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炎一挥手:“你们现在回去吗?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走吧。”

  小助理陶梓裹着围巾忙劝道:“炎哥,你怎么又要回去,来回得四个小时呢。”

  段炎把车钥匙扔给她:“我那还有辆车,你把车开回酒店,我自己回去。”

  “不是,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天天拍戏那么累,就别来回跑了。”小姑娘急道。

  段炎笑呵呵道:“我乐意。”

  “哎,你不住清凉城吧,”段炎问道。

  突然被问的许慕诚点下头。

  “那正好,我跟牧烟一块走,你自己开车回去吧,省得来回折腾了。”

  许慕诚一愣,没听明白:“啊?”

  “啊什么,我说池牧烟坐我车。”段炎走过去,打开车门,对池牧烟抬起下巴,“上车。”

  许慕诚勉强笑道:“段炎老师,这不太好吧,还是我送牧烟回去吧,来的时候就是我开车带他来的……牧烟?”

  他话还没说完,池牧烟已经走过去,打开后座车门上车了。

  许慕诚婉拒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段炎乐了,笑出声:“你家牧烟比你懂事。”说着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走到另一边,坐到驾驶位,给池牧烟充当起司机。

  跟池牧烟相处这么久,他算是明白池牧烟的秉性了。

  别看他外表冷冷清清,穿着一身长衫,一副高冷孤傲的模样,实则内里就是一个俗人,永远怀揣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

  只要跟池牧烟在一块,段炎就控制不住嘴欠,总想逗逗他:“怎么不坐副驾驶?”

  亏他还把副驾车门给他打开了。

  坐在后座的池牧烟淡淡道:“后座宽敞。”

  段炎憋着笑,池牧烟偶尔突如其来的冷幽默总能戳中他的笑点。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池牧烟闲聊:“你看我都帮你这么多次了,你是不是也帮我一次?”

  “帮你什么?”池牧烟问。

  “你知道我家里养了只猫吧,叫煤煤。我这是最后一次往家赶了,回头忙起来就不来回跑了,的确也累。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帮我喂喂猫。”

  池牧烟沉默不语,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段炎又道:“对了,我家密码已经改了,改成我生日了,你直接进去就行。”

  池牧烟终于抬头看他,问:“多少?”

  “什么?”段炎一下没反应过来。

  池牧烟问:“你家密码多少?”

  “不是说了吗,是我生日。”段炎不理解,然后突然放大音量,“你居然连我生日都给忘了!你还是不是我死忠粉!!!”

  “以前是,现在不是。”池牧烟面上波澜不惊,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段炎彻底服了,无可奈何地报了一串数字。

  池牧烟拿手机记下,回道:“知道了。”

  轿车一路开到家门口,两人下车,段炎招呼道:“不进去看看吗?我教你怎么喂。”

  池牧烟想了想,跟在段炎身后进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段炎家里。

  对方家具不多,屋子显得很空荡,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煤煤,煤煤,来客人了,出来看看。”段炎语调柔和,想把小猫咪哄出来。

  “估计钻沙发底了,我看看。”说着段炎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往沙发底看。

  一眼看见墙角堆着几盒猫咪主食罐,餐桌底下放着一个猫碗。

  池牧烟走过去,把猫罐头倒在猫碗里,手指敲几下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只大黑耗子似的肥胖黑猫从头顶吊灯上直接扑下来,差点挠到池牧烟耳朵。

  池牧烟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黑猫后颈,把猫咪提起来。

  一只英短黑猫,提着得有十八斤,得减肥了。

  “喵~~”黑猫委屈极了,被提着后颈不停嚎叫。

  这么重的体重,再提着该疼了,池牧烟赶紧把猫放在地上。

  黑猫一溜烟钻进了沙发底。

  “我家猫就这样,怕生。这里是它的猫房,猫砂盆在里面,它吃饭在外面,喜欢在餐桌底下吃。啧,又拉了好多。”段炎撸起袖子,拿起猫砂铲给煤煤铲屎,问池牧烟,“要不你先出去?”

  这也太臭了。

  池牧烟捂住鼻子,站在房门外。

  为方便给猫咪铲屎,猫房里还装了一个马桶。

  等清理干净,段炎洗干净手,拿纸巾擦一擦:“养猫很麻烦,你要是不愿意……”

  段炎声音戛然而止。

  煤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底钻了出来,正趴在池牧烟脚边蹭他的脚踝。

  池牧烟坐在沙发上,伸手摸摸猫咪厚实的背部毛,说:“它该减肥了。”

  段炎走过去,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可不是嘛,平时我拍戏太忙了,都是让助理帮忙喂。那丫头心太软,猫咪一叫,她就忍不住给猫喂饭。”

  池牧烟回道:“换个低脂肪的罐头,控制饮食,多运动。”

  段炎很是无奈:“喏,给它新买的跑步机,一次都没跑过。猫罐头倒是换了,它不挑食。”

  “少喂,先控制下来再说。”

  段炎幽幽叹口气:“它可会叫了,一顿不吃能叫两小时。”

  “叫累了就不叫了,别惯着,饿两顿死不了。”煤煤乖巧极了,池牧烟把猫抱起来放在腿上,黑猫睁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趴在池牧烟腿上一动不动。

  暖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气氛温暖和谐。

  我儿子真争气。

  段炎想,心里万分欣慰。

  他看眼时间,说:“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

  -

  两人转移阵地,回到池牧烟家里吃饭。

  餐桌上摆了一桌子好菜,有青椒土豆丝,油炸土豆片,土豆炖牛肉,土豆炒鸡块,土豆片炒肉,还有一碗土豆泥。

  段炎都看傻了,土豆开会呢。

  都是孙悦玲给池牧烟冰箱里塞的,越聚越多的土豆。

  “跟阿姨说一声,以后别往我冰箱里买菜,我自己会每天早上出去买。”

  段炎夹了片土豆片尝尝,含糊不清道:“可是,你买菜不会买我的那份。”

  池牧烟筷子一顿,喝口清汤:“以后我多买点。”

  段炎眼睛一亮,顿时满足了。

  他想起件事,问池牧烟:“除了老刘头那首曲子,你现在还没别的活吧。”

  池牧烟“嗯”一声。

  段炎放下筷子,认真道:“你给我写首歌,怎么样?”

  有钱就赚,池牧烟来者不拒:“你想要什么样的?”

  “好听点的,喜庆点的,有重复旋律的,让人听了不会忘的。”段炎比划道,“有花,有灯笼,有年味的那种。”

  池牧烟抬头看他,问:“你唱?”

  段炎重重点头:“对,我唱。”

  池牧烟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问:“你不会是要上春晚用吧?”

  临近年关,他倒是看过春晚第一次彩排的采访,里面的确有段炎。

  池牧烟不解道:“你的歌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叫什么洋洋洒洒的春节。”

  “那叫喜气洋洋的春年!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我的采访?”段炎不高兴道,“前段时间不是进行第二次彩排嘛,我的歌被毙了。导演说我的歌时间太长了,要么换一首,要么直接毙掉,让我跟别人合唱去。这都快第三次彩排了,舞台景都布好了,别人排练那么长时间了,我跟谁合唱去?”

  “那就是被毙了。”池牧烟言简意赅。

  段炎不甘心道:“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机会的。不是还有两次彩排吗?只要我的歌能压缩一下,能够契合布置好的舞美,导演说了,只要节目效果好,他允许我换歌。”

  “你原来那首不能再改下吗?”池牧烟问。

  “改不了,”段炎一脸凝重,“原来那首已经减过时间了,不能再减了。”

  池牧烟不明白了,说:“一般春晚时间不够,不都是从语言类节目上压缩时间吗,怎么从你这减?”

  段炎靠在餐椅上笑得云淡风轻:“我后面就是闻老的小品。老爷子的节目准备了有大半年,我看过他们的彩排,节目效果特别好,那些好玩的桥段要是被删了,别说闻老了,我看着都心疼。我一个演员,上去唱歌就是凑数的,删了就删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炎叹了口气,说:“这的确有难度。下周一就第三次彩排了,我想的是,就算换首歌,也要配合现在已经布置好的舞美,省得他们再重新调度布景了。”

  “彩排视频有吗?我看下舞台风格。”池牧烟问。

  段炎犹豫片刻,把手机拿在手里给池牧烟看:“只能这样给你看一下,不能外传。”

  池牧烟凝神看视频,没有回应。

  一首两分三十秒的歌曲,歌曲的完整度已经遭到严重破坏,的确不能再删减了。

  池牧烟问道:“导演给你的时间是多少?”

  段炎抿紧嘴唇:“一分二十秒。”

  池牧烟眼皮一抬,眸光里满是诧异:“这么短的时间,走个过场啊。”

  段炎忿忿道:“你以为我想啊,不然就要删闻老的小品了。整整七十秒啊,七十秒的小品,你知道里面有多少笑点吗?大过年的,我也想让观众笑得开心点。”

  池牧烟沉思片刻,问道:“这歌你什么时候要?”

  段炎掐指算了算:“下周一就要第三次彩排了,你最迟得这周天给我,我得提前练一下。”

  池牧烟应道:“好的,我明天早上给你。”

  段炎愣了,强调道:“我说的是这周天。”

  “你没听错,”池牧烟弯起唇角,浅浅笑了下,“我说的是明天早上。”

  说完池牧烟竖起两根手指,表情严肃:“加急费这个数。”

  这有点多啊,段炎拧眉问道:“两百万?”

  “二十万,不过作曲费三百万。”池牧烟低头咬颗米粒,眉眼冷淡,“要填词吧?”

  “当然要!你不会词还要另外收钱吧!!!趁火打劫啊你!”段炎咬紧牙关,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你知道宋兴遥吧,俞辩年的御用作曲人,人家作词作曲连带编曲,打包卖给俞辩年也才两百多万!”

  “我也一样。”池牧烟波澜不惊,“我作词作曲连带编曲,打包三百万。”

  “……”段炎哭笑不得,“这不还是比人多吗?”

  池牧烟冷淡道:“一分钱一分货,要不你去找他?”

  “那还是算了,”段炎定定看着他,笑道,“我还是更想让你赚这个钱。”

  吃完饭临走时,段炎小声叮嘱道:“太累了的话不要勉强自己,早点睡。”

  池牧烟冷冷瞥他一眼:“我耳朵不聋。”

  段炎温和笑着,自己的眼底下却隐隐蒙上一层乌青。

  池牧烟拿出手机,语气平淡道:“加个微信,有事好联系,我帮你喂猫。”

  -

  池牧烟拉上窗帘,隔壁的人看不到屋里的场景。

  他打开电脑,看着满屋子的乐器,回想舞台场景红灯笼和鲜花,长长叹口气。

  今天晚上,怕是又不能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池牧烟拿着写好的乐谱站在段炎门口,摁下门铃。

  段炎迷迷糊糊被吵醒,打开房门刚想骂两句,看到门口站的是池牧烟,顿时哑火了。

  “你写完了?”他不可思议地问。

  “记得打钱。”池牧烟眉宇间都是困倦,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走路都有点打晃。

  偏偏这个时候许慕诚还给他打电话:“你起了吗?要去片场找刘导,把曲子给他。”

  “知道了。”池牧烟困得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语调没有丝毫感情。

  段炎问:“是许慕诚吗?”昨天说要今天去找刘导的。

  池牧烟点头,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那正好,你先进屋,吃完早饭我们一起过去。”

  “嗯,”池牧烟应一声,困倦之中被段炎拉进屋。对方给他煮了碗白水面条。

  池牧烟坐在餐桌上吃两口,脑袋一歪,差点磕在桌子上睡着了。

  段炎吓得半死,还以为对方寄了,赶忙手扶在池牧烟肩上摇两下:“你没事吧?”

  池牧烟推推眼镜,瞳孔涣散,有气无力:“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每天晚上十点之前必须上床了吧?生物钟真的很难改!”

  他困到声音都委屈了。

  段炎抿了下嘴唇,他还从来没见过池牧烟这副模样。

  有点可爱。

  他走进卫生间,拿了条干净毛巾,用清水打湿后拧干,拿过来简单给池牧烟擦把脸。

  对方的眼镜被放在桌上,相对娇小的头颅微微抬起,漂亮的杏眼眯成一条线。

  湿毛巾擦过嘴唇时突然顿住了。

  池牧烟嘴唇很红,隔着毛巾,段炎都能感觉到指尖触碰到的柔软和温度。

  喉结不经意间滚了下,段炎有片刻恍神。

  他盯着池牧烟的嘴唇,想……

  想个屁!

  段炎赶紧摇头,把脑子里那些肮脏的东西甩出去。

  -

  开车把人带到片场,池牧烟睡了一路,在车上补了两小时觉,勉强让他支撑着,不会当着刘驰骋的面睡过去。

  早上七点多在片场见到段炎,刘驰骋都有些诧异:“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段炎的戏明明在中午。

  段炎打起精神,笑道:“过来听听我们电影的主题曲。”

  刘驰骋没多说什么,调低音量,确保化妆间外的人听不见,然后把歌曲点成外放。

  歌曲第一个音节响起时,所有人的心神都随之颤抖。

  谁都没想到,歌曲的第一秒,竟然以高昂的唢呐声开场!

  仿佛置身于悬崖峭壁间,不见生路,没有归途,只有绝望孤独的唢呐声在悬崖边呐喊。

  十几秒的唢呐声结束后,是一段平静缓和的人声演唱:

  “上学的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下班的人们挤在地铁上,退休的老人在公园里散步,两岁的孩童指着枝头的喜鹊,问爸爸妈妈,它在说什么话……”

  “生活平静无波,吵吵闹闹……”

  “忽然一支箭,划破光,砸在地球上……万物倾灭,无家可归……”

  “战斗!谁说低等文明活该被践踏……哪怕撕破光,站立着,坚守为人的尊严……”

  歌曲唱到高潮处,又是一段激昂愤慨的唢呐声,一股哪怕同归于尽,也绝不任人宰割、为人奴仆的坚毅与坚守之气跃然跳上人的心尖。

  尘埃落定后,地球化为一片废墟,然而一颗蒲公英种子却从废墟中长出嫩芽。

  这代表着希望,人类仍有希望。

  歌曲结尾在平静的琵琶小曲里,曲调与开头那段平静的人声相似,仿佛一切回到最初,人类的家园会恢复本来模样。

  一曲听完,屋里的几个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首歌曲写的好,词填的好,唱歌的人声音也好,开头婉婉道来的歌声与明显苏州评弹风格的琵琶曲相得益彰,高潮处的嘶吼呐喊甚至不输唢呐的音调。

  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池牧烟。

  他到底还是没坚持住,趴在化妆台上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刘驰骋把歌又放一遍,细细品味,池牧烟这才抬起头,烦躁地揉揉眼睛:

  “不是,一首破歌,你们还没听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无脑爽文,现代架空,关于春晚的部分纯属胡诌,请勿带入现实哦,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