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烟眼神忽闪, 难得觉得脸上有点热。

  他强装镇定坐电梯下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窘迫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一楼大厅现在没什么人, 只有前台小姐姐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捂着嘴巴偷笑。

  ——一副磕到了的样子。

  “我的药,谢谢。”池牧烟接过袋子。

  外卖小哥急匆匆往外赶,着急去送下一单, 他边走边扭头提醒:“别忘了我的五星好评啊!”

  “嗯。”池牧烟表情淡然, 转而转身走路的步伐却骤然加快。

  太丢人了, 他一秒都不想在一楼大厅待了。

  回到酒店房间, 池牧烟打开药盒吃药,给段炎发去一条消息:「别忘了外卖小哥的五星好评。」

  “放心, 已经评价了。”段炎给他发来一条语音, 接着又说, “你打字不嫌累吗?就不能给我发语音吗?”

  池牧烟拿起手机, 语音输入:“知道了。”

  他现在感冒,声音有点哑,声音低低的, 吐字却很清楚, 声音清越, 婉转动听。

  像冬天窗外的百灵鸟,嗓音清脆,极具生命力。

  段炎想, 这声音真是勾人得紧。

  想听他在床上叫了。

  段炎眸光一沉, 脑海里又浮现迎春花的颜色——满脑子黄色。

  段炎不满地给他发去一条语音:“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池牧烟:“?”

  段炎低声笑:“跟叫|床似的。”

  “……”池牧烟撸起袖子, 冷淡开口, “皮痒了是吧。”

  “啧, 我跟我自己老婆说荤话,还不行吗?别说说了,我就是现在跟你打开视频做,那也是合理合法的。”估摸再撩下去就真把人弄生气了,段炎赶紧岔开话题,“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去机场接你,正好有个事,要当面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池牧烟好奇道。

  段炎目光深沉:“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有一点,不管明天发生什么,你都不许不要我,好吗?”

  “胡说什么,天塌下来我都要你。”见段炎不肯说,池牧烟也懒得问,反正,段炎永远不会辜负他。

  情侣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我睡了,晚安。”池牧烟合上手机,关灯睡觉。

  -

  次日,下午两点。

  段炎开车带他,窗外风景飞速闪过,然而他们走的路却不是回家的路,甚至离家越走越远。

  池牧烟关掉导航,不知道段炎到底想带他去哪里。

  不过他心里却不担忧,哪怕段炎带他去殡仪馆,他都不害怕,就是有点好奇:“你要去哪?”

  一下飞机,段炎开车接到他,一路上跟他闲扯,话说个不停,然而只要他问要去哪,段炎就会笑着哄他:“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十分钟,池牧烟终于知道,段炎要带他去哪了:

  s市公证处。

  “你疯了?”池牧烟抓紧安全带,死活不肯下车。

  段炎柔声哄道:“我都打听好了,房屋赠与得我们两个人都在,你放心,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你进去签个字就行。”

  段炎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

  池牧烟眼睛发红,盯着他手里的文件袋:“签不了,东西不齐。”

  “都齐了,你户口本都在里面。”段炎解释道。

  池牧烟瞬间震怒:“你居然偷我户口本!”

  “怎么能叫偷呢,你东西就放在我卧室,我随便翻我自己卧室的东西,又不犯法。这叫拿,不叫偷。”

  段炎一通歪理,说得池牧烟心里发酸。他偏过头,态度坚持:“我不签,我死都不签。”

  段炎皱下眉头:“别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不吉利。”

  说完段炎又笑了下,说出那句万能句式:“来都来了。”

  池牧烟眼睛已经红透了,他抓着安全带的手越来越紧,声音沙哑:“你这是干什么,你非得把我弄哭你才高兴吗?”

  段炎毫无羞耻心地点头:“高兴啊,你要是感动到为我流眼泪,我当然高兴了。”

  “烟烟,”段炎凑过来,非常腻歪地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给我个表现机会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掏心掏肺地爱你。”

  池牧烟捂脸拒绝:“我已经知道你有多爱我了,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为什么?”段炎问。

  池牧烟抬头瞪他:“怎么还问为什么?因为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段炎语气淡漠:“那如果今天来送你财产的是你爸妈,你还会拒绝吗?”

  池牧烟一愣,段炎替他回答:“你不会拒绝,因为父母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而我不是。”

  段炎继续道:“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父母赠与你的财产,却不能接受我的。因为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跑路的伴侣,根本不能和父母相提并论。”

  “可是烟烟,我才是你往后余生一直陪伴你的人啊,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说这些,不是吃你爸妈的醋,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再多信任我一点点?至少在接受我的赠与时,不要有那么重的负疚感,这样都不行吗?”

  “炎哥……”池牧烟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段炎眼角含泪:“叫爸爸。”

  “滚。”

  池牧烟解开安全带下车,决定接受段炎的馈赠。

  段炎长舒一口气:“这才是爸爸的好大儿,做儿子的,哪能不接受当爹的馈赠?”

  “你再说,嘴给你撕烂!走吧,”池牧烟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连口罩都没戴。

  周一来公证处办事的人很多,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

  池牧烟神色淡然,坚定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去签赠与合同,以后,那就是我们的结婚证了。”

  “好,”段炎反握住他的手,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婚前财产,即将变成婚后财产。

  -

  两人签完合同回来,段炎看着两份赠与合同傻乐。

  一份是他赠送给池牧烟的财产,另一份则是池牧烟赠与他的现金。

  下午在公证处,池牧烟趁着手续齐全,正好也拟了一份赠与合同,把自己存款的一半都送给段炎。

  他没有不动产,能给段炎的,只有这些。

  段炎的那份赠与合同也提到了现金,下午回来时,段炎就急匆匆想去银行给他打款,幸好被池牧烟及时拦住:“财产的所属权不会因为它在谁银行卡里而发生变化,我们的钱就放在卡里不用转,不然转来转去,还要出手续费。”

  段炎反应过来:“对哦,还是你有主意。”

  于是两人的财产都在各人手里,在空间上没有挪动位置。

  晚上段炎还想把自己的银行卡房产证都交给池牧烟管,被对方一句“没空”给怼了回来。

  段炎悻悻揉下鼻子,帮池牧烟倒了杯热水,安静坐在一旁,不打扰他办公。

  两个小时后,池牧烟终于写完《将进酒》配乐的初稿,打算明天再完善一下。

  段炎走过去,帮他揉揉肩膀,然后直接把人抱在怀里,抱着走进卧室。

  眼见对方要覆在他身上,池牧烟赶紧手抵在他胸膛上:“我不行了,来不了了,我明天还要写歌。”

  段炎闷笑:“我心里有数,你还在感冒呢,我不会乱来。”

  “哦,”池牧烟安心闭上眼睛。

  -

  第二天忙活了一整天,池牧烟终于把《将进酒》的配乐写好,发给对方。

  吃了两天药,他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段炎问道:“池牧烟先生,请问你能抽出几天时间,跟我约个会吗?”

  “几天?”池牧烟问,他还得给纪录片写配乐呢。

  段炎手摸摸下巴,认真思考:“三天?还是五天?五天吧,你能抽出五天时间吗?”

  池牧烟淡定喝口水:“两小时吧。”

  “什么玩意!”段炎立刻放大音量,接着他站起身,作势要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两小时就两小时吧,来,我们来做两小时。”

  池牧烟白他一眼,转而思考一件事。

  过两天是原身的生日,也是收养原身的奶奶的忌日。

  池牧烟沉声道:“过两天,去扫墓吧。”

  段炎瞬间安静下来,回道:“好。”

  段炎也是知道他生日的,但是因为原身的生日和他奶奶的忌日在同一天,所以段炎从不会主动提,更不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想通这个,池牧烟转头看他,简单吐出一个字:“手。”

  “嗯?”段炎不明就里,听话地伸出右手。

  池牧烟把他的右手拉过来,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串数字:“这才是我的生日,记住了吗?”

  段炎手掌握成拳,把他的生日攥在手心,郑重点头:“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