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丞相是位疯美人[重生]【完结】>第57章 连环 第四

  金屋藏娇,骄奢淫逸?

  就在京城内里一片阴翳时, 陛下已经在外边彻底玩开了。

  一会儿抓两只蚱蜢出来打架,一会儿拔下花花草草来编成一个花环,带去丞相大人头上, 简直就是上房揭瓦大闹天宫,

  倒不是陛下心大, 他当然也很担心城内的情况, 但山高皇帝远, 与其哭丧着脸干等三天, 还不如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沈之屿听着今日醒来后的第六次“快来看看”,侧过身,装聋假寐。

  吵死了……

  怎么就安静不下来呢……

  为何上辈子没发现他如此闹腾……

  这和头狼背上握着重刀的帝王是一个人吗……

  篝火一直燃烧着, 没有熄灭,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开, 眯眼看去, 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只剩下这些猩红的光点, 像是踏着远古长河走来的星辰。

  沈之屿身上裹着元彻的外袍,衣角拉到了鼻尖,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蜷在火边,却还是冷, 一呼一吸间都好似带着冰砂子,从鼻腔到内府, 生刮着五脏六腑。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边。

  沈之屿因为注视着篝火差点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大人!”元彻见他不来,自己拿着东西跑回来, 递去沈之屿面前, “快看!”

  “这是……竹子?”沈之撑着手坐起, 揉了揉眼睛。

  “没错,刚刚捡的,看着啊。”

  元彻拔\\出刺刀,陛下恢复能力不错,一天一夜后,右手手腕几乎已经消肿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回到以前的状态还是有些勉强,只能左手拿着刀,别着手先砍断竹子两端,挑出中间部分,噗嗤噗嗤几下。

  沈之屿:“?”

  一番功夫后,元彻吹干净竹节上的竹屑,露出一只勉强可以看出形状的笛子:“可以用来吹小曲儿,听吗?”

  北境一族生活在终日积雪覆盖的高山上,不似中原,除夕夜上元节花灯会,一年里有三成的时间可以吃喝玩乐,他们没有多余的场地,只能靠自己寻欢作乐。

  因此,北境一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出了名的载歌载舞。

  沈之屿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那笛子,瞳孔里透着火光。

  “好啊。”

  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机会听过。

  元彻信心暴涨,把简易的笛子凑近嘴边,深呼吸一口,像一只挺起胸膛的肥啾。

  下一刻。

  沈之屿:“……”

  大意了。

  最先反抗的是篝火,它猛地蹿了起来,左右摇晃,企图带着屁股底下的柴火逃之夭夭。

  洞穴四通八达,将笛声的回音绣球似的抛来抛去,整个洞内都缭绕着磨牙吮血的声音,又有些像两把刀的刀刃相互摩擦,碎石在头顶嗦嗦颤抖,发出抗议,同时发出思考这次的地动为何持续如此之久。

  好像还有虫蚁集体迁徙的声音。

  元彻自我陶醉摇头晃脑,吹得很带劲儿,沈之屿忍了片刻,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怕自己本就吊着一口气的命就此终结,连忙上前打断:“陛下!”

  “不喜欢这个?”元彻道,“没事,换一个。”

  “别!”

  往日里笑里藏刀搅合风云的丞相大人,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天敌。

  元彻看着沈之屿难得一次放下了它那副淡淡的模样,总算有些人气浮在脸上尽管是给笛声给吓得不要脸道:“是不是感觉有精神多了?”

  话音刚落,篝火坚持到极限,“唰”地熄灭。

  元彻嘿嘿一声。

  沈之屿拿过笛子,悄悄藏了起来,还不忘捡块小石头将笛孔给堵上。

  而在这黑暗中,元彻方才还嬉皮笑脸的目光缓缓沉下,

  不知是不是洞穴里太过凄寒的缘故,从昨日开始,他总觉得沈之屿精神很不好,虽然以往丞相大人也时常精神不济,但眼睛里是有光的,仿佛总有那么一个信念和根骨支撑着他。

  而现下这信念凭空消失了,

  元彻思索着近来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上次相见已是半月前,这半月来,发生过许多事情,四大家的落幕,朝堂的动荡,还有,那封信。

  那封让他肝肠寸断的信。

  听了牛以庸的劝谏,元彻当时想的是,能带回去就带回去,不能带回去就抢回去绑回去,只要不暴露就行了,哪儿来这么多弯弯绕绕,他才懒得和这群人尔虞我诈,可当他隔着千军万马和沈之屿遥遥相望时,那份较真和蛮横忽然躲起来了。

  为什么总是需要行到水穷处,才能知世事哪儿能皆尽人意。

  如果是普通人,他一定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分毫不动,金屋藏娇,骄奢淫逸,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他不敢对沈之屿这样。

  因为除了上一世最后的痛心疾首,还有在那一刻,他从沈之屿的眼里看到了成全,那是建立在儿女情长之上的,更深的爱意。

  成全他当一位建功立业力挽狂澜的皇帝,史书留有盛名,也想让他成全自己忠了这江山。

  元彻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小时候,他是老狼王最喜欢的次子,能和他身份同等尊贵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也会因为他年纪小让着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话还没说出口,仆从们就已经跪着捧到他的眼前;长大了,他继承父王强大的力量,坐拥战无不胜的鬼戎军和数以千万的狼群,他的头狼,可以一跃跨过分割中原和北境的塔铁萨山脉,他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没尝过“握不住”的滋味。

  沈之屿是他的头一次,也会是他的唯一一次。

  有些话,挑明了说没有用,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矛盾和冲突,他俩坐下来喝着茶好好聊一场没有任何帮助,挑明不仅改变不了当下的局势,或许还会引起更大的波澜,他要做的不是死抓住纠葛怨妇似的喋喋不休要死要活,而是迎难而上,去拨开云雾抽茧剥丝,解决问题。

  他的丞相大人替他收拾江山,而他守着他的丞相大人。

  所以,回到当下,就算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饶是元彻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敢贸然问出口,只能提起十二分警惕,小心翼翼地去观察。

  沈之屿身上消失的到底是什么?

  “饿不饿?”元彻看着他的这些小动作,重新点燃篝火,转身掏出三只兔子来,是刚刚出去时顺手猎的,“吃果子只管饱,不管力气,朕给你烤一烤。”

  沈之屿听了,眉头微皱:“你刚刚出去……唔。”

  他被喂了一口。

  陛下烤兔子的手艺比吹笛子简直好太多,不仅火候焦嫩刚刚好,还将肉味的鲜美控制在了最合适的时候,就算没有调料作伴,也不会难吃。

  元彻看见沈之屿的脸颊因为吃东西凸起的一小块,格外开心,自己也抡起兔子腿啃上一小口。

  “放心吧,朕没靠近那些毒人。”元彻道,“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看还剩了多少而已,也顺便算一算咱们还需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去。”

  回去。

  其实这两个字对沈之屿来说已经没必要了。

  他的打算是陪元彻走到城门边,就告诉元彻自己已经被毒人抓伤,再自行离开,别将这疫病带进京城,让人为难。

  “回去之后,大人想做什么?”元彻的吃相是非常典型的军中人吃法,衣袖挽去手肘上,粗旷得很,两只手全都是油,“朕想好好洗个澡,然后大睡一觉。”

  沈之屿用树叶包着兔肉,再用另外一张叶子覆着,一缕一缕慢慢地撕下来,不答反问:“除了这些呢?”

  “嗯?除了这些啊,朕想想……那就再吃一顿好的,一直吃果子,朕都快变成一个果子了。”

  元彻望过来,正好对上沈之屿的视线,这样看去,陛下灰头土脸的,确实像一个脏兮兮的果子,还是长熟的那种,沈之屿笑了笑,心想还真朴实简单。

  沈之屿:“还有吗?”

  “还能有什么?”

  “四大家,倒戈寒门新贵,齐王,以及‘叛军’,”沈之屿见他真的没将思维歪过去,开口提醒,同时将自己撕好的肉块放在叶子上,放去元彻跟前,再把元彻手上的另外两只兔腿拿过来,继续替他撕,“这里洗手不方便,拿着,别吃得到处都是。”

  “哦,好。”元彻这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学沈之屿的吃法。

  “也别光吃肉,下点果子。”

  “好。”元彻拿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被酸得一个机灵,想起沈之屿除了自己塞过去的那一口,就没怎么吃,“不和胃口?要不朕去找点别的,猎兔子的时候在后山看见了一条小溪,里面估计有鱼,鱼喜欢吗?”

  “臣不饿,”沈之屿道。

  至于另外没说的一点,是咽食物下去的动作也会让他感觉难受,就像刀片顺着喉咙在往下滑,可看着元彻担忧的目光,沈之屿还是没能忍心,忍着不适拿起一点放在嘴里。

  元彻观察到了他眉间一瞬即逝的紧皱,按下心绪,不再继续说了,改去回答上一个问题:“四大家……诛九族,这些人都起兵谋反了。”他冷笑一声,“难道还能留着?”

  “起兵谋反的是臣。”对待正事上,沈之屿总是又狠又准,“他们是躲在臣身后的,按律法,只是削官流放,终身不得入京而已。”

  元彻的眼皮一跳,捧着树叶的手抓紧:“是谁逼你谋反的朕会不知道?”

  “陛下,你知道没用,做事得有理有据。”沈之屿说,“四大家最擅长金蝉脱壳,届时他们咬准这一点反扑,不能连根拔起,这一出大戏就白做了。”

  “那该怎么办?”

  “四大家,叛军,倒戈的寒门。”沈之屿将兔肉咽下去,疼痛从喉咙传上来的那一刻他顿了顿,稍后继续道,“其实这三方是一条线,不能分开,得把他们连在一起处置,给你上禀谋反的那群人和物都还在吧。”

  元彻嘶了一声:“物在,人应该……在……吧。”

  沈之屿:“……”

  “能喘气就行。”沈之屿扶额,“回去之后,叫狱卒下点功夫,让他们签字画押,就说是杨伯仲主动找的他们,落下一个结党的名头。”

  元彻似懂非懂。

  “朝中严禁结党营私,按理来讲,旧臣和新臣本是对立,却勾结到了一起,这里面的文章就多了,让牛以庸好好做,从中牵一条线出来,以便去查四大家家主的近半年来府内银子开销和行踪脚程,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见了那些人。”

  “这有什么用呢?”

  “叛军是齐王借给他们的兵,这些兵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的人或许可以想办法‘洗手’,可接住的人就不行了,兵是陆涛带领的,这么多人,衣食住行就算再简单,也会留下一笔痕迹,再去和核对日期。”

  “你去往四大家前前后后的时间加起来也莫约月余,可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陆涛从齐国带兵回来,只要查清了前后顺序,就会发现四大家早在你‘刺杀’朕之前就在准备这件事了!”元彻焕然大悟!

  “没错,届时他们就从逆党的附庸,变成了提供兵马的主谋,证据确凿,饶是杨伯仲有三寸不烂之舌,九族大罪也已板上钉,他全家上至百岁高堂下至襁褓婴儿的人头一个也留不了,记得盯紧那些侩子手和小厮婢女,不能让他们收了银子保下任何一条命。”沈之屿眼中杀意显露,“哪怕是旁系或者小孩。”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派系的争夺本就残酷无比,一时的仁慈,只会换来无穷的后患。

  更何况沈之屿和仁慈这两字压根就不沾边。

  元彻道:“没问题,朕到时候亲自去。”

  “既然他们要玩连环计,我们就解连环,叛军清点人数,收回军籍,贬为苦役奴户发配去修筑宫墙,倒戈的寒门新贵,挑出几个为首的,斩首示众,至于剩下的人多半是被煽动起来的,属于没多大的能耐和主见,当下朝中本就缺人,就暂时不用流血太多,打发他们去无关紧要的地方做事吧,以后处置也不迟。”

  一大圈清点下来,如今还剩下一人,齐王。

  齐王的身份很尴尬。

  沈之屿停了会儿,刚刚话说太多,有些累,休息片刻后,他笑道:“齐王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好好’将他送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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