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尽那一头银发，高山流水的面庞，依旧猩红的眼眸和暗红色的长袍，让燕长歌的情绪忍不住一下子飞跃回了过去。
曾经，他去过的另一个时空。
第一次见到的薛无尽，就是这副模样，那时候的人间，甚至流传着那吃人的魔头的模样：白发红眼，形貌可怕异常，生吃活人祭品，来去飞沙走石，天地色变。
“言止。”
薛无尽冰冷的眼眸错开了震惊的极玄，似乎懒得再跟他对视一眼，反而是朝着燕长歌展开了手臂，做出了一个等他过来，拥抱入怀的动作。
燕长歌狠狠地迟疑了。
不是他不想朝着薛无尽走过去，而是此时此刻他的腰，还被极玄死死搂着。
薛无尽危险时，还会说出几句把他交托给极玄的话，现在危险度过去了，立马又跟极玄成了仇人状态，那眼中的杀气都恨不得活生生的把极玄剐了。
燕长歌整个人都僵硬在了极玄怀里，甚至不敢挣脱。
不只是因为怕刺激到极玄的情绪，觉得是他在极玄和薛无尽之间选择了薛无尽，更怕薛无尽现在之所以没有直接对极玄动手，就是顾忌自己还在这里。
一旦自己离开极玄的身前，弄不好薛无尽下一秒就会对极玄下重手。
“过来。”
薛无尽再次说了一遍，“言止，天火已经被我毁去，它绝不会再出现。只是我也通过这一次的毁灭天火，知道了它出现的原因。”
燕长歌一愣，“什么原因？”
薛无尽抿了抿唇，眼中似乎有些怨恨，“天道依旧在无形中挟制你我的靠近。那天火本该对你我这样的层次，无可奈何。可只因为你我为了相处，之前在这冥界躲了数千年，安逸了数千年，体内沾染了独属于幽冥之力的死气，这才让天火有机可乘。”
“什么！？”
燕长歌瞳孔一缩，“你是说，它连我们开辟冥界相会，也要挤压？”
薛无尽冷笑一声，“它的目的，从来都是让你我成为对立面，甚至天生死敌。我们在一起，就是对它最大的挑衅。所以它的衍化力量，会一次又一次给我们设置障碍，而我们也只能被迫一次又一次破局。孰输孰赢，就看我们最终究竟是会战胜这天道，还是天道彻底压制了我们了。”
极玄听不下去了，“薛无尽！你不要为了阻止言止继续留在冥界，就编出这种谎话来！别忘了，几千年前，可是你要分化我，要创立冥界的！”
薛无尽冷冰冰斜眼看他，“既然你也知道那都是本座自己的主意，那就更应该清楚，那本就是本尊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本座又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脸，现在去放弃冥界这个好不容易创立的相会之地？”
薛无尽看到极玄沉默下来，也跟着沉默了短暂一瞬，才长长叹了口气，“我是想要跟言止在一起，可刚刚眼睁睁看着他险些被天火侵蚀出事，与他的安危相比，那种非要呆在一起的渴望，也不是不可以压制。”
“既然冥界也不能安逸地呆着，那我有个办法。”燕长歌知道，天火之事，恐怕就是未来时空里，薛无尽口中那个“一万年前”的大事了。
毕竟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不说，也差点儿让薛无尽自己彻底走火入魔，好不容易熬过去，却也成了这样一副黑发尽白的模样。
一切，都离后世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
原本剧情背景里的一切，也彻底有了明显的趋势。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顺应一切发展，直到进入剧情期，拥有正常干涉剧情的力量。
在那之前，自己一切会使背景变动的行为，都会遭到天道的强烈弹压，与其那样，还不如在最大可能保证自己跟薛无尽相处的情况下，顺应剧情点开始前的世界背景。
比如，荆苍。
也该出现了。
“什么办法？”
薛无尽伸过手来，直接用一种不可抗拒的修为压制，推开了极玄的手，将燕长歌拉了过来。
“你现在，修为又提升了一个高度，那分神化身之术，应该也有能力再幻化出一个化身了吧？”
薛无尽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是，现在的修为，刚刚可以有余力再幻化出一个化身。”
“那我有个办法。就是可能比较麻烦。而且我更怕，你会像接受不了极玄一样，依旧接受不了以新的化身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薛无尽狠狠沉默了。
他的确不能接受。
有个极玄，他都已经膈应的厉害，要是自己再给自己创造一个争夺者，他甚至都要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图什么了。
“无尽……”
燕长歌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薛无尽来说会很痛苦，“我离不开你。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哪怕以化身的身份，也总好过，你我就这样一次次被天道阻挠，各自孤独相望。”
薛无尽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我可以幻化一个新的化身，但我绝对不会再幻化一个修为只比我低半阶的强大化身，来妄想压在我的头顶作威作福。”
他冷冷看了一眼极玄，“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我再也不会做了。我要一个，全新的，能完全受制于我，听命于我的新化身。只是……化身又如何，我都不能留在你身边，化身又有什么用？”
薛无尽考虑过了燕长歌说的化身的问题，也咬牙接受了，只是，他依旧不懂，燕长歌具体是什么意思。
“放心！绝对不会压过你，而且还会低微的可怕，否则也不能在我身边留下。”燕长歌笑了一下，他知道，这时间流发展的一个关于荆苍的大势，已经是注定了，“魔界不容仙气之首，仙界不容魔气之祖，所以即便是带有你修为的化身，也没有办法留在仙界。这也是之前你首先想到幻化极玄，创立新的冥界的缘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如果，你的化身，是一个毫无修为，不沾染任何仙气魔气的凡人呢？他是不是，就会有新的机会，开启新的修途，也就有可能留在仙界？”
薛无尽瞳孔一缩，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说，分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躯，然后让他从头开始，选择修仙！？”
“正是。”
燕长歌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他不畏惧仙界的排斥，可以留在我身边。而我也不会因为仙气魔气天生排斥，就与他呆在一起会有滞涩难受感。最后，你所想要的，对他绝对性压制控制，也达成了。凡人之躯于你，如同蝼蚁于凡人。他不敢违抗你任何事。”
“可行。”
又是迟疑许久，薛无尽眼中终于露出一抹坚定目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所以，我呢？”极玄自嘲一笑，他绝望地看着燕长歌，“仅仅与你酣畅淋漓地在一起了短短数日，就这样，永久成了一颗废棋，是吗？”
“你得守好冥界。”
薛无尽回头看了一眼轮回道，“别忘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燕长歌，却又没有说。
丧失了一缕魂魄这种事情，只会让他徒增烦恼，反正极玄在这里，千年也好，万年也罢，那缕魂魄迟早会转生成人。
薛无尽的目光，让极玄也心头一凛，反应过来了自己的重要性，是了，言止还有一缕魂魄破碎流入了轮回道！
他还不能死，冥界也还不能出事。
他要守着这里，等到那缕魂魄顺利转生。
他俩的神色，燕长歌看得是一头雾水，但很快，联想到后世时空两个人曾经提到过的什么“言止的一缕魂魄转世”，燕长歌陡然明白了，他赶紧解释，“不是，你们不要误会！我之前虽然被天火重伤，但是我的魂——”
然而让燕长歌无论如何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想要解释自己的魂魄并没有缺失一丝半点儿，觉得及早解释，就会改变未来时空另一个自己的悲剧时，那种突然好像被什么抓住了喉咙，内心都在被天压逼紧，颤抖的感觉就出现了！
这样的感觉，曾经在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时空的薛无尽，想要直接说自己是“燕长歌”时，出现过一次。
于是，在那之后万万年，他都只能是“言止”。
燕长歌心中一沉，看来，后世结局已定。
现在改变，就是悖论，逆天道。
果已成，因有冥。
这个世界，这个时空，诸多限制，都是因为他不是在用某个“因”，去改变某个“果”，而是在一个既定已成的“果”后，被迫去顺应那些“因”。
…
荆苍，还是出现了。
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荆苍的模样，燕长歌甚至是无喜无悲的。
他已经被这天道，弄得有些身心俱疲，好像只能被迫地等待一个已知的结局。
“师尊，请师尊传授仙道。”
荆苍倒是恭恭敬敬。vb狗装你妈
“无尽……啊，荆苍。”-凰萄-
燕长歌回神儿，朝他招了招手，“是得向你传授仙道。你虽然有了依据凡人之躯，但如果不修行，寿命会很短。不仅要修，还得图修大道，寿命才能最大可能延长。”
荆苍微微一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弃你而去，一定会努力提升修为，让自己更配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