沈之屿学习博弈权术之法,丞相大人一出手,活生生地将上辈子“威震四军”的储君再加了“学富五车”这一头衔。

  温子远见了都直打哆嗦,回想起之前沈之屿教自己读书,表示哥哥真的很爱自己。

  陛下每天夜里都抓着被子咬牙切齿,冲亲卫们大骂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要陪那小子睡书房不成?然后摇身一转,对归屋的丞相大人笑道:“不急,多晚朕都等你。”

  亲卫们:“……”

  这有点像那个什么来着?

  沈之屿后面又问了元彻几次关于元滚滚的大名,元彻倒不是不想取,实在是之前取的时候是随口一说,后来依旧继续喊元滚滚,现在早就忘了。

  没法,沈之屿只得自己拟下几个,拿给元滚滚自己挑选。

  熠。

  最后选上的是这一个字,小太子大名元熠,象征着光耀与鲜活。

  十二月末,太子监国消息一出,不出所料,群臣懵逼。

  太子?陛下什么时候有太子了?哪儿来的?谁生的?什么时候娶的?母家是哪位大家?

  哦,捡来的啊。

  什么?捡来的!?

  朝堂又炸了。

  但这一次,陛下又回到了以往说一不二的姿态,甚至当场发落了两位吵声最高的人,不留任何颜面,俨然一副“谁要是再敢驳一句,今日必定人头落地”的趋势。

  朝臣们战战兢兢,不敢逆龙鳞,同时腹诽果真是蛮人,只会打不会管,隔三差五便在朝堂上“发疯”,迟早要自取灭亡。

  那也怪不得他们了。

  下朝的路上,世家朝臣和寒门新贵更加不敌,若不是沿路有鬼戎兵把守执勤,恐怕当街打起来。

  两方势力每时每刻都在暗中蓄力,准备随时能将对方掐死。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直至出征前都不会再有大事发生时,出征的前一天夜里,一道消息传来,卓陀听闻,立马放下手中一切杂物,带着五位药童匆忙赶去丞相府。

  沈之屿又病了,还不是小病,很严重。

  床帷被放下,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卓陀上前诊脉,刚一跪下,就感觉这手攀住了自己,艰难地在自己手心写了几个字。

  卓陀鼻子一酸:“大人?”

  “咳咳咳……”

  床帷内只有咳嗽声回答。

  足足半柱香后,卓陀才收回手,神色凝重地吩咐药童熬药,然后给沈之屿施了一针,转身出门。

  屋外挤着很多人,能来的都来了。

  元彻首当其中,然后就是魏喜,温子远,兀颜,牛以庸,江岭,公输厚,于渺,元熠也在,他今晚没有再看书了。

  “如何?”

  “回陛下,大人操劳过度,需要好好……”

  “操劳过度会吐血吗!?”

  元彻恶狠狠地打断他,今日晚饭吃得好好的,沈之屿甚至难得再添了一碗,可半个时辰后,一切开始便得不对劲,起初是元彻找沈之屿说话后者反应特别慢,一句话要断成好几次,后面干脆不回了,元彻心疑,凑近去拉他的手,却被吐了一口血在手背上。

  那血滚烫,鲜艳。

  抓不住。

  元彻一字一句道:“你给朕老实交代。”

  卓陀没立马吱声,稍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拱手回道:“陛下,属下出来前,丞相大人醒过一次,他让属下转告您,连夜先行。”

  元彻:“……什么?”

  “藏在世家身后的人是齐王,齐王联合元拓,想要吞掉中原。”卓陀忽然跪下,将沈之屿告诉他的话重复一遍,“若要取得先机,占据上风,需得出其不意,让齐王传给元拓的消息根本不准确陛下,属下定会治好丞相大人,其余的您就……陛下!!!”

  元彻直接无视掉他,大步走去了屋里。

  沈之屿又睡了,双眼闭着,好看的面孔极为憔悴,这两个月来元熠有多么累,沈之屿就是他的三倍,因为丞相大人不仅要教小太子知礼,还要打点好自己去到敌营后内阁的大致布局,送往前线的物资等等,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众人没敢进来,只在门框边伸着脑袋。

  元彻跪在沈之屿的床边,捧起他的手,过了一小会儿,弯腰低下头,去讨了个温柔又绵长的吻。

  也是临行前的最后一吻。

  牛以庸默默地遮住了元熠的眼睛。

  “大人。”元彻抬起头,哑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沈之屿像是听见了,眼睫微微挣了挣,可惜没能睁开。

  “好,朕听话,朕最听你的话了,那你也要好好的,等朕回来。”

  元彻放下他的手,掖紧被角拉好床帷,确认不会漏一丝风后,起身回到院子。

  众人一字排开。

  陛下双手背负,站在这里,收藏了方才独属于一人的温柔,身前是天下,身后还是天下,他轰轰烈烈,坚不可摧。

  北境的狼王和中原的帝王都会是他,也只会是他。

  “兀颜。”

  “属下在!”

  “去整军,鬼兵八成戎兵五成,朕随后就到。”

  “是!”

  兀颜走后,元彻转向于渺:“你留在京城,朕去年给了你一个东西,当时没用上,此次若是有需要,务必送去丞相大人手中(注)。”

  于渺:“属下定不负命!”

  “元熠。”

  小太子成长迅速,虽说话间还带着稚声,模样却与两个月前相比犹如脱胎换骨,元彻走至他面前半蹲下,将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宽大的手几乎将小太子整个肩膀包裹:“你是储君,前有朕亲自拟旨落玺,昭告天下,后有丞相大人不辞幸苦地教导,没人敢、更没人能质疑你撼动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明白!滚滚定不负使命,将内奸全数剿灭,再护丞相大人周全!”

  “好样的。”

  压轴好戏已开腔。

  非曲终不得落幕。

  打仗了。

  半个时辰后,月至中天。

  头狼已经带着狼群侯在外面,它们身上皆穿着公输厚打制的“具”,黑铁铮亮,护好关节部位的同时又丝毫不影响行动,柔顺的毛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元彻换上备在相府的甲,翻身而上。

  城门打开,趁着所有人还沉浸在梦乡,鬼戎狼军屏息疾行,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京城。

  出城三里后,元彻眼珠一斜,忽然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抬手抽箭扣进弩,精准射向身后的一枝树干。

  躲在树上的人似乎想逃,奈何速度比不上元彻,在连箭齐发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被逼角落,最后随着断裂的树干一起落下。

  “轰隆!”

  兀颜立马带人围上前,拨开树丫,揪出跟踪者。

  然后一愣。

  “温公子?!”

  作者有话说:

  注:可关系到64章

  现实中可别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嗷=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