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丞相是位疯美人[重生]【完结】>第104章 坚壁 第二十四

  陛下稀罕他这脖子稀罕得紧

  公输厚此人, 模样平平,身形矮小,和元彻比起活像是从小人国来的, 年龄莫约在二十七八左右,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特色可言, 属于丢进人堆就消失那一类,

  此时, 他正穿着九鸢楼店伙计的衣服, 对沈之屿慷慨激昂泪声聚下。

  别的工艺世家脾气如何尚不讨论,反正这公输家一脉传承,从祖上有记载开始, 皆是大楚出了名的直驴不看场合说话,不明白人的眼色, 不屈尊于权贵拉扯人脉。

  具体表现为, 多年前,黄巾贼乱都还没有苗头的时候, 四大家曾悄悄地给公输家递过态度,说当下太平,朝堂每年往军中拨的钱太多,实在没必要, 不如在军备制作上换掉过于昂贵的材料,换做普通即可, 比如他们名下铺子里的货。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失颜面,没有实质上亏空将士们什么, 双方还节约了银钱放进自己兜里。

  换做旁人, 定然乖乖接下这一暗示, 一拍即合了,毕竟有钱谁不想挣?还能借机和四大家攀上关系,傍上朝中大树,一举两得!

  但这位公输家现任家主公输厚听后,顿时火冒三丈,在家中大骂了三个时辰,斥责四大家利益熏心,只知金银,不知边防,那真铁打造的军备与其他材料能比吗?届时万一北境蛮夷南下,就算戍边将士们再英勇,手中武器不顶用,那也是无济于事啊!

  雅间内,元彻再次:“……”

  很好,他抢风头就罢了,还骂人。

  不过话说回来,难怪当时南下容易。

  一直以为是中原人太孬了,不战便投降让道,现在回想,若给他一堆比纸还薄的枪盾上战场,他也不打,谁爱打谁打去。

  兀颜也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奇道:“等等,你该不会去给先帝告状了吧?”

  公输厚点头。

  兀颜惊讶:“天,你真勇。”

  像公输厚这样的人,在朝堂上最容易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需要他们的时候,皇帝就好声好气地伺候着,哪怕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那也是忠言逆耳,可不需要他们时,那就是不知礼数,冒犯天威。

  当时天下还算太平,没有明面上的战事,在先帝眼里,公输厚自然就可有可无。

  那日,公输厚辗转反侧,整夜不能寐,担心四大家找自己无果后又去寻他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于是第二天一早,赶在朝会之前,便去议政殿将此时状告给了先帝。

  至于结果……当然是被四大家反咬一口。

  具体怎么个过程,公输厚没懂,反正四大家几句话下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先帝转头冲自己勃然大怒,痛骂自己嫉妒他人,还没机会辩解,当场锒铛入狱。

  三天后,一道旨意落下:十日后问斩。

  兀颜小心翼翼地伸手,往公输厚的脸上戳了一下,触感是软的:“那为什么你现在还能活着?”

  公输厚抹了下鼻子:“是丞相大人救了下官。”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沈之屿。

  “举手之劳。”只听沈之屿淡声道,“不足挂齿。”

  公输厚却直起身,摇头道:“大人言轻了,昔日大人为救下官,不惜在病中也要与先帝和四大家周旋,同时还要护着下官在外的父母,此等恩情,下官铭记一生,无以为报。”

  元彻从公输厚进门开始就紧跟站在沈之屿身后,暗戳戳地宣誓主权,听到这里,他眉头一皱。

  沈之屿赶在公输厚再说话前开口,笑道:“旧事就不用再提了,说来惭愧,当下还真有一事恐需要你帮忙。”

  “下官荣幸!”公输厚真诚道。

  “我记得你当年上奏过一封折子,里面有一名为‘十道’的工程,”沈之屿手中捧着一杯暖手用的茶,天气太冷,他说话间都吐着白气。

  “那个啊,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年纪小,没事儿的时候便喜欢胡思乱想,有次脑袋一蹦跶,想出以京城为中心往外修建十条道,万一某地出现对物备人力的急需,比如战乱、天灾等事发生,可从八方调力,三天之内抵达……”公输厚说着都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后给先帝驳回来了,因为太花钱。”

  “如果钱够呢?”

  “啊?”

  “如果当今陛下应允,银钱也够。”

  沈之屿手中的茶杯有些冷了,变得反而从他的指尖吸取温度,他想叫人换一杯,还没开口,元彻就已经将备好的茶杯放来他手中,沈之屿重新捧上热源,道:“你还想做这件事吗?”

  公输厚呆住了。

  人们总爱嘲笑自己的年少轻狂,但若有朝一日,轻狂成了可以实现的目标,饱经牢狱之后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回到少年呢?

  此工一旦落成,将东西南北紧密联系在一起,以月为计的山路大大缩短,福泽大楚百年不止,他公输厚甚至还能因此留名史书,流传千古,为后世留下当朝的建筑文明。

  光想一想,就能激动得浑身发抖起来。

  可稍后,公输厚又本能地自我否定,笑答:“惭愧,大人或许不知道吧,自出监狱后下官就被革去官职,发配去了边疆,去年遇上新帝登基,时局混乱,才徒步走回了京城,如今只靠着给九鸢楼做些稀罕小玩意儿补贴家用,孝敬父母,且大人怎知当今陛下应允……”

  “允。”元彻将换下的茶杯放去一边,“至于官位,这更好办,拟一旨即可。”

  公输厚第二次呆住了,愣愣看着元彻:“您是……?”

  公输厚没有去大街上凑热闹的习惯,多次错过和帝王见面的机会,所以目前为止,他都不知元彻的身份,只依稀觉得此人在四周这些人中地位较高,和沈之屿的关系也十分微妙,猜测是某武将家的公子。

  这也得怪元彻自个儿,哪有皇帝没事儿站着伺候别人的?

  元彻拖来一张椅子坐在沈之屿身边,双腿微张,手肘抵在膝盖,身体前倾,压迫感极强。

  “你觉得朕是谁?”

  .

  夜里比白天还要冷,寒风像是长了眼睛,专盯着衣缝钻,元彻一直等在九鸢楼门外,兀颜先将温子远和魏喜送了回去,再从相府带来了沈之屿的氅衣,以免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冷。

  “都子时了。”兀颜道,“陛下要不去催催?”

  敲定要落实“十道”后,沈之屿便和公输厚立刻开始商议十道的排布走向,以及如何以最快的时间,最少的银两来搭建,可再怎么也不能不睡觉呀。

  元彻看了眼天色,月亮已经落下最高点,商议时间已超过八个时辰,思索片刻后,决定转身去敲门。

  手刚抬起,屋门就向里打开,沈之屿拿着图纸走出来,公输厚在一旁提着灯,沈之屿明显已很疲倦了,但还不忘将图纸放在兀颜手中,嘱咐道:“明日一早就交给牛以庸,他知道该怎么办。”

  “是。”

  元彻抖开氅衣披在沈之屿身上,轻声道:“回家吧。”

  沈之屿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回来,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放在公输厚手中:“回皇城吧,大楚需要你,用这个向九鸢楼楼主赎身。”

  手艺人也是需和商铺签订卖身契的,以保证他们所做之物不会偷偷送去其他地方贩卖,公输厚接过一看,忙道:“大人,太贵重了,要不了这么多。”

  “无碍,剩下的买些东西回去给令尊。”

  “这怎使得,下官……”

  “给你就拿着,别在这儿推来推去。”元彻沉声道,“不知道别人很累了吗?”

  公输厚给元彻一说,就不敢再发话了,自知道元彻就是当今陛下后,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前朝丞相和新帝会站在一起,就被元彻有意无意地“秀”了一脸,发现了某个惊人的秘密。

  看着车驾行远,公输厚抬起头,舒出口长气,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比前朝那歪瓜裂枣的样子好多了,刚转身准备回家,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白天是不是说过北境蛮夷四个字?

  完了。

  又多嘴了。

  这陛下不记仇吧……

  马车驶回相府,不记仇记醋的陛下刚将丞相大人扶下马车,就感觉对方手心全是汗,仔细一瞧脸色,除了困意,还有些苍白:“哪不舒服?”

  沈之屿摆摆手,不想在夜深人静再去叨扰旁人。

  “兀颜,把卓陀拧过来。”

  “回来。”兀颜蹿得特别快,沈之屿连忙拦住他,“不至于,只是忘了吃晚饭,有些胃疼,也有可能是饿的。”

  元彻:“只是?”

  陛下愤愤地走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回屋内放好,令兀颜去买些不易积食的东西的同时,自己也去厨房熬药,等药凉至合适的冷热,兀颜回来了,元彻便将两个碗一起端去屋里,此时沈之屿已经换了衣服蜷在床榻上,睡过一轮了。

  元彻放下托盘,伸手去床上人的额头探了探。

  沈之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

  “路上太冷,怕你发热。”元彻道,“来,先喝药,喝完药一炷香后吃饭。”

  沈之屿还没完全醒,就被元彻捞了起来,塞去几个枕头在腰后垫着,将药碗递至手边。

  平日里的丞相大人运筹帷幄,眨眼间就将人忽悠得天晕地转,刚醒的丞相大人却人畜无害,正歪着脑袋盯着手中黑乎乎的药碗,寻思这是什么东西。

  元彻看得一紧:“算了,张嘴。”

  等做完这一堆事,沈之屿也彻底醒了。

  沈之屿的底子太弱,卓陀给的药方主在温养,止疼的效果不强,最后,元彻收拾好杂物,挥退亲卫,只留下床边的一盏烛灯,脱掉鞋子爬上床从后抱住沈之屿,像先前那样慢慢地替他揉着,以缓解不适。

  “还是很疼?”元彻见他一直睁着眼。

  “没有。”沈之屿道,怕他不信,又补充说,“比起方才好很多了。”

  元彻将脸埋去对方颈窝。

  沈之屿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稀罕他这脖子稀罕得紧,好像里面有什么琼浆玉液似的,伸手拍了拍龙脑袋:“你早点睡,不用陪我,明日就要开始早朝了。”

  “朕睡不着。”

  “嗯?”

  “阿屿见着老朋友,都忘了和朕保证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个子能当屋脊用的撒娇精闷声道,“而且都没瞧你和朕这么开心地说过话,你这个薄情郎,负心汉,讨厌死了。”

  沈之屿:“……?”

  什么跟什么啊?他是为了谁才开心的啊?

  不过这话太矫情了,丞相大人说不出来。

  此招正中撒娇精下怀,稍后,撒娇精话音一转,贴在耳边低声道:“公输厚说你带着病救下的他,怎么回事,当时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