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鹤归华表>第27章 说什么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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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元劭做了个噩梦。

  梦里慕习醒转过来,发现他们已有肌肤之亲,羞愤欲绝,悬梁自尽了。梁元劭抱着他已凉透的身体,无力回天。

  他带着一身冷汗吓醒了,下意识地去牵慕习的手,哪怕温热的感觉令他安心,他也无法再度入眠。

  慕习睡得很沉,虽然肩膀胳膊上还留着梁元劭没控住力气而留下的红印,显出一场旖旎的情事刚过不久,但他的面目已全然沉静,身子也端端正正的。

  梁元劭心里有隐隐地担忧,他甚至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朝阳还是渐渐升起,慕习醒了。

  他能感受到一旁梁元劭炙热的目光,他没做声响,拉了拉被子,脸颊到脖颈儿悄悄红了起来。

  “冷了?”梁元劭单手跨过慕习的身体,将他两侧的被子又拢了拢。

  “还好。”

  慕习说话的时候望了一眼梁元劭,他因为支着胳膊半起着身,被子掉落大半,露出绷紧的手臂肌肉,想到昨晚他是怎么被这双手臂扣在怀里的,就不自觉地脸热心跳,所以他将目光别开了去。

  梁元劭看他回避,心忽然又悬了起来,“慕习。”

  “嗯?”

  “你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嗯。”

  “那……你记得昨晚自己说过什么吗?”

  慕习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那些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说出口的,但他记得。

  “嗯。”

  “你不会轻生吧?”

  “什么?”

  慕习怔住一瞬,然后道,“当然不会。”

  梁元劭的神情这才如临大赦,他还有满腹的疑问,他想知道慕习是什么心情,对他又抱着何种感情,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女人的事情现下是不是不成立了,这是不是代表他愿意陪他一起涉险,但他又怕自己一大串的问题,吓跑了慕习,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什么答案都好,他们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聊,慕习愿意呆在他身边就好。

  他呼了口气,想伸出手绕到慕习后颈,将他搂在怀里,但听到慕习说话,便停了动作。

  “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

  慕习侧过身子与他相对,抿了抿唇,在清醒时有点难以启齿,“我可以不走吗?”

  带着小心,还残留着一些昨晚的委屈。梁元劭没见过这样示弱的慕习,他不确定慕习还想不想要肢体接触,但在脑子作出判断之前,他已经将人紧紧抱实,“当然,我求之不得。”

  “那我还有机会是吗?”慕习问。

  梁元劭摸着他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

  然后他感受到后背被人环住,慕习如昨晚一般再次将脸埋在了他的身前,传来他的声音,“谢谢你,梁元劭。”

  谢谢你数年如一日地珍视,谢谢你一直坚持地选择。

  梁元劭或许不明白他话里全部的含义,但却有一种强烈地相连的感受,冲得他鼻子泛酸。

  他低下头,拇指指腹从慕习的耳际一直摩挲到的唇底,他嘴唇很薄,唇线也并不翘,但他此刻轻轻咬着而溢出一些嫩红来,格外动人。

  梁元劭吻了上去,昨晚已做过很多次的事情,却都不如这一次轻柔缱绻。他安抚似的又极具耐心,慕习很快便松动了,他就从唇缝间最柔软的地方进去,一点点勾扫他的舌尖。

  他感受得到,慕习在迎合他,没有一点抗拒,从他的唇齿间汲取呼吸。

  梁元劭像被鼓励了,动作也更大胆,唇齿间的节奏也变得更快,慕习微张着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口水搅动的声音和若有若无的呻吟流淌了出来。

  慕习又有了和昨晚类似的感觉,他像沉溺在了一片汪洋,梁元劭是唯一的浮木,他双手环上梁元劭的脖子,闭上了眼睛,仿佛想要填补过去数年的空白般,他由着自己被情欲沉没,身上的感官又被放大数倍,他知道,他们又都起了反应,梁元劭正蓄势待发地抵着他。

  日头就快三竿了,床帏里却忘了世间万物,他们如初尝云雨的少年一般,只有将身体融在一处,才能减少些对错过的那么多年的心痛和遗憾。

  前路依旧艰险莫测,为了守住彼此,他们有更多的风险要冒,当梁元劭再一次进入,最终抵达慕习身体深处,他们十指紧紧交扣。慕习哭了,梁元劭去吻他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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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大小姐,您还有心思在这浇花?”

  柳湘看了一眼急得面红耳赤的嬷嬷,淡笑着取了身旁的帕子擦手,打趣她,“怎么?天塌了?”

  嬷嬷跟在柳湘身后,“我看离天塌也不远了,都塌在外院了。”

  见柳湘没反应,还不紧不慢地拿起了剪子修整花枝,嬷嬷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世子爷可是五六天不回房了,昨晚还把书房都搬去了,这不刚回府又钻慕公子屋里了,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钻?他又不是耗子,能往哪里钻。”

  “小姐,你们分房住也就算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这夫妻关系,一旦插入了外人,可就很难挽回了啊。”

  柳湘看着语重心长愁眉苦脸的嬷嬷,扑哧笑出了声。笑得嬷嬷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也对,是该给他找点正事儿做了,整日屋檐底下,出双入对郎情郎意得,秀得她都眼睛疼了。

  “备轿吧,我要去找宁忆。”

  “眼见着天色要暗了,您这个时间去三皇子府……”

  “我想她了。”

  嬷嬷叹了口气,出门准备去了,他们小姐也是苦,受了委屈无处诉,自然是只能去手帕交那里寻些安慰。要说这女子命运全看嫁与何人,这宁忆小姐与他们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倒是一直同气连枝同病相怜的,起初都是拖来拖去没个合适人家生生拖成了老姑娘,不知怎么又都松了口,前后脚都嫁了人,可惜啊,就是都没那夫妻恩爱的命……

  ——

  “我打算放弃皇位了。”梁元劭说。

  慕习放下手里端着的冰杨梅,青瓷碗底磕在理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梁元劭抬手,讨饶似的说,“我交了功课以后,回回慕老师张嘴前,就是这个眼神。”

  慕习被他逗笑了,“胡说八道。”笑过之后,又若有所思。

  “你怎么想?”梁元劭问。

  慕习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你不可惜吗?”

  “梁元逸会是个好皇帝的。”

  梁元明的势力被清除过半,朝中格局重塑,空余出来的势力,到底归在哪方,近日已渐有摩擦。人心最是脆弱,长久积攒的信任因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嫌隙,也可能顷刻崩塌。

  梁元逸这大半年来确实长进很多,愉妃娘娘教导的很好。

  慕习又问,“是因为我吗?”

  梁元劭答:“是因为我们。”

  “我珍视我们,胜于皇位。”

  梁元劭思来想去,他实在无暇在抽出心力与梁元逸再厮杀一轮了,把人生浪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意义,他剩余的时间都只想和慕习共度。

  大梁已乱了太久,回到正轨强大国力才是要紧事。梁元逸,他的皇六弟,也该承担自己的那份。

  慕习稍作思索便明白梁元劭的选择对所有人都好,这个选择早晚要做。

  梁元劭:“等元逸登基,我们就回南疆好吗,飞语我会托婀伦照顾的。”

  慕习点头:“你去哪,我随你去便是。”

  梁元劭被这句话说得晕乎乎的,慕习是属于他的,那他自然也属于慕习。

  梁元劭忽然认真地说,“虽然你不能封王拜相了,但王府上下,都听你差遣,包括我。”

  自从那晚之后,慕习时常觉得回到了从前,不知今夕何夕,从梁元劭看他的神情里,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天之骄子,梁元劭的眼睛里宠爱和仰慕并存。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竟然还能感觉到心上被一点点缝补的感觉。

  慕习觉得他渐渐适应了,去放下过去和当下他们的身份与差距,去只做一对平凡的眷侣,只做澄良与元劭。

  “你不想差遣我一下吗?”梁元劭上身前倾,凑得更近了些。

  慕习看得懂他眼中意味,心里想的是怎么又来了。这一周以来,梁元劭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不论上一秒他们在讨论什么,只要房中无人,他总想把慕习圈在怀里。

  慕习伸出指尖,又无奈又好笑地将他的脸轻轻推远了些,骄矜地道,“不要。”

  然后慕习仿佛能看见梁元劭耷拉下来的耳朵。

  又有点不忍心了,说道,“那我有一个问题。”

  梁元劭微微坐直了身子,心里想的是,这是他们心意相通后,慕习第一次这么郑重地问他问题。

  慕习已经知道,他从十五岁爱他到现在,他知道慕习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一直在等,慕习什么时候来问他,喜欢他什么,他就把平日里自己想过的答案告诉他。毕竟他脑中描摹过很多次,答案自然也是打磨过的。

  慕习开口问道,“府里西南角的孤坟,是谁的?”

  梁元劭愣了下,“啊?”

  “你不想说的话……”

  梁元劭立马和盘托出,“你还记得我们在东南沿海的山洞里救下过一只野狗吗?”

  “我看你喜欢,等你走了以后,我想把他带回来养着,没想到半路被山熊咬死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连一只小狗都保护不了,出宫一趟也因为被严格限制行动甚至无法告诉你我是谁。”

  慕习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将它火化,把骨灰带了回来,我想你或者想偷懒的时候会去看看,每一次他都能提醒我,我还不够强大。”

  慕习一时五味杂陈,如果没有这座孤坟,他走向梁元劭的步子或许会更快些。

  他轻轻抚摸着梁元劭的脊背,柔声道,“辛苦你了,梁元劭。”

  梁元劭抓住了慕习的手,凑过去的脸这次没有被推开,他找到那张薄而淡粉,正微微上扬的唇,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