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隔间都被人占了,他根本没地方躲。

  池牧烟面不改色,强装淡定地低头洗手。

  等段炎洗完,抽纸擦擦手,他这才冷清清地开口:“谢谢。”

  刚才段炎和刘驰骋在包间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段炎“嗯”一声,语调上扬,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勾唇一笑,忍不住逗他:“小朋友挺有礼貌。”

  池牧烟眉目冷淡,没搭理他,吹干手后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段炎欠欠的声音:“刚夸你有礼貌,你立马抬腿就走,可不就是网上说的有礼貌但不多吗?你好歹有点表示啊!”

  池牧烟转身看他,问:“你想要什么表示?”

  段炎扶着下巴想了想,说:“你请我吃顿饭吧,我要你亲手做的,上次那碗素面就不错。”

  -

  郊外的夜空显得比城市中心更加静谧美好,隔着落地窗甚至能看到窗外的满天星星,璀璨明亮。

  “勺子。”池牧烟开口,段炎忙不迭把汤勺递给他。

  池牧烟:“盐。”

  段炎又立刻把盐袋递过去。

  池牧烟瞥他一眼,问:“会剥蒜吗?”

  瘐熹征厘·

  “应该会。”段炎翻箱倒柜,四处找蒜。

  “蒜在厨台下面,左边最底下。”

  随着池牧烟一声令下,笨拙的影帝终于捡出一个蒜头。

  池牧烟忙着熬汤,头都没抬:“把皮剥了,拍一下再切。”

  段炎一愣,问道:“拍?怎么拍?”他只知道拍戏,不知道怎么拍蒜。

  “拿手机拍,还是拿摄像机拍?”段炎一本正经道。

  池牧烟随手捏起一颗蚕豆,朝段炎扔过去:“滚蛋。”

  段炎偏头躲过,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别生气。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他撸起袖子,一刀下去,差点把菜板剁碎了。

  崩飞的一小粒蒜瓣擦到段炎眼睛上,他“哎呦”一声,放下菜刀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疼。

  池牧烟皱着眉头,赶忙抽出一张湿纸巾,把段炎的手扯开,敷在他眼睛上帮他擦眼睛。

  眼睛上凉凉的,很快舒服多了。

  段炎睁开一只眼,红红的眼睛盯着池牧烟看。

  看到段炎没再喊疼,池牧烟放下心来,眉头舒展开来,耐心帮他擦眼。

  段炎一低头,就看到池牧烟温柔纤瘦的面颊,冷冷清清的身姿带着江南水乡的朦胧雾感,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可触摸。

  左眼眼角下那颗朱砂痣极其细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那颗红痣。

  现在他挨得近,池牧烟眼角下那颗红痣明明很细小,却如同烙印刻在他心里,鲜红欲滴。

  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段炎悄悄地头往前靠一点。

  “段炎。”池牧烟突然开口,“你再凑过来我把你眼珠子抠了。”

  给他擦眼睛的手突然有些用力,段炎没办法,只能往后退一点,不满地撇下嘴:“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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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牧烟没敢让他再动手帮忙,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做完。

  吃饭的时候段炎总想跟他聊天,池牧烟夹起一粒米饭,冷声劝道:“食不言寝不语。”

  行。段炎比个OK手势,吃你家的饭,守你家的规矩,我懂。

  然而池牧烟吃得实在太慢了,一次只夹一粒米。

  段炎终于憋不住了,问道:“我说,有你这么吃饭的吗?你打算吃到什么时候?”

  “不饿,我盛的少。”池牧烟舌尖一卷,把那粒米卷在嘴巴里细细嚼碎。

  段炎忍无可忍:“谁跟你吃饭能急死!”

  池牧烟终于抬头,施舍给他一个凉薄的目光。

  “我有求你跟我吃饭吗?”池牧烟冷冷质问。

  “没有没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段炎算是服了,把碗筷往旁边一推,脚踩在餐桌横杆上,就这么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看池牧烟吃饭。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嘴欠道:“你舌头好粉啊!”

  池牧烟手一顿,目光瞬间侵上一股冷意:“段炎,你要我报警吗?”

  段炎赶紧往嘴巴上轻轻拍一下,尴尬道:“我嘴欠惯了,突然给忘了,我改,一定好好改!”

  池牧烟冷冷盯着他:“我们之前到底是谁骚扰谁?”

  以他看到的段炎的这副德行,他和原身之前到底谁骚扰谁还真不一定。

  多情的桃花眼突然一抬,浮上层层冷傲:“别乱说话,我以前对你真不感兴趣。”

  言下之意,你现在对我很感兴趣?

  池牧烟低头吃饭,懒得搭理他。

  等池牧烟吃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段炎颇有耐心地等他吃完,而后支起小臂靠在餐桌上,问道:“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池牧烟简短道:“说。”

  “第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怕我报警啊,万一我们这边真报警处理,就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肯定得进局子!”

  池牧烟摇头,心想那倒不至于。

  原身是个精神病,恐怕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顶多就是职业生涯毁了而已。

  以他的才华,就算不在娱乐圈混,也饿不死。所以他敢拿报警这事要求段炎收敛。

  见池牧烟只是摇头,却不回答,段炎问起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我以为,以你这冷傲的脾气,知道是我在背后帮你拉绳搭纤,肯定会像偶像剧女主那样,严词拒绝啊。”

  “昂,谁稀罕你的关系,谁要你帮忙?我自己也能写歌卖歌,用不着你在这多管闲事,拿着你的关系,给我滚!!!”

  段炎左扭右扭,学起偶像剧女主说话的样子把池牧烟都逗笑了。

  他嘴角不经意间弯了下,而后又快速平直,淡淡解释道:“有生意不做,脑子有泡。”

  -

  送走段炎,池牧烟坐在钢琴前细细思索要给电影做什么曲子,落地窗却突然被人敲了下。

  琴室隔音效果非常好,段炎知道他听不见,于是把字写在手机上放大:“早点睡。”

  池牧烟直接把窗帘拉上,心想用你教,他每天晚上十点之前必上床。

  心里却依旧暖暖的,为有人关心自己而开心。

  他写了好几段音乐,都不太满意,心里越发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急匆匆地打过来。

  “你好?”池牧烟烦得不行,语气很不好。

  “你好?这是你该跟我说话的语气吗?”陌生男人的声音沉闷而沙哑,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尖锐。

  池牧烟皱眉:“你谁?”

  “你居然问我是谁?”男人笑了笑,“我是……”

  “我管你是谁。”池牧烟直接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次拨通池牧烟的电话。

  池牧烟再次接通,说:“有事快说!”

  男人挑了下眉,说:“听说你搬到段炎隔壁了,怎么,你还想纠缠他吗?我可告诉你……”

  “嘟——嘟——”,电话再次被池牧烟挂断。

  不说重点的电话都活该被挂断。池牧烟把手机翻过来盖上,低头继续写歌。

  男人不死心地再次拨打池牧烟电话,这次却打不通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把他拉黑了!

  男人吐口气,换个手机号重新给池牧烟打电话,这次终于接通。

  “我是季路明。”男人终于单刀直入,不说废话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季路明勾唇笑了下,说:“怎么,在思考怎么跟我说话吗?”

  “不是。”池牧烟当即否认,他只是在回想,这季路明是小说里哪一号炮灰,他都没多大印象。

  池牧烟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把这号炮灰刨出来。

  季路明,男,五十二岁,体型肥腻,不举,是原身的……金主。

  池牧烟猛地抬头,想起小说里提到几句,原身为了给奶奶治病,走投无路,投靠了心理变态那里不举的季路明,受了许多屈辱。

  在此之前,原身曾找过许慕诚帮忙,对方忙着带新人,根本没搭理他。

  他甚至还去找了仅有几面之缘的……段炎。

  池牧烟冷笑出声,高高在上的段影帝自然也没搭理他。

  最后原身走投无路,卖身给季路明,结果钱有了,奶奶的病却依旧没治好,在他生日那天,走了。

  池牧烟抬头,他好像明白原身会疯的原因了。

  季路明几声冷笑:“现在想起来了?我好像有半年没找你了吧,我把地址发你,你现在过来吧。”

  “发你妹!知道自己不举就别出来恶心人,没看到我把你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吗?有点自知之明吧,傻逼!”

  池牧烟好久没这么愤怒过了,他挂掉电话,胸口依旧气得不断起伏。

  眼睛渐渐有些酸涩,池牧烟深吸口气,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有个不长眼的狠狠敲了几下他的落地窗。

  池牧烟拉开窗帘,段炎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正滚动几个大字:“十点了,早点睡。”

  跟池牧烟做了有段时间的邻居了,段炎知道,这人晚上十点之前必关灯睡觉。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池牧烟深深吐口气,慢慢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到外面,冷冷看着段炎。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金主不举,心理变态,与原身无肢体接触,是心理折磨。