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更是霎时就红了双眼,抿着嘴唇,无语凝噎。
江无虞见母后如此难受,也受她感染,立时红了眼尾。
眼尾的那抹红晕犹如锦鲤在水中绽放开来的火红鱼尾,绮丽绯红,楚楚可怜。
卫澜霆坐不住了,看着便心疼得要紧。
立马开口道:“好了好了,如今不是都变好了吗,谁都不许感伤。”
王后点点头,顺着声源将目光投向了一身玄衣的卫澜霆。
只见那人约莫八尺长身玉立,眉眼深邃精致,五官立体如刀刻,墨发也用玉簪高高束起,气势逼人。
一看便知是玩弄权术、长袖善舞的天潢贵胄,端得便是那一份肆意散漫的矜贵高雅。
“这位想必便是离朝的太子殿下了吧?”
王后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客客气气地福了福身。
卫澜霆拱手还礼,“正是在下,王后有礼。”
“今日多谢你了。”
王后见卫澜霆并不像她想象的有架子,对这个年轻人也多了一分满意。
“举手之劳,只要是无虞的心愿,在下都会尽力促成。”
卫澜霆十分谦逊地摇了摇头,望向江无虞的目光缱绻而温柔。
这话里头夹杂的暧昧感情,王后焉能听不出来?
果然是喜欢她家无虞啊。
江无虞也笑得极甜,正准备开口说大家不必如此客气,忽然有人抢先开口。
“装得还挺像回事,你当初用毒箭射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恭敬谦逊啊,那架势跟山中土匪似的。”
原来是宋君辞看着卫澜霆在江无虞的母后面前装得如温润尔雅,看不过去了。
只见宋君辞双臂环胸,微昂着下颚,一副义愤填膺、嗤之以鼻的神情。
江无虞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倒没开口劝慰什么。
卫澜霆和宋君辞的冤孽,让他们俩自己解决去,他可不淌这趟浑水。
卫澜霆斜飞入鬓的剑眉轻挑,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薄唇轻启,开口便是硬邦邦的四字:“彼此彼此。”
“你!”
宋君辞不满地瞪了卫澜霆一眼,“你明明打得过我,竟然还要用毒,胜之不武。”
“兵不厌诈,能赢便是好手段。在下武功再好,自认也没到隔空取人头的地步。”
卫澜霆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缕缕浅淡的笑意,更显得有些凉薄。
“我去你的,你还想取老子的项上人头?!”
宋君辞心里这个气啊,直接就想跳起来抡卫澜霆一拳。
眼疾手快的卫砚赶忙一把搂住宋君辞,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好啦,别送死。”
1
宋君辞:“???”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的不舒服呢?真特么的刺耳。
习武之人的听觉都较常人更为灵敏,卫澜霆自然也听清了卫砚对宋君辞说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漾开,弧度也更加明显。
宋君辞自然看见了,心火“蹭”得一下就烧了起来,越烧越烈。
这卫澜霆太特么的猖狂了,别拦我,今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当然这话宋君辞也只是在心里偷偷嚎嚎,让他说出口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可要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卫砚赶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柔情小意:“今日\你是怎么了,火气这样大?”
宋君辞睁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卫澜霆的方向。
像是委屈又像是诉苦:“他在笑话我,你没看出来吗?”
卫砚微微愣住,旋即点了点头,唇贴得离宋君辞更近了,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宋君辞敛了敛眉,想着卫砚突然靠近是要说些什么?
没想到卫砚竟然是这样的人!
原来,卫砚悄声说了一句:“看见了,但是我也打不过他,算了吧息事宁人。”
宋君辞没好气地挣开卫砚的手,像是媳妇不高兴在跟自己的夫君闹脾气。
“放手,别碰我。”
江无虞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停止了看戏,开口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城门就要开了。我们尽快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众人点头,纷纷出门上了外头卫砚备着的马车。
江无虞搀着王后走在前头,卫澜霆则走在了后头。
在与宋君辞擦肩而过时,卫澜霆特意放缓了脚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宋君辞一番。
薄唇显而易见的勾了起来,笑着夸道:“宋丞相这副太监装扮,出奇得好看合身。”
宋君辞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燃了起来,他想冲着卫澜霆拳打脚踢。
偏偏腰肢被卫砚给紧紧搂住,他锤着空气,踢了个寂寞。
卫澜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看,抿着薄唇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卫砚与宋君辞两个人。
“撒开!”宋君辞气得快要吐血,最后也只能把气撒在可怜的卫砚身上,
卫砚乖乖松开,知道宋君辞被自家太子爷气得不轻。
故而声音极弱地哄道,有些怂:“太子爷脾气不好,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他是你主子,你自然替他说话了,也帮着他欺负我。”
宋君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里竟有些许的吃味?
见他委屈,卫砚更是没皮没脸地贴了上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一个是我主子,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你叫我怎样选才好呢?你若是生他的气,就打我吧,我给你撒气。”
卫砚夹在两人之间也说一个头两个大,无可奈何。
“打你有什么用?又不是你惹的我。”宋君辞蹙着眉头,不满地嘟囔道。
“卫砚。”
卫澜霆的声音响了起来,卫砚知道这是太子爷在催促他了。
“我得走了,保重,万事小心。”
卫砚轻轻上前拥了拥他继而又放开,快得就像是转瞬即逝的片刻温暖。
宋君辞甚至来不及细细感受卫砚怀抱里的暖意,就见到卫砚匆匆离开的背影,只留下一抹玄色的衣袂。
卫砚驾着马车从宋君辞面前驶过时,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宋君辞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了扶门框,翘首抬眸与卫砚交换着视线。
这一刻,宋君辞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地随着卫砚离开清江,去一处青山碧水寄托余生。
可是眼下,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辞官。
目送着一行人所乘的马车渐行渐远渐无踪,宋君辞也缓缓收回了目光。
车夫走过来,轻声提醒道:“大人,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君辞抬头望了望泛着鱼肚白的天色点了点头,天已微熹,确实该回去了。
否则天亮了被人看见他行踪如此古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宋君辞怅然若失地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地回了他的丞相府。
回了丞相府他也没有片刻的阖眼歇息,马不停蹄的沐浴更衣,准备早朝与辞呈。
时辰到了,宋君辞换上丞相朝服,辞官的折子藏在了怀里,捧着白玉笏板上朝去了。
江鸿会允许他辞官吗?
此行显然不会顺利,他已做好了被江鸿威逼利诱的准备,甚至他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怕江鸿震怒连累丞相府上下,在这儿之前丞相府的众人都被他赐了金银田产,悉数遣散。
他这一去,是生是死,结局难知。
可朝堂上立于文官之首的宋君辞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清明坚定,站在那儿自是巍然不动,比往常还要的翩逸出尘。
他要走,谁都留不住。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内官高声呐喊,声音拖得极长。
“臣有事启奏。”宋君辞高高举着笏板往前迈了一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江鸿萎靡不振地斜倚在龙椅之上,见有人多事影响他下朝补眠有些不满。
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宋君辞,便多了几分耐心。
“宋爱卿,有何事啊?”江鸿颇为慈善地问了一句。
宋君辞屈膝而下,行跪拜大礼,仿佛颇为惶恐地说道:“恳请王上恕臣之罪,臣才敢禀。”
“寡人恕你恕你,快快说来。”
江鸿还指望着宋君辞帮他守江山打胜仗呢,自然是无所不应。
“臣领兵不力,连输白溪、鹤云两座城池,实在愧对王上厚望。自请辞去,归隐山林,望王上应允。”
宋君辞捧着笏板,朝着龙椅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江鸿本就被徐丽珠耗了不少精力,此时也只是勉强打起精神而已。
眼眸仍微微眯着,一听宋君辞要辞官顿时睁大了眼睛,睡意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嗯?!”
不光是江鸿,宋君辞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也俱是一片哗然,纷纷按捺不住了。
可碍于江鸿还坐在殿上只能前后接头交耳窃窃私语一番。
“你要辞官?寡人不允!”
江鸿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态度明确而强硬。
宋君辞早就料到了,于是捶胸顿足,十分痛心地说道:
“臣是一介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不适合领兵打仗。每每看到同袍将士死在眼前,而自己却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心痛如刀绞。”
说到动情处宋君辞还红了眼眶,凝泪于睫,痛惜不已。
他这话半真半假,并不全然都是演戏,也有着一分真情实意在。
战火燃烧不休,死了那么多人,他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