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段炎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站起身,眼睛依旧看着地面,低声道:“我本来没想出来……”

  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他没想跳出来让池牧烟难堪。

  段炎看眼躺在地上的季路明,周围逐渐聚集好几个人拿着手机对他们拍照。

  人群很快越聚越多,把池牧烟和段炎,还有躺在地上的季路明围成一个圈。

  有眼尖的粉丝已经认出段炎,大喊一声“段炎”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粉丝一脸懊悔,这种时候,哪能把名字叫出来?

  群众迅速反应过来,对着段炎拍摄。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段炎赶紧俯下身去,把躺尸的季路明扯到自己肩上:“我车在外面,赶紧去医院。”

  池牧烟赶忙点头,一路小跑着帮段炎把人扶到车上去。

  段炎用力踩向油门,白色宾利奔驰而去。

  -

  病房外。

  卢艳踩着高跟鞋,把手提包狠狠摔在段炎怀里:“段炎!你到底想干嘛!!!当街打人,还被粉丝认出来!你疯了吗???一连十条热搜!公关部门都快忙疯了!!!”

  卢艳年过五十,大段炎正好两轮,一路把三岁的童星扶持到今天这个地位,打他跟打小孩一样。

  段炎家境好,性格乖戾,年轻的时候没少给她惹祸。

  不同以往的是,以前闯了祸段炎会笑吟吟地劝她消火,今天却一言不发地坐在医院长椅上,右手上全是血,都没去洗。

  不对劲。

  卢艳警惕地看一眼坐在对面长椅上的池牧烟,对方的表情却很淡定,触及到她询问的目光时,没有丝毫躲闪。

  卢艳问段炎:“发生什么事了?”

  段炎继续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他手边却突然出现几张湿纸巾。

  就在刚刚,池牧烟走过来,抽出好几张湿纸巾,蹲在段炎旁边,细心帮他擦手。

  微凉的触感从掌心划过,段炎终于抬起头,声音有点哑:“对不起。”

  卢艳瞬间瞪大眼睛。

  她没听错吧,这俩到底谁在跟谁道歉???

  被欺负的是原身,从理智上说,半年前段炎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在这件事上,段炎只是一个局外人。

  但同样,他也只是一个局外人。

  他不是原身。

  他没有任何立场,对这一句“对不起”做出回应。

  帮段炎擦干净手,池牧烟坐到段炎旁边,抬头看卢艳:“里面躺着的是我一个仇人,段炎在帮我出气。”

  “帮你出气?”卢艳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段炎一个月前还想把一直纠缠自己的池牧烟碎尸万段,今天却会帮对方出气?

  这世界变化太快,她理解不了。

  来的路上,卢艳已经把被打的季路明调查清楚了。对方的身家约有五百万,开有一家小公司,没有上市。

  五百万的小公司对许多打工人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但放在段炎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他随便一部戏的片酬都不止五百万。

  更何况段炎身后还站着一家业务遍布全国的珠宝公司——暖暖珠宝,他外公外婆的产业,以段炎母亲的名字命名。

  她有信心能够摆平季路明,现在让她焦躁的是,网上的风波如何解决。

  “柏望舒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网上的黑水军挡都挡不住,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解释?说你帮人|报仇,见义勇为?”

  说到最后一句话,卢艳眼角余光分明刮池牧烟一眼,语气里满是不满和讥讽。

  池牧烟假装没看见,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低头看眼手机。微信界面停留在两分钟前,许慕诚给他发的一条消息:「堵车了!马上到!」

  实际上,此时许慕诚正蹲在马路边上抽烟,暖色的火星子直往地上掉。

  助手小陈忙问道:“诚哥,我们还不走吗?”

  这路上根本没堵车。

  许慕诚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往水泥地上摁:“急什么,晚点再过去。”

  卢艳现在肯定就在医院,他要是现在过去,指不定会被怼成什么样。

  更何况现在上热搜的是段炎,有这大影帝在前面挡风,他着什么急。

  另一边,段炎终于开口:“柏哥不是那种人。”

  小说中,柏望舒和段炎是名义上的死对头,两人都是影帝,经常撞影片档期,在同一场颁奖典礼竞争最佳男主,在粉丝眼里,这两人根本水火不容。

  直到后来段炎主角光环显露,开了挂似的一路高飞,这才把柏望舒甩在身后。

  实际上两人关系不错,惺惺相惜,只是两家经纪人因为存在竞争,互相看不上眼,经常在背后使绊子。

  就比如现在,柏望舒的经纪人田森已经找好了水军,正在网上推波助澜。

  卢艳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离谱但又无法被反驳的理由:认错人了。

  “就说有人欠你钱,一直拖着不还,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你打完了才发现打错人了。等季路明醒了,我来跟他串口供。”

  卢艳无奈扶额,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简直逆天。

  “至于池牧烟为什么会站在旁边,在你动手之前还跟他说话……”

  池牧烟一点就通,淡定道:“我也认错人了。”

  段炎:……

  卢艳:……

  -

  微博上的“公事”解决了,池牧烟还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季路明已经醒了,脸上缠满了绷带,正坐在床上吃梨。

  池牧烟推门进来,站在床边。

  季路明眼睛一亮,问:“怎么,你考虑清楚了?现在又想跟我了?”

  池牧烟冷漠道:“你打算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欸,别说的这么难听,毕竟我们也是有过一段情的……”

  “别恶心我,”池牧烟打断他,“直接说吧,条件是什么?”

  季路明放下啃了一半的梨,躺回病床上:“本来我想再跟你玩玩,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不是在跟段炎谈恋爱吗?我想要拿暖暖集团在S市的代理权。”

  池牧烟眸光冷酷。

  商人果然永远以利为重,情|色只是消遣。

  池牧烟拒绝:“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别装了!”季路明笑出声,指指自己被绷带缠得只露出一只眼和一张嘴的脸,忍不住提高音量,“什么都没有,他能把我打成这样???”

  池牧烟沉默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段炎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总之一句话,没有代理权,你别想摆脱我!”季路明拿出上门催债的劲儿,躺在床上耍无赖。

  池牧烟将计就计,狐假虎威:“你既然知道我和他在谈恋爱,就应该明白,我可以让暖暖集团把代理权给你,同样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季路明摊开双手:“随便。但你可要想好,你要真敢对付我,我就把半年前那点事全部都告诉段炎!”

  池牧烟笑了:“他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说的是,细节。”季路明坐起身,压低音量,“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处的吗?”

  池牧烟神色凝重,他当然知道。

  小说里季路明下身不举,心理变态,自己做不了,就想尽办法折磨原身。

  跟原身在一起的那十多天里,季路明虽然跟原身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却有心理折磨。

  白天原身要去医院照顾奶奶,晚上就要回到季路明这里扮演花瓶。

  漆黑的夜里,原身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只有床头开着一盏暖灯。季路明恶心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偶尔会把一杯冷水从他头上倒下去,口中念叨着:“给我的花瓶,倒点水。”

  又或者把几朵小黄花扔原身肩上,季路明恶心道:“给花瓶插花喽。”

  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整整十七天,原身生不如死。

  季路明笑着,故意压低音量的语调越来越恶心:“想清楚了吗?把代理权给我,还是,想让我亲口告诉段炎,你身上到底有多白……”

  “你看到怎么了?”池牧烟突然开口打断他。

  季路明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池牧烟声音平稳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还去过东北大澡堂子洗过澡呢,看过我身体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排第几?”

  “至于那些羞辱,我又没少块肉。”

  目光挪到季路明下半身,池牧烟讥笑道:“我还说错了,你根本不算男人。”

  “你给我出去!”季路明恼羞成怒,把手边那半颗梨扔向池牧烟。

  池牧烟躲都没躲,这老头准头不够,那半颗梨离他还差五十厘米的时候就掉在了地上。

  池牧烟神色冷酷起来,说:“应该是你要好好考虑。我跟我们家段先生情比金坚,只要我撒个娇,卖个萌,转眼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不放心池牧烟一个人应付季路明,段炎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这句话,顿时脚步一顿。

  什么……情比金坚……

  刚想敲门的手撤了回来,段炎默默转身离去。

  “总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管他说的话季路明信不信,气势得足。

  不等季路明回复,池牧烟转身就走。

  回到家中,池牧烟洗了把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跟原身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原身的左眼眼角下有一颗小红痣,手也比自己的细嫩。他的手因为常年练琴,弹奏各种乐器,早已粗糙不堪,指腹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没关系的,”明知道原身听不见,池牧烟还是看着镜子中原身的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就当去东北洗澡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