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宁静,有一点凉,星星的光都洒在她们身上。
齐暄妍抱着楚韫,深深吸了一口她的味道。
楚韫略微回头,嗓音轻轻:“怎么了?”
她感觉齐暄妍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贴在身后的人只是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嘴唇和下巴碰到她的背心:“你好温暖。”
齐暄妍能感到楚韫胸膛里心脏的跳动,血液流向四肢,肚子里的肠胃叽叽咕咕。
是鲜活生命的温度。
她把全身都附着到楚韫身上,投入地沉浸进去。
真的是孟昱。
原来她真的还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仅在私家游艇上相识过短暂的几个月,那时候齐暄妍才十岁。
就是那短短数月时光,她们一起经历了刀枪.弹火,躲藏、逃跑,哭过、笑过。
在海上飘荡了十几年的孟昱没有朋友,她是她的第一个。
“要不要看万花筒?”
楚韫把她捞到身前去,放低手,转了转精致的小滚轴。
齐暄妍收回思绪:“这是什么花的?”
“五颜六色,什么都有,这里还可以调玻璃纸卡。”
镜头的另一端有个小卡扣,按一下万花筒的花样就会变。
齐暄妍举起万花筒看,心说这么美的星空窗,站在这看什么玻璃纸?
楚韫调节卡扣,滚轴变换镜片,齐暄妍的眼前豁然开朗,望远镜拉给她正片星空。
“啊......”
齐暄妍惊讶一声:“这个还能变成天文镜?”
换做楚韫搂住她:“倍数不高,只能远远看点小星星。”
齐暄妍把她当作靠椅仰躺进去:“这点就够了。”
“这有点冷。”
“还好。”
楚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绒毯,从肩上绕过,撑开手臂包裹齐暄妍。
她们像两只叠在树洞里仰望星空的小动物。
楚韫的下巴搭在齐暄妍毛茸茸的发顶,心驰神往:“城里很难看见这么清楚的夜空。”
“你看过远洋的夜空吗?”她问。
齐暄妍没有回答,心里想到一片颠倒的镜天汪洋,还有船底飘忽而过的荧光水母。
楚韫说:“那个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夜晚。”
“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吧。”
“那是只有楚太太可以看的。”
这莫不是一个万能公式?
剩下的内容只有楚太太可以听。
那是只有楚太太可以看的。
齐暄妍隔着毯子戳了下楚韫的脸颊。
“请问楚女士,你说的楚太太有什么标准吗?”
楚韫跟她一一道来:“首先她瘦瘦白白的,很清秀。其次她很有学识,有戴眼镜。然后,她爱岗敬业,会每天监督我工作,她善解人意,会每天陪我看云看鱼看小花。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大自然,一定会和海豚交朋友。”
齐暄妍眉眼弯弯,楚韫就是在依葫芦画瓢。
“你说的这位,我好像认识。”
“是吗。”
楚韫像面试的实习生一样紧张:“楚太太怎么说?”
她答应吗?
齐暄妍像面试官一样评审估分:“她说,有待观察。”
楚韫认真点头:“对的对的,应该的。”
齐暄妍转身面向她,在包裹住彼此体温的绒毯里正面相拥。
一踮脚,一仰头,就有温热的唇从上面落下来。
齐暄妍勾着嘴角往后缩,正好躲开。
楚韫吻了个空,收拢环绕齐暄妍细腰的胳膊,腰腹相贴,再次低头。
两边的嘴唇已经触到了。
湿漉漉的舌像贝类的足从缝隙滑过。
齐暄妍温柔地张开睫羽,星光轻轻挂在梢头。
唇齿间热气交融。
依旧是熟悉牌子的薄荷糖香气。
今天是......
蜜桃味。
“姐你打过关啦!录像没有!16-7超地狱,我要发到游戏群里炫——”
孟心眠脑袋探出地板洞,看见毯子罩住的两人像驼峰,一高一低。
虽然看不见毯子里面是什么内容,但是她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默默爬下去。
啊今夜星空好米,她只看见了星星~
梯子的木板刚刚落下,毯子敞开,齐暄妍捂着脸颊从楚韫怀里走出来。
“......”
隔着毯子比直接被看到kiss更让她难为情。
欲盖弥彰。
“你好像......”楚韫臂弯搭着毯子,略微俯身。
齐暄妍回眸。
楚韫和她额头贴贴:“有人在的时候吻得更深一点。”
齐暄妍蹙眉,抬起一半的手蓦然停住。
楚韫等着她的手掌落在胸口,却没有,露出疑问的目光。
齐暄妍凝视她少许,整理好衣襟,翻开木板下楼。
很难想象面前这个喜欢调戏人的家伙,居然是二十年前那个老实巴交帮她摘椰子的孟昱。
“楚太太说,扣一分。”
“?!”
木板合上,楚韫捏住眉心。
她想给自己的嘴上道链。
......
睡前关了壁炉,熄灭的炉膛缓释余温。
庄园里的别墅都有地暖,原野虽然风大,但是晚上睡起来也很温暖。
痛失一分的女人在绞尽脑汁地挽回。
喂蛋糕,捏肩,捶腿,细致做发膜......
浴室里白雾氤氲。
磨砂玻璃印出脚印,滴下的水珠流出蜿蜒的痕迹。
水花翻出浴缸,齐暄妍颤抖喘.息:“好了,你当心呛......唔。”
楚韫从水下浮出水面,滴水的发丝缠到她胸前。
湿热的吻落下,轻缓缠绵,齐暄妍从她的舌尖吮出咸甜黏稠的味道。
“你帮我求求,加回来好不好。”楚韫指尖绕着齐暄妍的发梢打圈,眼神祈求。
齐暄妍轻笑出声,她只是随口一说,楚韫反应这么大。
她勾了下脚尖,蹭过楚韫的后腰,摘了眼镜模模糊糊,一双瞳仁却是冰雕玉琢的清亮好看。
“你还想做什么?”
楚韫细吻她的下颌,锁骨,最后落在她的蝴蝶胎记:“做......听你指挥。”
齐暄妍从水里找到她的手,修长白皙,很好裹住。
“那......再多抱抱我?”
齐暄妍展开笑靥,浸透热雾和清水,在对面眼中绽放娇艳的粉玫瑰。
楚韫舔了舔嘴唇:“总觉得你今晚有点不一样。”甚至怀疑绵绵给她的宝宝用了奇怪的香水。
齐暄妍双手交叉,搭上她的颈。
“你是第一个。”
沾水的唇瓣吻过耳垂。
“走进我的人。”
也是唯一。
陪我穿越大洲海洋,听命运开了个玩笑,又牵起我的手乘风破浪。
满池水花迸溅,像极了年少时流光中掠过她们嬉戏脸庞的海浪。
那片海滩还搁着漂流瓶的信吗。
那片椰林还躲着偷帽子的风吗。
齐暄妍用力拥抱,在浪潮的巅峰呼喊她的名字。
——楚韫,你是我送给自己的一场梦。
*
香氛展示柜后面,日光透过白纱静静的。
孟心眠压着嗓子声讨楚韫:“你昨晚对我嫂子做什么了?中午才起来,那脖子上一片片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楚韫挨了小表妹一下。
“小孩子少问大人的事。”
“你不疼老婆要遭天罚的。”
楚韫把她支开:“知道你嫂子累了就去准备点水果甜点,她喜欢草莓和芒果慕斯。”
孟心眠打开手机:“你不早说,我叫厨房重新做。”
小表妹冤枉她了。
楚韫也觉得昨晚有点过,但是是齐暄妍主动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变得很感性,很黏人。
会和照片有关吗?
孟心眠吩咐好甜点师,胳膊肘碰碰楚韫:“你跟我讲讲呗,这次来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楚韫望了眼正在香氛台diy香水的女人,轻盈优雅,齐暄妍今天穿了条收腰白裙子,光照在她洁白的身上,像一束清晨的山百合。
那是她的爱人。
楚韫不自觉地在阳光中扬起嘴角。
孟心眠跟着楚韫走到更远一点的会客厅。
楚韫放下珠帘。
孟心眠的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别把我当傻瓜。你一开始说不来葡萄田,后来又说来,还叫我把你那丑兮兮的板寸照片找出来给她看。”
“不帅吗?”
“楚韫你有毒啊。”
楚韫妩媚地抚了把长发。
孟心眠掀了下眼皮。
“你为什么要把以前的秘密拿出来说,你不是一直很忌讳在海上漂了十几年的经历吗?”
楚韫笑而不语,只把食指放在唇边比了比。
“帮我保密,我给你开你想要的电竞公司权限。”
“......”孟心眠衡量一番权益利弊,“成交。”
这栋纯白的艺术建筑是孟心眠的香氛工作室。
晴天的时候特别漂亮,像梦幻的纯白之境,比如现在。
空气里飘扬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有的甜美,有的清冷,有的热辣,有的沉郁。
不是每一种都受人追捧,但每一种都有它的钟情者。
楚韫闻着丰富的香气,想象把她钟情的女孩比作哪一种味道。
像热带的珊瑚海,像大溪地的鲜花,像火奴鲁鲁的呼啦乐。
纯粹的,明媚的。
如同二十年前握住她冲破海流,在椰林下肆意奔跑的那份美好。
不久前,黑鹰说重金聘请的阿拉斯加侦探有了反馈。
整整一年,楚韫苦等的贝鲁卡号幸存者调查终于有了一点回音。
那位侦探寄来一张年代久远的模糊照片。
信件附:
图中系一阿拉斯加湾的地下诊所,曾于贝鲁卡号海难两天后接收过一个隐匿身份信息的病人。该患者严重失温,脑部严重损伤......从图中病人的面部轮廓的身材比例分析,疑似贝鲁卡号遇难时的船长,邝子航。
根据诊所记录,当时与该病人同行的还有一名成年女性和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也许是您要寻找的人。
......
邝七七还活着。
楚韫笃定。
她小时候都女扮男装,不能透露身份信息,十五岁时她乘坐的游艇被海盗炸毁,外界一度以为她已经殒命,加之二十年过去,她的外貌变化很大,七七当然认不出她。
但是只要七七看到她以前的照片,一定能知道。
尽管不确定身边的这只蝴蝶是不是珍贵记忆里的那只,可世界这样奇妙,万一呢。
总得把梦放出笼子,让妄想见见光。
她还欠她一整个金光洒满海面的盛夏。
——“我去学校了。暑假我再回来,你要等我给你带新的书哦。”
——“有《白鲸》的插图版吗?”
——“我会把火奴鲁鲁的每一家书店都找一遍!”
没等到火奴鲁鲁暑假前的最后一道铃声。
孟昱迎来了一声炮鸣。
火光阴影里,一个拄着镶金拐杖的男人出现在她头顶:“你要感恩你身体里流的楚家的血。”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孙女楚韫。”
......
楚韫目光幽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水面泛出细小的波纹。
叮啷。
盛着鎏金香水的水晶瓶轻响。
琉璃珠帘轻轻撩起。
楚韫抬头,齐暄妍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