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霆:???
他一度有些懵,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向来腼腆易害羞的江无虞口中说出来的,甚至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孤以前都被这小家伙的假面目给唬住了?
瞧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什么叫软一个给他瞧瞧?
男人如何能软着示人?这就跟男人不能说不行是一个道理,事关尊严与脸面。
此时,江无虞正好整以暇地双臂环胸望着卫澜霆。
又见卫澜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的样子,顿时明白这下流胚准是又想偏曲解了他的话!
江无虞:……
心中一阵无语,满脑子龌龊思想。
于是江无虞立刻皱着眉头开始纠正解释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吃软不吃硬……”
“嗯?”
卫澜霆听完先是思忖了片刻,而后轻挑眉峰,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就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秒懂卫澜霆深意的江无虞心底直呼:哔了狗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张口来上几句国粹在卫澜霆面前献丑一番。
这世间所有克己守礼的君子遇上无赖时,都像是对牛弹琴有理说不清,反倒是把自己给气得要死。
这不,江无虞现在就是气得要死,只能强压住恼羞成怒的脾气,竭力重申他原话的话意。
“我的意思是…我比较吃服软那一套。所以,卫澜霆你必须给我服个软,现在立刻!气死老子了。”
说完,江无虞就皱着眉头一脸怒气地瞪着卫澜霆。
他若是不向自己服个软,那自己这不顺的气就没法消,这事儿也就翻不了篇了。
卫澜霆见江无虞似乎真被自己给气急了,立刻识趣地停下所有火上浇油的言行。
斗嘴终于占据上风的嚣张气焰,也霎时间被自家媳妇灭了个精光。
“无虞……”
卫澜霆先是试探性地轻声唤他,同时偷偷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江无虞冷哼一声,环着胸侧转身子不再与他继续对视,颇有些傲娇。
显然,他还不太满意。
卫澜霆索性自己抓了一大把核桃仁,摊开手掌递到了江无虞的面前。
“孤口舌笨拙不及无虞说话舒心,也不知该如何服软才算好。任由虞儿打骂,够不够?”
卫澜霆手臂修长,隔着桌案就把手伸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做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江无虞不情不愿地瞄了眼卫澜霆,忍俊不禁地微微弯了弯唇角。
他也想多冷着脸冷卫澜霆一会儿,振一振“夫”纲。
只是此时落在江无虞眼中的情形,委实让他想笑。
怎么说呢?
此刻的卫澜霆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夹着尾巴收起利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小绵羊合群一些的大尾巴狼。
笨拙中带了几份憨憨的可爱。
江无虞自认为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之人,还算好哄。
他伸手接过卫澜霆手心的核桃仁,狡黠一笑,而后将手高高举起再用力抛下,给卫澜霆表演了一手“天女散花”。
只是这次江无虞砸的不再是卫澜霆的脑门,核桃仁从半空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力道辗转间也减弱了许多。
到底还是知道心疼人的。
卫澜霆好脾气地拂去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核桃仁,与江无虞相视一笑。
“快看!覃国公主的车辇到了!”
忽然间,听得楼下站于街道两旁的百姓中有人惊呼了一声。
江无虞立刻趴到窗边,将半个脑袋探了出去,翘首望着。
说实在的,他也很想知道这覃国的公主究竟长什么模样。
卫澜霆看着好奇得不行的江无虞,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饮茶。
眼睛的余光始终落在江无虞所趴之处,不敢松懈。
因为他甚至害怕有些冒失的江无虞看入迷了,身子若是探出去太多可能会一个跟头栽下去。
但他也不想开口阻止,扰了江无虞看热闹的兴致,自己悄悄为他留心就够了。
只见一辆镌刻有覃国图腾的宝马香车缓缓驶入众人视线,风铃环佩,若有若无的玉兰幽香从车上散发出来。
驻足于车辇所过之处,都能闻见余香萦绕。
车身菲白宽大,富丽堂皇,鹤立鸡群般的行驶在车队中部的位置,一眼就能够辨认出来。
只是这香车窗帷紧闭,压根瞧不见里边的情景。
似乎听到了江无虞在心里念的那些絮絮叨叨,竟有一只白皙如玉柔若无骨的手缓缓将窗帷掀开了一角。
那手白嫩得跟什么似的,看上去自然不会是丫鬟仆妇之类,那就定是覃鸢的手了。
当窗帷幕掀开过半,车中坐着的美娇娘自然随即露出了真容。
江无虞运气好,他在二楼挑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瞧个一清二楚。
若是在平地跟那么多人挤在一处,又有车队横亘在中间,那还有什么看头?
啥都看不清楚,还不如直接自己闭眼想象来得清晰。
江无虞暗自庆幸着,眼珠子紧紧盯着生怕错过些什么。
作为覃国送予离朝的珍宝,覃鸢的脸自然生得是极好的。
那是面若桃花的娇,兼具着艷如桃李的媚,偏偏眉宇间又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惹人垂怜的羞怯婉约。
因而她纵使天生容貌娇媚,却丝毫没有会令她的美大打折扣的低俗轻浮之态。
就像是一株被娇养着长大的晚前玉兰,待君采撷。
然而她只露了一下脸,下一瞬她身边坐着的老媪便急忙扑过来将窗帷压了下去,不使太多人见到自家主子的真容。
覃鸢本是想透透气,见嬷嬷皱眉阻拦便只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坐正了身子。
车队一路使向落脚的驿馆渐行渐远,江无虞也就将脑袋收了回来。
“可瞧见了什么?”卫澜霆给他递了块他惯爱吃的驴打滚,含着笑问道。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江无虞伸手接过,又啜了口面前的杨梅饮子接着说道:“那长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小嘴是小嘴的!”
卫澜霆:……
罢了罢了,别看小虞儿这张嘴能言善辩,还有许多歪理。
但夸人的能力委实有限,也就不指望他能把覃鸢夸出一朵花儿来了。
江无虞咬了口香甜可口的驴打滚,红豆沙与细腻枣泥在舌尖慢慢化开,好吃得摇头晃脑。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还不忘拿卫澜霆开涮。
江无虞嘟囔着嘴,有些含糊不清地笑着说道:“作为覃国力荐的太子妃人选,不得不说覃国皇帝做人确实厚道,殿下艳福不浅啊!”
“有的吃也堵不住无虞的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是?她绝不可能成为孤的太子妃。”
卫澜霆既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无虞硬要调侃逗弄自己的时候,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但是,他很明确谁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太子妃,并且是身心如一的那种明确。
关键时刻,卫澜霆还是相当拎得清的。
每次都能避开江无虞亲手给他挖的坑,安然通过。
这一次,卫澜霆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再次取悦到了咱们的江小公子。
江无虞嘴角的笑容悄然漾开,眼底笑意渐浓。
“殿下若是不要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那岂不就便宜咱们宴清小郡王了?”
“孤管她最后花落谁家,反正孤是没有这个福分消受。
孤能有无虞相伴,便已然有幸得享了这天底下最大的艳福,理当知足常乐。纵使千金,亦不换。”
卫澜霆从软席上缓缓站起身,走到江无虞身边朝他伸出手掌。
“热闹看完了,孤也被你编排过了,走吧,孤未来的太子妃。”
谁说卫澜霆这厮嘴笨的?
紧要关头,他这嘴可一次链子都没掉过。
江无虞乐呵呵地想着,将手搭在卫澜霆满覆薄茧的手掌,任由他将自己从位子上轻轻拉了起来。
坐上马车回东宫时,江无虞懒洋洋地将头枕在卫澜霆的肩膀上,慵懒如一只玩疲了的顽狐。
“殿下,我观那覃国公主容颜如玉不输容熙,兴许宴清会喜欢她的吧?”
江无虞已经不自觉的开始在脑海中比较起了容熙与覃鸢的容貌,只是各有千秋,也说不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孤眼中的宴清,并非以貌取人之人。”
卫澜霆正垂眸望着江无虞的侧颜,修长的手指绕弄着他胸前的发丝。
“呵,那殿下可就太不了解男人了。“
江无虞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撇了撇嘴,果然这天底下也不是所有男子都似自己一般实诚坦荡的。
卫澜霆看着江无虞生动的小表情,不由笑了起来,追问道:“哦?莫不是无虞自己就是个以貌取人之人,所以才会以己度人?”
“自然,告子曰‘食色性也’,所以无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于承认的。”
江无虞脆生生地回答。
“无虞之所以着了殿下的道,不正是被殿下这副霁月清风、珺璟如晔的皮相所惑吗?”
“你啊。”卫澜霆忍不住伸手在他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手感极好。
“只可惜,做人不能太看脸。”
江无虞说话大喘气,又紧接着补刀了一句,啧啧道:“殿下才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冰絜渊清,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