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渐渐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倒在了相御园铺满鹅卵石的宫道上。
“公主!”江无虞赶忙跑到卫景芊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江无虞看着她手腕上仍然不断往外渗着的血珠,慌了神。
照这样的出血是会出人命的!
江无虞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伸手去抱卫景芊,想带她去找太医。
然而江无虞才刚把卫景芊抱起来,就忽觉后脑勺一阵钝痛。
还来不及回头去看是哪个贼人偷袭他,就直接昏了过去。
而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太监从暗处出现,将江无虞和卫景芊双双带走。
卫澜霆也和卫砚赶到了先皇后的寝殿——凤霄殿。
先皇后崩逝多年,寝宫却一直没让别的妃嫔住进去。
世人都道,离渊帝顾念结发妻子,情意深重,后位一直悬空多年。
可卫澜霆知道并不是这样,离渊帝刻薄寡情,并不爱他的母后。
在他母后死后的这些所作所为不过是惺惺作态,安抚皇后母族谢氏,再为自己博个痴情君主的雅号罢了。
所以卫澜霆才会对离渊帝如此厌恶。
厌恶他的寡情薄幸,更厌恶他的虚伪自私。
凤霄殿满是金黄色的琉璃瓦,一眼望去金瓦红墙,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然而因为先皇后逝世,一宫无主,只有几名太监宫女负责洒扫清理,难免显得有些荒凉萧条。
卫澜霆走进凤霄殿,着火处是先皇后就寝的内殿。
内殿里的一应物品陈设都是先皇后在世时用过的,妆奁里也有些先皇后佩戴过的珠钗凤冠,以及先皇后几套穿过的衣裳……
这些都是卫澜霆在先皇后入陵下葬时特意留下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让自己在想念母后的时候还能睹物思人。
母后住过的宫殿还在,母亲用过的遗物也在,就好像母后仍然在他身边,他不会将她遗忘。
如今,内殿失火,母后的遗物和她曾留下的痕迹也都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卫澜霆望着满目疮痍的内殿,只剩黑黝黝的一片,难辨本来面目。
火已经被宫人们合力扑灭,可那些被焚毁的遗物再难复原了。
卫澜霆目眦欲裂,痛不欲生,跪在殿门外。
连母后最后的一点遗物,他都没能护住。
卫澜霆一跪,殿内所有的人也都跟着扑跪在地,纷纷低头沉默,哀恸不已。
“爷,别太伤心了。皇后娘娘在天之灵见了,也不会心安的。”
卫砚也跟着跪在卫澜霆身边,望着几近崩溃的卫澜霆心有不忍。
这几年,太子爷的成长他都看在眼里,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
可卫砚深知,这世上仍然有两个人能让卫澜霆所有盔甲瞬间瓦解。
一位是已故的先皇后,另一位恐怕就是那位不大安分的江公子了。
卫澜霆匍匐在光滑的地面上,悲伤得直不起腰来。
红着双眼,眼中是想流流不出来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旋儿。
良久,卫澜霆才缓过来。
卫砚顾不得自己已经跪到发麻的双腿,连忙将卫澜霆扶了起来。
“好好的,凤霄殿为何会走水?”卫澜霆逼退了泪意,双眸却仍然是猩红的。
望着宫人们,冷声质问的时候更是气势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没人说是吗?”
所有人都低着头恨不得缩起脑袋,这让卫澜霆更是心中火冒三丈。
卫澜霆冷哼一声,拂袖而立。
“若没人说的话,通通都下到昭狱里吧,自然有的是让你们开口的法子。”
一听要进昭狱,所有人都吓得打起了哆嗦。
昭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严刑拷打都不带重样的。
甭管是多硬的汉子,进了昭狱都得乖成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有个宫女哆哆嗦嗦了半天,还是把心一横,扑到了卫澜霆的面前跪着说道:
“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不过今日奴婢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怪事?”卫澜霆敛眉问道。
卫澜霆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这个宫女扑到他面前的时候,有一位太监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就一直低着头。
“奴婢今日照常打扫内殿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
宫女正要说出关键的话时,那个小太监翻过手掌,掌心的指缝离藏了跟细如发丝的银针。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名宫女身上的时候,小太监悄悄将手里藏着的银针朝着宫女的太阳穴射了出去。
他侥幸地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然而那根银针并没有顺利刺入宫女的太阳穴,而是被卫澜霆一个飞身徒手以两指捏住了。
与此同时,卫砚也一个闪身擒住了那名小太监,在小太监打算咬毒自尽之前就卸了他的下巴。
卫澜霆望着那名小太监,阴冷一笑:“孤瞧你有些眼熟,之前好像在清渊殿见过你,带走。”
“是!”卫砚应声道。
说起清渊殿,卫澜霆才想起江无虞还在容清越那儿!
顾不得盘问这个小太监,卫澜霆立刻拂袖离去,不敢在多逗留片刻。
心里很是不安,仿佛隐隐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他很怕,害怕在继母后寝殿被毁之后,江无虞也会出什么不测。
出了凤霄殿,卫澜霆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不管不顾地朝清渊殿奔赴而去。
在这一路上,卫澜霆也冷静了下来。
先皇后的寝殿失火,他关心则乱。
现在想想凤霄殿失火的时间太过巧合,早不烧晚不烧,偏偏正好是容清越举办宫宴的这天。
更像是,容清越为了将他引开大殿,刻意制造的一场失火!
卫澜霆后知后觉,懊悔不已,若是无虞和芊芊出了什么事,他必将无法原谅自己。
在卫澜霆赶回大殿时,那些官宦家的子弟已经陆陆续续出宫了。
大殿内只有容清越立于殿中,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人呢?”卫澜霆寒着脸,冷声问她。
容清越故作惊讶地问:“太子在说什么呢?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卫澜霆耐心有限,不想跟容清越拐弯抹角打什么哑谜。
何况他耗得起,无虞和芊芊也未必等得起。
卫澜霆深知要让这个女人开口说真话只能来硬的,长袖一挥,大殿的门“砰”地一声合上。
将外头白亮的阳光也隔绝在外,整个大殿瞬间暗了起来,透着股诡异的氛围。
“别跟我耍花样!”而后,卫澜霆低吼着,一步一步逼近容清越。
容清越万万没想到卫澜霆竟会如此大胆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皇宫之中对她无礼。
“你、你想做什么?站住,不许往前走了!”
望着满脸阴戾的卫澜霆,容清越只觉得他不是人,而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来人来人!”
容清越被卫澜霆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连忙扯着嗓子冲着殿外大喊,想让侍卫护驾。
“别喊了,殿外已是空无一人。孤让他们护送那些纨绔出宫,贵妃此刻只怕是身边无人可用了。”
卫澜霆望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容清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菲薄的嘴唇,语气阴冷森然,听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放火烧孤母后寝殿,还将明阳藏了起来,果真好胆色。孤该拿你怎么办呢,贵妃娘娘?”
话音刚落,容清越就被卫澜霆一把掐住了脖子。
“你最好赶紧说实话,不然孤可不保证会不会气得手抖,一不小心扭断了贵妃这细长的脖子,怪可惜的。”
卫澜霆一只手悠哉悠哉地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掐着容清越的脖子。
每说一个字,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轻而易举地将容清越举了起来,让她双脚离了地。
容清越鼻息间的空气被抽离剥夺,难以呼吸,白皙的脸也越涨越红,不断用手拍打着卫澜霆钳制住她脖子的那只手。
她的拳打脚踢对卫澜霆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他自巍然不动。
“说不说?”
卫澜霆一脸冷漠地看着几近窒息的容清越,大有她再不说就直接将她掐死的架势。
容清越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这卫澜霆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他什么都敢干得出来。
卫澜霆见容清越终于松了口,便松开手,任由她如破碎的风筝一般跌坐在地。
没了束缚的容清越捂着脖颈,贪恋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待她缓过来了,她才弱弱地说道:“在…在后殿……”
也不知道她是伤到了喉咙还是被卫澜霆吓得,说话都哆哆嗦嗦说不利落,细如蚊蝇。
得到的想要的答案,卫澜霆一刻也不肯多留,只冷冷地留下一句:
“若他们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孤便让整个颐国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完,卫澜霆一路奔赴,终于找到了卫景芊和江无虞的所在。
卫景芊手上缠着好几圈白色纱布,还渗着点点血迹,宛如朵朵红梅。
而江无虞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两个人昏迷不醒,躺在同一张床上,皆是衣衫半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