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闲情逸致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两个男孩, 然后转头看向其他的人：“你们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能弄得这么复杂吗？”
但是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太宰治身上的衣服：“太宰，你这身衣服......”
太宰治转了一个圈，拎起一个衣角, 笑着问：“怎么样，好看吗？”
晴也有点怀疑太宰治是故意找的这件衣服, 就像是一块麻布直接披在了身上，然后找了一条腰带从中间系住就成为一件袍子？
晴也看向织田作之助, 内心默念, 快吐槽快吐槽。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看了对方两眼, 然后说道：“太宰，你这身衣服好像没有口袋, 你应该不会喜欢吧。”
晴也差点原地把自己绊倒了，认真的吗, 织田？这是唯一值得吐槽的地方吗？
果戈里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嘿, 我也喜欢有口袋的衣服。”
晴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带了那么多东西可不是得多需要一些口袋。
太宰治认真地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吧，我等会再回去在自己补几个。”
晴也摇头赶紧把这段诡异的对话甩出自己脑袋, 越过有些恐惧的芥川兄妹，赶紧询问中岛敦：“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远鸟最后去了哪里？”
中岛敦本来还是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听到晴也的询问后, 迷茫地抬头看向对方, 然后突然痛苦出声：“远鸟, 远鸟他死了！他死了！”
虽然已经从果戈里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是晴也还是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那尸体呢？你知道尸体去了哪里吗？”
中岛敦哭泣着说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找。”
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 姗姗来迟的院长并不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先护住了中岛敦。他对着晴也说道：“给他一点时间, 就只需要一点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想起来的。”
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就是院长想要护住中岛敦的借口，可要是中岛敦真的想不起来事情的经过，那晴也等人还能怎么办呢？
晴也揉了揉眉心：“首先你先把你记住的东西说出来吧。”
这块地方也算是偏僻，并没有其他人闯过来，院长搀扶起中岛敦，织田作之助试图安抚芥川兄妹，但是被芥川龙之介躲过了。他想要带着妹妹离开，结果被晴也拦住了。
晴也垂眸看着两个小孩：“等会我还要问为什么白虎要救她呢，你们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芥川龙之介狠狠瞪着晴也，即使现在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也已经有了一副凶狠的模样，也许在这样的环境下，这都是被迫成长之后的样子。
但是晴也想的是，呵，趁着对方还小，能压榨一会是一会。
还好芥川龙之介还算是懂一点形势，在场这么多人，仅仅接受了来自织田作之助的帮助。
在院长的帮助下，中岛敦开始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况。
一个白色长发的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孤儿院，男人把他绑在了地下室，试图想要拷问什么事情。
在中岛敦说出第一个关键词的时候，晴也就不由自主地朝着果戈里望了一眼，看着对方无辜的表情，好吧，看来并不是他。费奥多尔也不是白发，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就是院长之前说过的男人了，很大可能，就是那个被埋在土堆里面的人了。
院长也提了一嘴，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白天，只是在看了一眼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就离开了，他也没有想到后面居然发生了这些事情。
晴也点头，让中岛敦继续往下说。
中岛敦保住自己的双臂，不断摩擦，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地上虚无的点，他痛苦地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拷问我，后来、后来，地上都是红色的血，那个男人死了，地上还有远鸟的尸体，不对不对，那个时候他还有一口气。”
晴也看了一眼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并没有任何的伤痕，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对方有着强大的修复能力。
中岛敦接着说：“他在那个时候才告诉我他的名字，远鸟，这么好听的名字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他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很轻，但是其中蕴含的感情是个人都可以听得出来。
院长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想到，远鸟来到这里的之后唯一交好的人会是敦。”
听到这里，晴也默默后仰，他是在场之中唯一了解远鸟的人。远鸟是谁？那个一心只是为了父亲的疯子。这算是什么故事？在这个孤儿院呆了几年后，难道就会真的认真地交往一个好友吗？
远鸟远鸟，你真的就是单纯想要和中岛敦交朋友吗？难道没有其他的算计吗？
晴也隐晦的动作得到了太宰治的注意，他轻笑着说道：“看起来晴也是想要说什么吗？”
晴也瞟了他一眼，不关心他，继续问中岛敦：“然后呢？”
中岛敦说：“他说他想回到他的家乡，他父亲的身边，可是我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里。”
晴也垂眸，山手村是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荒野地方，尤其这几年过去，那里应该都没有人居住了，中岛敦能够找到就奇怪了。
中岛敦满脸泪水，眼神里面痛苦和自责揉成了一团：“我根本想不起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远鸟在我的面前停止了呼吸，他居然死了！可是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突然出现在了孤儿院的外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连远鸟的尸体都找不到了！啊！”
他垂着地面痛哭，好像只要这样才能发泄自己的无力感。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呢！”
晴也无力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些中岛敦没有记忆的片段应该都是变身成为白虎的时候。
“你对于你变成白虎时候的记忆都完全没有吗？”晴也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死了，唯一的人还没有记忆，这能够专门调查。
等一下，晴也看了一眼旁边的果戈里，如果说费奥多尔也被伤了，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出现过，他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嘛？
中岛敦开始病态地砸着自己的脑袋：“我想不起来，我真的想不起来，都是各种充满了重影的画面，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院长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晴也转身看向那对互相护住对方的兄妹：“那你们，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中岛敦已经都没有精力回答了，芥川龙之介冷声回道：“我们稍微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他身后的芥川银同时点头。
晴也恍然大悟看了一眼那碗摔倒在地的饭，原来是给中岛敦留的吗？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年龄，难得流落在同一个地方，善良的人互相搀扶着成长。即使是老虎形态下，都能够专心想要相救芥川银。
太宰治忽然开口：“你们是怎么认识对方的？是人类的时候，还是老虎呢？”他说到老虎的时候，故意用右手在空中模仿爪子一样抓了一下，微笑中带着一点狡黠。
芥川龙之介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都有。”
中岛敦都愣住了，他似乎第一次反应过来这两对兄妹居然是知道自己会变成白虎的，即使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晴也抓紧问道：“第一次！你们是在哪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又是什么样子的？！”
芥川龙之介对于这样的质问看起来很不喜欢，身上的罗生门都忍不住有隐隐波动的感觉。
“收起你的罗生门吧！”晴也说，“到底是在哪里？”
芥川龙之介猛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脸上表情好像经过了一瞬的挣扎，然后转身带着他们前往。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一个湖泊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甚至还有一个小瀑布，第一眼看过去环境还很不错。
芥川龙之介说：“那天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的，本来还是一头白虎在那里喝水，但是忽然又倒了下来，慢慢变成了人类。”
晴也有点怀疑：“所以你就救了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露出一个“你看有可能是我”的表情。
他身边的芥川银举起了手，她清澈的声音响起来：“是我让哥哥救的。他当时还活着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温和地揉了揉芥川银的脑袋，善良的人吸引善良的人。
中岛敦慢慢走近湖泊，他的脚踝都已经迈进了水里，他的表情空空：“远鸟有可能在湖底吗？”
那湖底深不见底，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有能力把远鸟给捞起来。
芥川龙之介指向小瀑布：“那个瀑布后面还有一点空间。”
果戈里欢呼了起来：“这可真是天然的隐蔽空间。”
果戈里朝着晴也伸出手，晴也一搭上去，两个人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织田作之助默默开口：“有的时候他的异能力实在是太好用了一点。”
太宰治摸了摸头发：“我可不想我的头发再湿了。”
就在芥川龙之介说出那句话之后，中岛敦就猛然冲向了那个瀑布。
等到晴也和果戈里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中岛敦跪在了远鸟的尸体旁边。
晴也慢慢走到了远鸟的身边。隔了几年，对方也已经长大了，长相有些不同了。躺在这里的他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身体上缠满了尸斑和腐烂的味道。
晴也蹲下身，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远鸟的身体，冰冷软烂。
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晴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书不在对方的身上了。
如果说费奥多尔还要派果戈里出来调查这一举动，就说明对方也没有拿到书。
那么最后的书去了哪里？
晴也抬眸，正好看到哭得泣不成声的中岛敦。
他装作是为对方擦眼泪的姿势触碰到了对方的脸庞，从指间传来的震感让他立即收回了手。中岛敦好像感觉到了，但他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失去好友的痛苦之中。
晴也沉默地看向再也没有办法说话的远鸟，他不是一心想要复活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又为什么会把书给了中岛敦？
中间的过往，难道真的要等到中岛敦恢复记忆之后才能够知道吗？
“真是悲伤的一件事情。”果戈里站在晴也的身旁，他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白蔷薇放在了对方胸口。
中岛敦恳求众人帮忙，原地火化了远鸟的尸体，一大部分的骨灰沉浸了旁边沉默的湖泊里面，这里的确是一个可以安息的好地方。还有一点，中岛敦装入一个小瓶子戴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说：“我想有一天，把远鸟带回到他的家乡，把他埋葬在他父亲的旁边。”
晴也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中岛敦，家乡并不是远鸟真的想回去的地方，他的父亲其实根本就没有墓地。但是少年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的脊背还是让晴也没有说出口。
所以中岛敦之后该如何安排呢？
有虐待中岛敦倾向的孤儿院都没有被选择的权利。
织田作之助安抚地搭在中岛敦的肩膀上，说道：“他本来就是我的任务，我相信侦探社一定能够安排好他的后续，他年龄还小，应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帮你们安排。”后面半句话，是对站立在旁边的芥川兄妹说的。
芥川兄妹听到这句话，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点点的波动，这可是离开这里的机会。
正常的生活？晴也想，织田作之助所说的应该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还在读书呢。在场所有人，除了院长，还能选出第二个有正常生活的人呢？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向晴也，晴也在对方奇怪的眼神之下说道：“不行，你可以带走他们两个，中岛敦我要带走。”
远鸟的死亡原因还无解，书还在对方身上，中岛敦不能给别人带走。
“晴也，”织田作之助第一次用否定的语气对晴也说话，“我觉得你那里并不适合让孩子们成长。”
“你是做什么的？”出乎意料，芥川龙之介居然突然提问。
太宰治站在晴也的旁边，脸上是无害的笑容：“是一个你来了会喜欢的地方。”
芥川龙之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明明眼前人脸上带着笑容，却有一种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死的感觉。
果戈里拍手，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我有一个好主意，你们把他一分为二，就可以平分啦！”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怪了，晴也手动制止了对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