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来之前刚刚解毒,她自认为现在身体无碍,因此如今一番情绪激动,立刻便显现起来。
话音刚刚落地,黛玉的身形便随之摇晃,明明脚下是平整的方砖,然而黛玉这会儿只觉得脚底一片软烂。整个房间也变得扭曲破碎,向自己挤压扭曲过来。
“小公主?”反身回来的西流正瞧见黛玉如此,上前一把扶住她,瞧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西流也是跟着脸色一紧。
“太医!小公主,您还好?”西流扶着黛玉坐下,脸上一片担忧。
黛玉摆了摆手,安抚地笑着看向西流。她本想让对方不要担心自己无事,然而如今西流身上都是迎春的鲜血,一股股血腥味刺进黛玉的鼻尖。
她刚一张口,便被这血腥气灌了满喉,当下里,几乎说不出来话。
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不必瞧我,二姐姐怎么样可有危险?”
言语间黛玉,眼中含泪,显然是心疼至极。黛玉尚且如此,后边跟着的三姑娘探春,以及闻讯而来的四姑娘迎春,更是被吓得不行。
两个人一看见这个样子的迎春,几乎都已经崩溃了。就算是最为冷静的惜春,也有些接受不了,‘哇’地大哭起来。
探春一双美目通红,她盯着此时似乎毫无知觉地迎春,胸口不住起伏。
“二姐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这孙家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们真的是,半点都没看得起我们贾家?
哪里有这一般糟蹋人的,若是不行了送回来也好呀。
大伯呢,这件事情大伯不知道吗?”
说到后边,探春便要冲出去,找贾母,却被黛玉拦住。
“三妹妹冷静一下。这件事情自然不算完,只是如今还是稍等片刻,总要等大舅舅过来,和大舅妈商量才好。”
一旁的西流也点头附和,她看像探春,冷静的双眸中,掠过些许的差异,这位三姑娘倒是有些意思。
“小公主,还请暂且冷静。刚刚太医已然检查,二姑娘身上看着严重,但大多的伤口并不妨碍性命。
只是这姓孙的龌龊,有些地方连我都不好查看,因此太医这才叫了医女过来。
就是怕二姑娘自己收敛,不肯将一切和盘托出,到时落下病根了,岂不是一生的遗憾。”
西流轻声地劝慰着,又亲手端来玫瑰露,送与黛玉的面前。
黛玉坐在一旁,本已经有些冷静。她心知自己若是一时出了事情,反而会耽误迎春的治疗因而,低头乖巧地喝露。
而西流的话一出,却仿佛是在油锅里炸了水。
“来人去传一等将军贾赦,一等将军夫人邢氏,着二人速速来见。”黛玉如今却是有些迁怒,她不理解迎春被打成这个样子,为何她二人还无动于衷。
自幼被父母宠爱的小公主,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忍心见到迎春的样子。
如今这样子的迎春,首先问罪的便该是贾赦。
在黛玉看来,这孙绍祖就算是再狂,不管如何也该给岳家几分薄面,但是对方如此,显然是完全没有在意。
这便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孙绍祖眼中,自己的大舅舅对其有所亏欠。
看着眼前铜盆从清澈透明变成一片血红,黛玉不敢想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迎春到底受了多少的伤害。
这些鲜血,灼伤了黛玉的眼。
不过片刻,贾赦和邢夫人便赶到紫菱洲中,二人此时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贾赦更是阴沉似水。
实际上迎春回荣国府这个消息,他们也是刚刚知道。本来安排好宁国府那边事情的贾赦,还洋洋得意,可是转眼间便听说,自己的女儿竟是被人抱回来的。
甚至有两个小厮有鼻子有眼的回禀,说是一路走,一路有血迹滴答。
还未等夫妻二人缓缓,便接到黛玉,毫不客气地召唤。如此一来,他们夫妻脸色能好,那才稀奇。
本来贾赦还以为是小厮夸张,可是一进屋子那冲鼻的血腥气,便让他差点被扑个跟头。
只一眼,便瞧见床上生死不知的迎春,纵然对这个女儿从没上心过,可瞬间贾赦也是血灌瞳仁。
“孙绍祖……这个混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贾赦转身便要去找孙绍祖拼命。
“将军大人先留步,如今还是先看看二姑娘为好。”西流有些冷淡地说道,对于这一对父母,此时她没有半分好感。
邢夫人看了眼对方没有说话,她瞧了瞧黛玉,微微地颔首,转眼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迎春的身上。
眼前的少女瘦得几乎脱了相,衣服竟有些不能够支撑起来,此时渺无声息地躺在贵妃榻上,让人心头忍不住一阵子发酸。
一时之间,邢夫人却是心情复杂,对于迎春,她并不太喜欢,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就像她说的,迎春的娘比探春的娘不知强上多少倍,可偏偏对方仍旧是一味地固步自封。
这让有些心气的邢夫人,颇为不满。
因此纵然贾赦,说要把迎春记在自己的名下,邢夫人实际上却也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毕竟迎春的性子已然养熟,日后就是想要掰回也很难。所以邢夫人对于迎春,在自己名下这件事情,一直是保持着哄贾赦开心的态度。
邢夫人手上有银子,因而她并不太担忧,日后自己的生活。
可同样的,即便她不在意,但是这母子关系一定下,迎春对于她还是有些许得特别。
只是还未等邢夫人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对待对方,迎春便成了这个样子。
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邢夫人走向对方,小心翼翼地探向迎春的鼻尖。
好在对方此时尚有,微微波动的温热,邢夫人轻舒一口气。刚刚她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是她口中的那个二木头。
迎春在贾家并非是绝色,但这也是相对而言。邢夫人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够这样下手。
“孙绍祖这个丧良心的,怎么能下得去手。”物哀其类,纵然邢夫人对迎春并不上心,却也难免双眸冒火。
邢夫人尚且如此,一旁的黛玉自然更甚,她如今却是怨上了贾赦。
见夫妻二人已经看到,迎春现在的模样,黛玉双唇开合,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常言道为人父母者,长忧九十九。我却不知道大舅舅,和大舅妈是怎么为人父母的。
但凡你们夫妻二人多上一份心,二姐姐也不会落得如今的这样。哪怕是平头百姓,也没有这一般虐待的。
我听绣橘说,这不是第一回,就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一个人问问的。”
贾赦和邢夫人此时不敢多言,只是低头听黛玉的训斥。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心中有愧,往日里对迎春太过疏忽。
“公主娘娘,这事的确是我们夫妻的错。邢氏不敢辩白,只是还求公主娘娘,给我那女儿求个公道。”
邢夫人说到此处,眼中含泪。
但凡任何一个女子,看见如今的迎春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对方是被自己的丈夫虐待。
“杀千刀的孙绍祖,这是想要迎丫头的命呢!老爷这事绝对没完!”邢夫人此时也发了狠,她小心翼翼地帮着医女,将迎春胳膊上的衣服撕开,越是往下便越生气。
迎春的手臂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然而就在这皮肉之上,还遍布着无数的伤口。
能够明显地看出,其中有用手拧的,脚踢的,锐利物件划破的,甚至还有明显的几处,应该是被某种尖锐的物体烫的。
邢夫人一边帮着医女动作,一边帮迎春擦去额头上,一阵阵的冷汗,这是因为剥去衣服扯动伤口疼的。
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上包扎好医女,这才擦了擦自己满头豆大的汗珠。
“姑娘这一次运气不错,若是但凡差生一点,恐怕挨不到回府便要出事了。
姑娘的头上有几处伤口,离着死穴,不过只差一毫。而且姑娘断了两根肋骨,左腿的腿骨也完全被打断了,真真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按理说,医女不该此时多言,这是她看到这样的迎春,也忍不住有几分动容。便是卖身于他家的奴婢,也没有这么虐待的。
这一番话仿佛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贾赦的脸上,此时贾赦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而此时,迎春似乎悠悠转醒过来,她听着对方的话没有说话,从紧闭的双眸,淌下一串泪花。
贾赦深吸一口气,他上前两步沉声地询问:“二丫头,你如今可还能说话,把事情的全部都说出来,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从来报喜不报忧。”
本来如今应该让迎春好好休息,可是贾赦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眼前的这种状况。
迎春没有说话,泪珠却是越来越多,胸口起伏地也迅速起来。
恰巧此时邢夫人刚刚,命人熬制的参汤好了,丫鬟悄然地送上来。
这参汤是刚刚邢夫人来时吩咐的,她实在是担忧迎春的状况,想着先熬了,好让这参汤吊住迎春的命。
这会子倒是派上了用场。
邢夫人接过参汤,小心翼翼地吹凉,这才送到迎春的口边。
“好孩子,把这个先喝了,补补力气,然后咱们再说报仇的事。你且放心,这个事没完!”邢夫人口中说着,一双柳眉倒竖。
迎春睁开眼,温婉的大眼睛中,此时满是雾气。
她乖巧地喝下半碗参汤,便再也吃不下去。
好在有着参汤滋润,她的嗓子,这会儿多多少少能说些话。
“太太,太太,我求求你,别让我回去。哪怕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做个丫头都好,别让我回到那地方去。”迎春并没有去说孙绍祖如何,反而苦苦地哀求起邢夫人。
她不想报仇,也不敢报仇,她只希望能够离着那魔窟远远的。
此言一出,邢夫人闭上眼睛也是两行清泪,落在腮边。
“好,你放心,一定不会把你送回去。”邢夫人先是哑着嗓子说完这话,随即转过头不看。
她感觉到腮边湿润,伸手粗鲁地抚过脸颊,将上面的泪水擦去。
“你这傻丫头,你是荣国府正正经经的小姐,你别胡思乱想,改明儿将你记在我名下。
咱不回去,不回去了,那地方一天都不呆,以后为娘养着你,为娘有钱,为娘可以养活你。”
听到邢夫人的承诺,迎春先是一愣,随即眼眸中迸发出对生的渴望。
只是这丝渴望不过转瞬便熄灭,迎春带着痛苦地看向邢夫人,低声哀求道:
“太太,你是骗我的吗?若是真的,迎春可否在求太太件事?
迎春的嫁妆银子不够,能不能求太太借我五千两银子,还给孙绍祖。
他说我是五千两银子抵押来的,若是不能还了,恐怕他不会放人的。”
迎春言语间多有卑微,让屋中的众人更加心痛。
邢夫人伤心之余却心生茫然,她迷惑地说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咱们贾家什么时候欠了那个混蛋银子?
而且还是欠五千两,说句难听的话,你的嫁妆银子便是整整的一万两。老爷更是在你出嫁之前,塞了不少的箱底。
而且你母亲还留下了两三个布铺子,不说日进斗金,业经营的极好,你哪里差得了这五千两银子。”
这可不是邢夫人搪塞,实际上她并不将这五千两银子放在眼中。如今贾家的确没落,但是真正算起来,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是听迎春这话,显然这其中有些个问题。邢夫人抬头看向贾赦,神情间便有些许狐疑。
贾赦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看我做什么?我再混账也不至于将女儿卖了!
再者说那五千两银子早就给他了,不说我的,就是二丫头她母亲名下三个布铺子,每月的收益就有小一千两。
我哪里是连这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
贾赦这会儿恼怒异常,说句难听的话,他虽然多有挥霍,但是之前荣国公老夫人,可是将自己一生的体己全给了他。
区区五千两哪里能难得住他,当日他买个丫鬟都得800两,这五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有些对不上号。
迎春此时也是满心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相信父亲和邢夫人。
若是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这些毒打又从何而来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向一旁站着的西流,眼神中露出几分期盼。
一旁的黛玉见状,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眉心,随即她仔细地询问迎春道:“二姐姐可知道这些?”
若是贾赦说的话是真的,恐怕这其中的事情就大了。
很明显,两人之间有信息差,也就是有些事情迎春不知道,有些事情贾赦不知道。甚至可能有些事情,孙绍祖都不知道。
迎春看向黛玉,双唇蠕动一下,微微摇头。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嫁妆真正数额。
邢夫人看到迎春如此,脸色有些难看了。当初她对迎春虽不上心,但嫁妆单子也是看过的,她虽说没有给多少添补,也是意思了一下。
迎春的嫁妆绝对超过15,000两,更不要说那三个布铺子,这几个店面的位置,都在京城中寸土寸金的地方。
黛玉眉头紧锁,看向贾赦询问道:“大舅舅,不知道当日里这嫁妆,可是大舅舅亲手交给迎春姐姐的?”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但贾赦并不在意,他略微沉吟,回忆当初。
“本来这件事情,我是打算交给你大舅妈的,只是你大舅妈当时正忙着她娘家侄女,因此我便打发凤姐儿儿来送了。”
说到这里贾赦微微停顿,他心头思索,怀疑这事儿是否和凤姐儿有关,但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
这嫁妆不同于其他,那是女儿家的底气所在,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在这上面动心思的。若是嫁妆寒碜,女儿家便要在婆家难过了。
当下里他紧紧的皱眉,直接询问迎春:“当日里凤姐儿可给你来送嫁妆?”
这话明显有些过头,显然是贾赦怀疑到了凤姐儿头上。
众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这个。黛玉也是心头一跳,不过,她随即便安稳下来。以她对凤姐儿的了解,对方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女儿家嫁与他人做媳妇,天生便矮上三分。因此这嫁妆便是所有的底气,若是嫁妆丰厚,自己在婆家也可以多得两份面子。皆因靠山身后,不必在意男方家的脸色。
因此黛玉觉得凤姐儿虽说贪财,却未必会真的如此狠心。
想到此处,黛玉抬起头看向邢夫人和贾赦。
“不如去将那二位叫来问问?”西流凑到黛玉的耳旁说道。
黛玉点点头便令人去请,很快凤姐儿夫妻俩便被叫了过来,这会子凤姐儿身上还穿着外边的大衣裳。显然,刚刚进门便被叫来。
凤姐儿今日实际上,是去外边查看贾家的铺子。按理说以凤姐儿的身份,应该让那些掌柜的来到门前回话。
只是今时特殊,因出了王夫人的事情,所以少不得,凤姐儿要亲自过去安排一二。
王夫人在府中生根多年,因此凤姐儿,如今却打着十二分的小心。
这些铺子是贾府最后的一点根基,若是再出问题,那贾家可就要无米之炊了。
因此一番斗智斗勇之后,夫妻二人已然面显疲惫。未曾想,刚刚进了府门,就被叫来此处。
凤姐儿一瞧如今的迎春,立时红了双眼,贾琏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看见儿子和儿媳妇,贾赦这会儿倒是抖了起来,厉声喝问:“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先给我仔细把话回来。”
夫妻二人开始以为,这事儿只与迎春有关,却未想竟还牵扯到自己二人。
两人俱是有些迷茫。
“老爷?”凤姐儿凑近迎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有些不解地询问贾赦。
“太太,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竟然对二妹妹下这种狠手,真真是杀了千刀的,但凡有丁点的人性,也舍不得如此。”
凤姐儿生性聪慧,这一看便知道,如今迎春身上的伤,十之八九跟孙绍祖有关。
她却是没想到,这孙绍祖这一般的狠毒,只看这些伤痕就能够明白,对方是一点手都没有留。
紧接着便有些恼怒迎春的懦弱,若是换了她,定然要与那人拼个你死我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
贾赦并没有理会凤姐儿,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
“你说,当日迎春丫头的嫁妆单子,是谁送过去的?为什么这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上有钱?”
这话说得,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是贾琏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
他们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错开眼神。若非前两日,因王夫人之事,凤姐儿夫妻二人和好,恐怕他们都会以为,这事和对方脱不开关系。
“二爷,这件事情你可知道?”凤姐儿先是低头沉思,自己对这事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贾琏此时也是满脸沉思,不过他的记忆,比凤姐儿好上一点,多少有些个印象。
“这事儿好似有过,当时邢家大舅那边催得急,太太专心管着那一边。因此二丫头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咱们,我记得当日里是平儿收的东西。”
听到自己心腹丫鬟的名字,凤姐儿转过头看向身旁之人。
“小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从实说来。”凤姐儿自然不会相信,平儿会这一般眼皮子浅,偷偷截留给迎春的银子。
平儿未曾想到,最后这事儿会落在自己身上,她先是一惊,随即连忙撩起衣摆跪在地上。
一五一十地回禀道:
“奶奶明鉴,就是再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些事情。奴婢这有当日的记录,当时东西清点完便一起送到园子里了。”
平儿口中说着,随即吩咐人去取来账册,仔细一翻,果然便看见一系列的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而且,更是有着交接人的画押。
众人如此,具是迷惑,这是怎么回事?东西一点没少送到地方,可是迎春却没接到。
黛玉看着账本,纤长的手指在上面轻敲两下,随即便发现了端倪。
“先等着,这画押之人,为何不是迎春姐姐身旁的人?为什么会是周瑞家的?”
众人一看皆是一愣,果然这上面签的字,并非是迎春身边的人。
按理说这个东西,自当应该回过迎春之后,由婆子来签字才对。然而上面的画押,却不属于迎春身边的任何一人。
而是王夫人身旁的周瑞家的。
只是如今周瑞家的早已进了慎刑司,哪里能够说得清楚,总不能现在把人叫出来询问。
黛玉此时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这事儿只凭周瑞家的没这个胆子,恐怕背后还是逃不了王夫人的影子。
至于原因就极为简单了,迎春不受宠爱,她的嫁妆大多都是属于公中采买,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操作的。
于是,不但银子消失,连布铺子,也未曾到迎春的手上。
“这嫁妆银子之事,我心中已然有数,还有一件事情,却是这五千两银子的问题。”黛玉说得很明白,若非这五千两银子迎春,就算少了那些嫁妆,也不至于被如此殴打。
贾赦自然知道黛玉的想法,当家里点了点头,便命人到自己书房中,也取出一本账本。
果然账册上明明白白地记录,三月初七那日,孙绍祖送来白银五千两用于打点官员。
紧接着便是三月二十九日,贾赦命人将这五千两白银,原封退回给孙绍祖。
上面有孙绍祖的回执。
为了让迎春相信,贾赦更是亲自将账册放到迎春面前,让对方看。
看到眼前的白纸黑字,迎春呜咽痛哭起来。她被孙绍祖打骂的时候,心头是不委屈的,因为她自觉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欠了对方的银子。
作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自己的父亲不还钱,那便是她们理亏,因此在内迎春每日被孙绍祖虐待,在外又要替对方遮掩。
如今真相大白,自己从来不是为了抵债,才嫁给对方的。
一瞬间,迎春莫名地委屈起来。她有些不管不顾地痛哭,那哭声之中,不知蕴藏了多少的委屈,此时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一旁的女眷们,也忍不住陪着迎春落泪,只有黛玉和西流二人沉默不语。
凤姐儿哭过一气儿,便止住悲声,她知道这一件事情十之八九,还是要着落在自己姑妈头上。
此时凤姐儿忍不住遍体生寒,对于王夫人的忌惮更上一筹,对方真的太狠了。
迎春本身不受重视,因此性格极为懦弱,就算是这事儿,她知道有问题也不敢去告。
而甚至,若是此事,真的闹到贾赦面前,以贾赦的性格,定然不会如此干脆地翻找账册。
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二妹妹。
平儿也想到这里,恨恨地啐了一口:“真真是犯了天魔星,咱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桩桩一件件的。竟是落在咱们头上,近日里若是没有这两本账本,到时恐怕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平儿看似是在说账本,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
凤姐儿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看着仍旧垂泪的迎春,她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擦干泪水。
“好妹妹,这件事情是嫂子对不起你,当日我但凡多上一点心,这事儿也不会发生。我当时就该仔仔细细的,明明白白说与你听才对。”
凤姐儿这边给迎春道歉,她的确是心怀愧疚,这事儿是她的失误。
随即凤姐儿站起身,走到黛玉面前,深深地下蹲行礼。
黛玉连忙伸手扶住对方,便听凤姐儿口中言道:
“好妹妹,姐姐求你件事情,还请你救一救迎春,不为别的,只为你们这几年的情分。
我已然想好了,日后我每个月,拿出银子来贴补二妹妹。”
同样的话刚刚邢夫人也说过,只不过凤姐儿来得晚,根本不知道这事。
不过不管如何,这话一出,众人皆对凤姐儿高看一眼。尤其是贾赦更是微微颔首,指着凤姐儿说道:
“且瞧瞧,这才是正经嫂子该说的话。你这个孽障,但凡有凤丫头的一半儿,我日后也就放心了。”
贾赦此时也有些气短,他用手抚着胸口。
如今,自然不可能再让迎春,和孙绍祖在一处,只是要如何拿到和离书,却是重中之重。
孙绍祖的这种行为,已经触及底线,迎春他虽并不太看重,但也不是能够随意打发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邢夫人。
昨儿刚说,要把迎春记在邢夫人的名下,给对方养老送终。
今儿对方就差点被人打死,这简直是活生生在打贾赦的脸。
因此如今,他也是憋着一口心气儿。
黛玉自然不会反对,不过这事儿却还要仔细商量,她抬头看向身旁的西流。
西流轻笑一声,悄悄在黛玉耳旁说道:“小公主别担心,这事儿刚刚就已经告诉小允子了。就算他没问题,小允子也有办法。”
听闻此言,黛玉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小允子出手,再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尽可能想办法拿到和离书,这种人绝对不能够再容忍,二姐姐,这次已然是幸运,下次呢?”黛玉皱眉,不管二姐姐日后是否改嫁,和离书都要比休书好。
贾赦也是深以为然,他深吸一口气,随即便往外走,口中说道:“我这就去找那个家伙,让他写一纸和离书。”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邢夫人叫住。
“老爷且等等,这事儿急不得。
妾身估计那孙绍祖未必肯,如今对方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和迎春的关系是他唯一的依仗,因此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听闻此言黛玉,抬起头看了自己的大舅妈一眼。
却原来她发现,邢夫人说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孙绍祖之所以会如此虐待迎春,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内情?
就算是因为钱,可是迎春缩水后的嫁妆,也超过了五千两。
对方敢如此行事,肯定还有其他的缘由。最重要的就是看这下手不像是泄愤,倒像是为了杀人。
自家大舅妈,好像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单纯。黛玉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欣赏,在勋贵世家之中,政治敏锐度是第一位的。
刚刚西流也是如此怀疑。
凤姐儿眼珠子转悠,显然也是发现了其中端倪,当下里便将迎春的丫鬟绣橘叫来。
“小蹄子,赶紧把话说明白,不然你奶奶我的板子可不是摆设。这事情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凤姐儿指着绣橘,脸上俱是严厉之色。
绣橘这会儿也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她跪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五一十地说道:
“二奶奶,这件事情我们家姑娘不肯说,说是说了这个反倒是让太太老爷烦心,因此姑娘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绣橘口中说着,一边抽抽噎噎地比划。
说起孙绍祖的恶行,竟是三天三夜无法言说,反倒是黛玉从对方的口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停一下。”黛玉对绣橘说出的一句话很敏感,因此马上询问道:“你说孙绍祖喝醉之后,曾经有言说贾家抄家在前,他难以脱身?”
绣橘虽不理解,为何黛玉单单提起此事,但仍乖巧地点头。
“正是如此,这却是那日姑爷喝醉酒的时候说的。
小姐还因此事,与姑爷争辩了两句。也是那一次,姑爷开始用手打小姐,后来便是脚踹,用鞭子。”
凤姐儿见到黛玉如此,知道对方肯定是想到了些什么。当下便想要询问,只是还未张口,便被贾琏一把拉过,微微地摇头。
显然贾琏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因而担忧此事会牵扯到其他,这才不让凤姐儿说话。
“西流姑姑麻烦你叫人……”黛玉在西流耳旁轻声的低语,西流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出去吩咐,片刻之后对方凝重地回来。
“公主娘娘,的确是有这事儿。”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黛玉也有些心头发沉。
“大舅舅,此事便交给我,我到时会将和离书交与大舅舅。”黛玉口中说着,脸色却并不是往常一般淡然。
贾赦虽不知这其中为何,却也不敢多言,当下又安慰迎春一番这才离去。
探春担忧迎春,因此索性直接便在迎春的院子住下,至于其他人便各自回转。
黛玉回到潇湘馆,坐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凤尾萧萧,一对柳眉似蹙非蹙。
身边的宫女丫鬟们各自凝神屏气,皆知因为迎春的事,黛玉心情不好。
室内有些沉闷的气息,一直到西流归来。
西流面色轻松地走到黛玉面前,双手托着两张薄薄的纸。
“公主娘娘且瞧瞧这个,果然如同公主娘娘想的那样,这孙绍祖罪该万死。”
最上面的那张,乃是孙绍祖的供词,下面的则是一张和离书。
“二姐姐有些命苦。”黛玉难掩叹息,不过她随即勾起唇角。
“谁说是贾家的迎春小姐与其和离?迎春小姐得知孙绍祖乃外敌之奸细,因此拼死检举,却被孙绍祖发现。幸得西流姑姑上门解救,这才使得孙之阴谋败露于天下。”
听着黛玉所言,西流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含笑接道:“的确如此,当时情况真的是十分危急,孙绍祖虽说是迎春姑娘的夫婿,但是迎春姑娘仍旧大义灭亲。
此等事迹,自该全国颂扬为上。”
黛玉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意,口中甜甜地说道:“自该如此,既这样,明儿一早上咱们便入宫。”
最近一个月,荣国府几乎已然成为,京中风云聚集之地,先是表小姐莫名其妙被摄政王收为义女。
太后也神奇地与摄政王摒弃前嫌,更是对这名义女宠爱有加,将其封为永安公主。
紧接着一等将军贾赦,发现孙绍祖行为诡秘,怀疑其乃是里通外国的奸细。
为了忠君报国,竟然舍出女儿,将贾家庶女迎春嫁给对方,以期能够探得内幕。
而这位荣国府二小姐,也是一位女中豪杰,不但只身犯险更是获得对方的证据,甚至亲身阻止孙绍祖的计谋。
众人此时已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但不管如何,如今京城话本子上,荣国府二小姐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女中巾帼。
甚至不少书生,将其当做了梦中情人。
每一个家国男儿,都有一个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国梦,女儿家自然也当如此。
黛玉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一般顺利,实在这孙绍祖是个软蛋。
她本来还在担心对方胡乱攀咬,可没想到慎刑司,不过两个时辰便撬开对方的嘴。
这孙绍祖的确乃是大汉人士,但他自幼便师从西羌,被仔细地教导。
他的骨子里是正正经经的西羌人,也是因此对别人尚能隐藏,对上迎春却再没有办法。
西羌的喜好特殊,乃是极度的慕强。女子在他们的眼中,都是生育工具。但是同样的,若是对方足够的强悍,却也被西羌人所恋慕。
孙绍祖也是如此。
可惜迎春性格温婉,对孙绍祖来说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因此这才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而这孙绍祖之所以一直在京中逗留,实际上是得了自己师傅的命令。
一方面为了探听京中的情报,另一方面却是想办法让自己前往边疆任职。
而孙绍祖之所以会接近贾赦,是因为他师傅的命令,通过一切办法,接近忠靖侯一家。
可惜到底最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若非是孙绍祖太过心急,每日催促迎春替自己铺路,迎春一旦反驳便遭他的毒打,也不会这么快露馅。
本来黛玉也以为,这不过是简单的虐待案,却未曾想到正是绣橘学孙绍祖的话,让她听出了端倪。
西羌所言和大汉朝有些接近,但是其中有一些句式,还是有所不同。
黛玉之前曾经前往过边疆,与西羌之人也曾有过接触。因此对于这一特殊的排列,还是略知一二。
当听了这一句话之后,黛玉马上反应过来,这孙绍祖竟然与西羌之人接触过。
果然,小允子一顿拷打,轻轻松松便撬开了对方的嘴。
水湛和苏槿对于这一事,也很是惊讶。毕竟实在太过凑巧,谁能想到一个人,一个间谍,竟会因为一句话而露馅呢?
毕竟这孙绍祖背景有理可查,却是货真价实的官宦之后。可谁能知道他的骨子里,竟被人同化成了羌人。
苏槿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包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此时刚刚有一点肉的脸颊。
“你这孩子倒是机灵,我却不知道,竟从这一句话里便能发现端倪。”
黛玉这会儿笑嘻嘻的,抱住苏槿的胳膊撒娇,她将头贴在苏槿的肩膀上微笑着解释:
“表姑姑不知道,当时我去银矿,那边有一个西羌人,对方是个极为豪爽的,教了我许多。
也是因此我这才知道,他们说的虽说与我们相似,但有些个语句用法却是特殊,这才能揭穿孙绍祖的真面目。
其实玉儿当时也有赌的成分,这是却未想到玉儿赢了。”
小包子口中说着,一双大眼睛忍不住看向,苏槿明晃晃地想要对方的夸奖。
苏槿低头,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这孩子此时虽气色好了不少,脸颊上也多了一两肉,可是身上还是单薄。远远瞅着仿佛恍若谪仙,一阵风便上天了。
这会子偏用这样的眼神瞧苏槿,再配上这巴掌大的脸儿,让人只觉得若是不按她的想法去办,简直天理不容。
“你最聪明!这都多少天了,总觉得你还是没多少变化,这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肉。要我说等一会儿,还是选太医过来,仔细替你把把脉才好。”
苏槿有些担忧地叹息,替黛玉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这丫头在自己的肩膀上磨蹭,头发乱了也不知道,越发地像只猫儿。
黛玉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蹭了蹭苏槿的手指。
两人这边气氛正好,偏忽然有人一杠子插进来。
“玉儿,别老烦你表姑姑。老大不小了,自己也是公主之尊,总该有些样子。”
这话听着正常,可若是仔细一嗅,其中的醋味儿怎么都掩盖不住。
苏槿抬起头看向不请自来的水湛,却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黛玉。
黛玉正抱着自己的胳膊。
一时间,苏槿也不知道该如何,她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紧接着,便听到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表姑父,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能靠近表姑姑,而你就不可以。
可谁让表姑父你没用呢,我表姑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竟然一次都没有抓住。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小包子吐吐舌头,毫不客气地便在水湛的心头上插刀。
苏槿轻笑一声,一巴掌拍在黛玉的额头上。
“少胡说八道,摄政王一心只为朝政。”
黛玉这几句话,先是让水湛有些恼怒,随即苏槿话一出,水湛瞬间冷汗便下来了。
一旁的小包子一点都不带怕的。如今她能做得也就只剩下这些了,表姑父太没用,她看着好着急。
看着水湛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样,苏槿有些无奈。
这两个人每每如此一唱一和。看着是黛玉不规矩,可实际上,这一口一个表姑父,也从没见水湛反驳过。
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苏槿有些无奈地摇头,如今想要大事,却也得从长计议。
她刚想说话缓解气氛,只见黛玉突然坐直身子,娇俏地笑道:
“表姑姑,让表姑父在这陪你,我去找太皇太后。之前太皇太后说,做了好吃的青团在等我。”
小姑娘口中说着,起身绕过书案,给苏槿深蹲行礼,随即又俏皮地向水湛行礼。不等二人回答,便撩着裙子轻快地往外跑。
看着对方轻盈的背影,苏槿有些无奈摇头。
她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和水湛多待一会儿罢了。
苏槿转过头看向对方,却见到对方此时有些拘谨的样子。
见水湛如此,苏槿下意识地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微微咬住下唇看向对方,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询问。
偏偏苏槿这一瞧,让原本就忐忑得水湛,这会更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他看着那被雪白的贝齿咬得微微发白的樱唇,只是出神。
好半晌,这才干巴巴地说道:
“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瞧瞧?”
随即他就面露懊恼。
苏槿虽不知道,为何对方突然邀自己去御花园。但眼瞧着水湛这样紧张,她也是心头好奇,当下微微颔首。
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惊喜?
苏槿起身走到水湛身旁,看对方仍有些呆愣愣的,她轻声地催促道:“走吧,你不是说要去御花园吗?”
“啊!哦,好的。”水湛这会儿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这才跟着苏槿便往外走。
此时的御花园并没有什么异状,苏槿虽是好奇,但仍旧耐下性子。
御花园中此时百花齐放,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实际上为了防止意外,御花园的景色,大多的时候都是一成不变的。
可以说美则美在,却缺乏生气。
二人一直慢慢走着,一直走到湖边,苏槿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过看水湛时而打开怀表,似乎真的准备了些什么?然而时辰未到。
有什么东西还要分时辰?
苏槿越发地好奇起来。
然而不过片刻,小允子忽然有些慌张的,走到水湛身旁,低语数声。
两人声音极低,苏槿虽说耳聪目明,也只听了些许只言片语。
偏殿。散了。没法拿出来。
难不成是什么特殊的物件?苏槿望向水湛忽然僵硬的脸,有些恶趣味地联想着。
结果忽然便听到对方说话。
“今日里没别的事情了,时间不早了,本王还要出宫,先送太后娘娘回宫。”
苏槿一听几乎气笑了,又是这样。
对方显然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然而这惊喜似乎变成了惊吓。
因此眼前这人,又想一个人去处理。
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就可以自作主张,以前是,现在还是。
“去偏殿瞧瞧。”苏槿笑盈盈地说道,只是眼神中却没有笑意。
水湛本想拒绝,可是看见心上人眼中,那不容拒绝的警告,他再不说话微微颔首。
此时偏殿之中静悄悄的,从外面看显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水湛如今简直如芒在背,他下意识地快步往里边走,原本一瘸一拐的左腿,这会儿灵巧得不得了。
苏槿揶揄地看了对方一眼,瞧着水湛突然爆红的双颊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又撩开一层帘幔,苏槿猛然瞪大双眼。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呢喃低语道:“这便是你说的惊喜?”
水湛此时浑身僵硬,他看向苏槿,点点头。
“你曾经问我,盈盈夜雨和皎皎银河哪个更亮?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此我才想让你亲眼看一看。可是没想到这些夜萤,却是不小心撞破了布袋。”
苏槿面前这会子是一片星海,而这星海却是由无数的萤火虫组成。
整个偏殿被空了出来,苏槿几步走的当中,她有些失神地看着此时漫天银河,仿佛自己,如今身在虚空。
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拖着长长的尾,在她面前飞过。
恍若一颗流星。
苏槿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好半晌,她再转头看向水湛,却见对方仍旧低着头。
“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你的一点,便是你总是太过逞强。”
苏槿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只是站在萤火虫的星空下看着水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水湛似是被这一句话所感,他上前两步走近苏槿,双唇开启“……”
二人皆没有发现此时,一个帘幔之后,黛玉正双目紧张着,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小允子和西流也各站在小姑娘的旁边,三个脑袋,此时并成一团,显然是极为的紧张。
“快说呀。”
“就一句我喜欢你这么难吗。”
“为什么王爷还是不说?”
三个人此时表情一致,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水湛。
却不知道自己这几声,正好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水湛刚想说话,便听到几人的声音,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冒着青筋的额角转过头怒吼。
“黛玉你给我出来。”
小包子听了这话,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开玩笑,谁要出去,难不成被罚抄百字文吗?太丢人了。
看着一脸暴躁的水湛,苏槿轻笑一声,随即上前一步,在对方耳旁低语一句。
望着水湛瞬间涨红的脸颊,苏槿笑得更欢快了,她微微的抬头,欣赏着这一片美丽的银河。
七夕年年信不违,银河清浅白云微,蟾光鹊影伯劳飞。每恨蟪蛄怜婺女,几回娇妒下鸳机,今宵嘉会两依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希望能在下一本书中,同样看到小可爱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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