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两人都有点发愣。

  池牧烟恢复冷淡的表情,低头把小说拿过来看,面色冰冷。

  段炎回过神来, 幽幽笑道:“别说夫人了,就是侍妾,外室,只要你肯要我, 我都可以做。”

  池牧烟低头看书, 懒得搭理他。

  池牧烟看书的时候很安静, 段炎歪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静静看他,不一会儿困意袭来, 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段炎睡相挺好, 睡着的时候从不打呼噜, 他呼吸浅浅, 锋利的眉峰也舒展开来,整个人看上去轻松惬意。

  池牧烟放下小说,掀开被子, 把小床上的毛毯拿过来给段炎盖上。

  果不其然, 一向警惕的段炎立刻醒了, 抬头看他一眼,皱起眉头:“我不要别人盖过的。”

  池牧烟冷着脸,根本不惯着他:“那你冻着吧。”说完直接把毛毯扔回小床上。

  段炎立即换上讨好的笑容, 走过来笑着说:“我就喜欢你的被子。”

  池牧烟低头看眼自己的单人病床, 脸色更冷了:“你睡这, 我睡哪?”

  “咱俩一起啊, 挤一挤就有位置了。这样, 我们分头睡,你睡床头,我睡床尾,这样就能睡下了。”段炎一本正经地比划着,给两人规划睡觉位置,可惜他话还没说完,身上又挨了骆驼一记打。

  池牧烟拿起那只骆驼又往段炎身上打一下,冷冰冰地说:“这是我的病房,再废话,你给我出去。”

  段炎委委屈屈抱着被打的手臂,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池牧烟全当没看见,坐在床边继续看小说,段炎幽怨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

  喉结滚一下,池牧烟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你上床吧。”

  “好嘞!”段炎忙不迭脱去外套袜子,又怕自己的脚上有汗会臭到池牧烟,赶紧趿拉着皮鞋往卫生间跑,把脚冲洗干净了这才过来上床,睡到床尾处。

  段炎坐在床尾,又弯腰过去拍拍床头,示意池牧烟上床:“牧烟。”

  池牧烟拿着小说坐到椅子上,头都没抬:“你睡你的。”

  一直坐在床上看书,容易脚麻。

  段炎却以为池牧烟嫌弃自己,赶紧掀开被子要下床。

  可不能因为开玩笑,把池牧烟赶下床,要是把人冻着了,他得心疼死。

  池牧烟及时叫住他,冷淡的语气没什么情感波动:“老实睡你的,我脚麻了,下床坐着缓一会儿。”

  “哦,”段炎乖巧地躺在床上,仿佛等待临幸的宠妃,“那你缓好了,记得上床。”

  池牧烟淡淡嗯一声,不再说话。

  段炎闭上眼睛,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却紧张地抓紧床单,心里不断呼喊:快来呀,快来宠幸我呀!

  然而直到他睡着了,做了好几个梦,池牧烟都没上床。

  段炎一觉醒来,池牧烟居然还在看小说。

  嗓子突然有点干,段炎舔舔嘴角,眸光变得深沉。

  他又梦到池牧烟了,这次在梦里,他拉着池牧烟的手去了动物园,一路上梦里的老婆亲密地抱着他的胳膊,让他帮忙拍他和熊猫的合照。

  这次段炎学聪明了,对上池牧烟疑惑的目光,费了好大力气,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老婆”硬憋了回去。

  憋得他眼都红了,很不舒服。

  池牧烟戴着重新做好的没有度数的眼镜,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看我?”

  有点奇怪。

  这人一觉醒来,表情非常不自然,对方嘴唇突然有些干燥,看着他的眼睛也有点发红,一副……刚从情|欲里脱离的样子。

  池牧烟噌地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人不会在他床上,做那种梦了吧!

  “你给我起来!”池牧烟神色阴沉,直接上手掀被子。

  段炎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池牧烟了。

  池牧烟抿着嘴唇,把床铺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蓝色的床单很干净,干燥整洁,没有任何一点……不和谐的样子。

  段炎站在一旁局促道:“都多大的人了,我没尿床。”

  池牧烟嗤地一下笑出声来,眼角含笑地瞪他一眼:“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看我?”

  段炎一愣,终于明白过来,莞尔笑道:“我是梦到你了,但不是那种梦,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醒来之后就……”

  想亲你,想抱你,想像梦里那样叫你老婆,可惜做不到,所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段炎没说完,池牧烟却能明白大概,总之肯定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至于嘴唇干燥,纯粹就是渴的。”段炎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可惜水太烫,得等一会儿喝。

  他套上外衣,拿着装满水的纸杯坐在床上,问:“几点了?”

  池牧烟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一眼:“五点了,你得走了。”

  段炎哦一声,看向池牧烟白皙纤瘦的手腕:“买个表吧,看时间方便。”

  池牧烟拿起小说,坐到段炎对面的小床上,简单回道:“我不喜欢在身上戴东西。”

  “可以买个怀表,放在衣服口袋里,复古好看,很衬你。”段炎说着当即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好看精致的怀表。

  他正在一家钟表官网上浏览,突然来一句:“你这习惯得改,怎么能不在身上戴东西呢?以后我们结婚了,那么大的钻戒往你手上戴……”

  意料之中的,他话还没说完,池牧烟手里那本厚厚的小说,裹挟着书页翻起的哗啦啦风声,直往他怀里砸。

  段炎躲得快,厚书直接砸到床上。

  段炎躲到一边,嘴欠笑道:“哟,还知道保护我这张脸,没往我脸上砸。”

  下一秒,那只粉色骆驼又朝他扔过来。

  这次段炎没躲,稳稳抱住那只骆驼,欠兮兮地笑道:“哎呦,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可不能乱扔。”

  池牧烟深吸一口气,扶着自己绑着固定板的胸口,冷漠道:“如果不是我肋骨没好,我今天必须得跟你打一架!”

  段炎赶忙把自己的左手递过去,调皮地动动手指:“打吧,我不反抗。”

  池牧烟神情漠然,狠狠在他手背上拧一下。

  “嘶——”段炎倒吸一口凉气,“你来真的啊?”

  池牧烟抬头看他:“以后别惹我。”

  段炎赶紧赔笑:“好好好,以后不惹你,不惹你。”

  说完段炎吹下自己的手背,又忍不住犯贱,拉长音调:“谋杀——”

  “亲夫”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嘴巴被人捂上了。

  这次池牧烟早已防备,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唇角露出一点得意的笑:“谋杀什么?”

  段炎眨眨眼睛,自己的嘴唇几乎跟池牧烟的掌心挨着。

  他赶紧抿住嘴唇,把嘴巴往里收。

  池牧烟的手上有淡淡的洗手液的味道,是清淡的柠檬味,挺好闻的。

  目光再次变得深沉,只要他一动,就会亲吻到池牧烟的手心。

  “烟烟……”段炎绷紧嘴巴,含糊不清地祈求,“手拿开。”

  池牧烟终于找回一点场子,怎么可能听他的,当即笑着追问道:“问你呢,谋杀什么?”

  段炎转眸看他,又立刻收回视线。

  心跳逐渐加速,段炎怂到不敢看他,嘴巴被池牧烟捂着,他看向地面不敢说话。

  池牧烟却毫无察觉,继续找回自己的场子,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城:“怎么不说话了,刚才那股嚣张劲呢?”

  段炎哭笑不得,含糊地说了句:“傻子。”

  不知道是在说池牧烟,还是说他自己,一个简单的接触就能让自己慌成这样。

  段炎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池牧烟终于后知后觉,撤开手,疑惑道:“你怎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段炎低头看地面,倒的那杯水都没来得及喝,穿好鞋子,收拾好行李箱,提上行李箱就走。

  池牧烟眉目轻敛,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至于吗?

  池牧烟无语了。

  段炎这么跟自己开玩笑,自己都没生气,结果自己不过捂一下他的嘴巴,他就气成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池牧烟擦擦自己的手心,脸色发青。

  以后不跟他开玩笑了,小气鬼。

  他正想着,许慕诚推门进来,还给他带了晚饭。

  “合同的事,你想好了吗?”许慕诚问。

  池牧烟打开饭盒,回道:“想好了,我要解约。”

  “好,我知道了。”尽管早有预感,然而亲耳听到池牧烟说出解约这两个字,许慕诚心里还是疼了一下。

  他稳定心神,坐到床边,缓缓道:“你们艺人的合同跟我们经纪人的合同不一样,说直白点,就是霸王条款,以瞻星娱乐的作风,要是有别家捞你,有别家经纪公司要签你,那还好说,公司会跟对方谈。但是如果你没找好下家,只是自己想跑路,少说也得掉层皮。”

  许慕诚语气沉重:“你知道萧越吧,当初他跟瞻星娱乐解约,虽然最后打赢官司了,但是因为没找好下家,整个娱乐圈没人罩他,所以在瞻星娱乐的授意下,算是被圈内人士,非明面上的封杀了。自那之后,没人敢找他合作,也没哪家经纪公司敢签他。毕竟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剧演员,其余敢得罪瞻星娱乐的经纪公司,也没注意到他。就这样,萧越退圈到现在,听说现在在洗脚城上班。”

  池牧烟点头:“挺好的,自食其力不丢人。”

  许慕诚苦笑:“你倒是看得挺开。”说完他停顿几秒,沉声道:“我去帮你探探公司的口风,估计不太乐观。”

  池牧烟突然转头看他,问道:“你呢?”

  许慕诚一愣:“我?”

  池牧烟淡淡道:“这么垃圾的公司,你不跑路?”

  许慕诚顿时心神晃动:“牧烟,我……”

  “别误会,我只是随口提一句,就算你也解约了,我也不会跟你续约,让你做我的经纪人。”他都安排好了,现在工作室的业务由秦屿接待,同时再慢慢招人。

  许慕诚低下头,遮掩眼底的失落,接着抬起头,继续道:“我倒有个主意。你不是跟段炎关系好吗?你让他跟扶竹娱乐沟通一下,多罩着你。”

  池牧烟吃着饭,突然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别胡说,”池牧烟神色怏怏,“平白无故的,找他帮什么忙?我自己能解决。”

  “哦,”许慕诚闭上嘴巴,给进屋的云九使个眼色:什么情况,这小情侣又吵架了?

  云九走进屋,摊开手臂,一脸茫然。

  两人正眼神交流着,云九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段炎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我袜子忘拿了。”

  他刚才走得急,没穿袜子居然都毫无察觉,走到半路上才发现。他赶紧把放在凳子上的袜子拿起来穿,看向池牧烟时顿时一顿,不安道:“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池牧烟不是自己生闷气不说话的性格,当即回道:“我刚才捂你嘴巴,把你弄生气了,对不起。”

  说是道歉,语气却很冷漠。

  段炎立即想通了,然而当着许慕诚和云九的面,他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好坐在凳子上一边穿袜子一边回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没生气,晚上再跟你解释。”

  池牧烟非常好哄,立刻抬头看他,气消了大半:“行,我等你解释。”

  段炎心里一乐,袜子都穿反了:“好,我晚上再跟你说。”

  池牧烟眼尖看到了,走过去帮他脱下来重穿:“你袜子穿反了。”

  微凉的指尖触碰自己的脚踝,段炎吓得动都不敢动,什么时候受过池牧烟这种待遇?

  一旁的许慕诚和云九也都看傻了眼,目瞪口呆。

  帮段炎把袜子重新穿好,池牧烟抬头看他:“怎么了?”

  段炎身体僵硬,好一会儿低着头把自己的鞋也踢过去:

  “要不,你再帮我穿下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